第4章

    我叫雄霸，是天下會的幫主。

    我有雄心壯志，意圖一統武林天下。

    在我一步步的謀算下，經歷了十年，又經歷了十年，只差一步就統一武林。

    我不著急，我還很年輕，平時又注重保養，雖然年過五十，但是醜醜總說我看起來就像三十出頭。我還能再活上至少五十年，武林天下一定是我的。

    我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

    兒子不爭氣，早年間看見我殺了他心懷不軌的舅舅，跟我結怨，叛出天下會，不再認我這個爹，傷透了我的心。

    因此，在我的女兒幽若出生後，我幾乎不去看她。養大了又怎麼樣？兒子尚且不跟我親近，何況她一個女兒家，早晚要嫁人，跟我離心離德。

    我在天下會劃出一塊禁地，讓幽若住在那裡，不許任何人靠近。只有醜醜每天給她送飯吃，照看她的情況。我不想再被兒女們傷到，就這樣吧，等她長大後，我給她找個好夫婿，把她嫁出去，全了這份父女之情。

    可是醜醜總是在我面前說，幽若多麼可愛，多麼漂亮，多麼聰明伶俐，我不禁有些心動，想看看我的女兒長成了什麼樣？

    我偷偷去看了她一次，發現她就像醜醜說的那樣，是天底下最可愛、最漂亮、最聰明伶俐的小姑娘。我隱在黑暗中，靜靜看著她，小小的人兒坐在凳子上，乖巧地玩著翻花繩。

    然後，她兩眼一翻，向後栽倒。

    我立刻衝過去，在她倒在地上之前，把她抱在了懷裡。

    「醜醜！」我大叫道。

    我非常震怒！

    我雄霸的女兒，她生病了，我居然不知道！

    醜醜也不知道！

    沒有任何人知道！

    如果不是我今天晚上心血來潮，過來看望她，我可憐的女兒是不是要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睡上一整夜？

    「爹，你不要怪醜醜，是我不告訴他的。」幽若醒來後，抓著我的袖子，眨著一雙大眼睛，軟聲軟氣地為文丑丑求情。

    當著她的面，我什麼也沒說。但是離開湖心小築，我立刻叫人打了文丑丑三十個板子。

    「敢在大小姐面前露出一絲異樣，我要你的命！」我對他說道。

    文丑丑擠出笑臉：「是，幫主，小的一定不露出馬腳。」

    幽若時常昏迷，我請了許多名醫給她看，都沒有結論，氣得我把他們統統殺了。

    這樣沒用的庸醫，活在世上做什麼？

    因為幽若的病，我很放心不下，常常去看她。否則，不等敵人發現她是我的女兒把她殺了，她自己先就死了，我上哪兒說理去？

    好在她雖然經常昏迷，並且最長達到幾個月，但是醒來後並沒有大礙，還是活蹦亂跳的。時間長了，我也就慢慢放心了。

    這幾年中，我們父女兩個相處得很好，我被那個孽子傷透的心，漸漸暖了回來。有空了，我還會親自教她武功。

    她天資聰穎，學什麼會什麼，可惜就是懶得很，不愛用功。

    不過，她是我雄霸的女兒，要那麼出息做什麼？不用功便不用功罷。

    她長大後，脾氣跟我越來越像，我很欣慰她是長在天下會，而不像那個孽子，在崑崙山上學了一肚子的道德仁義，回來跟我對著幹。

    秦霜、步驚雲、聶風征戰回來，我假裝腿疼，讓幽若代替我去迎接他們。

    我想讓她見見秦霜、步驚雲、聶風。這三個是我的親傳弟子，個個武功高強，不論人品才貌，還是智計謀略，都是一等一的好。把幽若許配給他們，一來幽若的下半生就不用愁了，二來也能夠讓他們更忠心。

    她很興奮，興沖沖地出了湖心小築，去扮作我的模樣。

    她很喜歡出去，可我總是捨不得，我怕她在外面學壞了，萬一變成了那個孽子一樣，也跟我對著幹，我上哪兒哭去？

    可是我又不得不讓她出去見見世面，若不然，人家要嘲笑我雄霸不會養女兒。

    我沒想到，我的三大親傳弟子，手把手教導出來的青年俊傑，她一個也看不上！

    她看上了那個雜役斷浪！

    真是氣死我了！

    那個斷浪，從小就是個硬骨頭，還心高氣傲得很，仗著自己爹是斷帥，見到我也不知下跪。如果不是看他年紀小，又有文丑丑求情，我早就把他殺了。

    現在倒好，他長大了，居然來勾引我的女兒！

    「霜兒不好嗎？」我對她循循善誘，試圖扭轉她的心意。

    她把嘴一撇，說道：「他太矮了。」

    斷浪倒是高，我記得他身高腿長，在外面總是腰杆挺得筆直，一點雜役的樣子都沒有。

    「雲兒也很高。」我說道。

    她又撇了撇嘴：「步驚雲啊？他面癱臉，說話不討我喜歡。」

    「那風兒呢？風兒長得最好，他娘曾經是武林第一美人，你覺得他怎麼樣？」我好言哄勸，「而且風兒愛笑，人也風趣，他一定能討你開心。」

    「可是聶風也不高啊。」她擰著眉頭，有點不耐煩，「爹，我們不提這個了好嗎？我還小，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挑挑的。」

    我見她不想再提，也就不勸她了，免得她更加牴觸。

    再說，她年紀還小，不懂得挑男人一定要挑對她好的，而不是長得好看的。

    有些男人，中看不中用，嫁過去悔死她！

    既然她還小，那嫁人一事，暫且擱下不提。

    無雙城那邊的探子斷了聯繫，我本來打算叫聶風和步驚雲去探探情況，但步驚雲居然生了異心，我就改了主意，讓幽若跟聶風一起去。

    我站在樓上，看著幽若和聶風一前一後，打馬而去，久久捨不得移開視線。

    醜醜連聲嘆息：「希望大小姐平安歸來！那獨孤一方的武功何其高，大小姐千萬要沒事啊！」

    「她當然會沒事！」我沉聲說道。

    幽若是我雄霸的女兒，身負氣運，怎麼可能有事？

    而且，幽若腦筋聰明，常有急智，她一定會順利歸來的！

    不久後，探子來信，獨孤一方已死，是聶風殺了他，現在是斷浪坐上無雙城主之位。

    哼，斷浪！

    這都是幽若的主意，她說不管誰坐上無雙城主之位，天長日久，都會生出異心。但斷浪是性情中人，如果我們把他捧到那個位子上，至少十年之內，他會感恩戴德，不會背叛。

    想要一個人不背叛，辦法多的是，比如九轉心丹！

    幽若就是喜歡那個臭小子，才這樣說！

    算了，不是什麼大事，就依她吧。反正斷浪身在無雙城，距離遙遠，再也沒辦法勾引我的幽若。

    無雙城既已歸順，中原武林就皆在我的掌握，我的雄圖霸略實現了一大半。當年泥菩薩給我的批言，盡已實現。但我想起來，當年他說這是我上半生的命運。

    那我下半生的命運呢？

    我派幽若和秦霜去尋泥菩薩。

    我希望這一趟行程，能夠讓幽若喜歡上秦霜。

    可惜，任務很順利，幽若卻並沒有喜歡上秦霜。問她，她就說：「他太矮了！」

    在她眼裡，秦霜哪哪都好，就是太矮了。

    不能彌補我們老雄家的基因。

    老雄家……她又在試探我，到底姓什麼的問題。

    我又一次忽略過去，不回答她。

    泥菩薩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落魄了很多。臉全爛了，都是膿血，慘不忍睹。他說，這是泄露太多天機的代價。

    呵呵。

    給我批命就算了，居然還給別人批命，活該他爛臉！

    泥菩薩這次的批言，給了我極大的震撼。他指著幽若，說：「她會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聽到這句話，我胸中湧起濃烈的殺氣，瞬間就想把他斃於掌下！

    他怎麼敢說這樣的話！

    什麼叫「她會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難道她想要幫主之位，我就得拱手相讓嗎？

    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只用眼神詢問。他對我微微點頭，示意的確如此。

    那一刻，我胸中涌動的殺意更濃烈了，就連對幽若都起了殺心！

    我沒辦法忘記，幽若常常說的一句話：「我想做武林公主！」

    難道，正因為她想做武林公主，我才能一統天下嗎？哪一天，她想要做武林盟主了，我是不是也得打下盟主之位，拱手讓給她？

    我無法接受！如果我想要的一切，都得靠她才能實現……而她卻背叛了我呢？我心中真真切切地湧起了殺意。

    我想殺了幽若。

    我不能接受她的背叛。她從小在我身邊長大，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每一句甜甜的「爹」，都深深刻在我的心上。如果說，龍騰的背叛讓我心冷，她的背叛則會讓我發狂。

    與其她背叛我，不如我現在就殺了她！

    可我捨不得。

    她這麼漂亮，這麼可愛，她是我雄霸的女兒。她脾氣最像我，對我忠心耿耿，她還沒有背叛我，我怎麼能殺了她？

    「幽若，看著我。」我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我，「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很聰明，她猜到我的心思，老老實實地說道：「我要當武林公主。」

    我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一如既往，盛滿了崇拜。但是與以往又有一絲不同，那就是多了一分悲傷。她感到悲傷，我又何嘗不是？

    「幽若，記住你的話，永遠不要變心。」我鬆開她的下巴，改為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