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離我這麼近?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耳邊全是一下一下的「咚咚」聲,急促得像鼓點一樣。
我有點惱,撕碎一把草葉,抬起頭,狠狠瞪她。
她一點也不害怕,笑盈盈地看著我說:「你不用太感動。」
我什麼時候感動了?
她站在我身側,衣角被風吹動,不時落在我身上。被她的衣角掃到的地方,傳來一陣陣麻癢,我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想叫她站遠點,又說不出口。
萬一她誤會了怎麼辦?萬一她真的離我遠遠的怎麼辦?
相比之下,我更願意忍著。
她站在我身邊,說著一句句邏輯怪異,又帶著一點道理的詭辯。
我聽見聶風和秦霜不時輕笑,並不跟她辯論,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可愛的小孩子。我有點不高興,她可不是小孩子,她又聰明又機靈,她雖然囂張狂妄但一點都不討厭。
等等!我怎麼知道她又聰明又機靈?
我今天才剛認識她,我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憑什麼這麼說?
像是被一盆冷水澆在頭頂,我陡然回過神來——自從遇見她,我的反應很怪異!好像都不是我了!她對我做了什麼?
抬頭看著她笑盈盈的面孔,我給了她一個冷冷的表情。
這才對!
我不應該給她好臉色!
因為她的動機並不單純!
之前被我叫住,明明她只要說出自己是文丑丑的遠房姑姑,一切大事小事都可以化解掉,但她偏不,拉拉扯扯到現在,我和聶風還要給她編個大蚱蜢!
但是我給她冷臉看,她也不以為意,反而用腳尖輕輕踢我:「我知道我很漂亮,但你不要光顧著看我啦,快點編蚱蜢啊!」
她微微蹙眉,口吻帶著幾分催促。
被她用腳尖踢到的地方,一點也不疼。我看著她帶著嗔意的神情,又一次恍惚起來,她這樣理直氣壯,難道我真的很喜歡她,以至於板起的冷臉都失去了氣勢?
不,不行!我怎麼可能對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子……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低下頭繼續編蚱蜢。
孔慈帶來了烤肉,架起篝火,開始烤起來,仙仙走過去跟她說話。
我努力忍著不去看她,但是耳朵卻豎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聽她說話。
她妙語連珠,連消帶打,總是懟步驚雲。我由衷地對她升起好感,壓也壓不住——對,就是這樣,懟死那個死面癱!
她笑起來,有點惹人氣,但又很可愛。一番相處下來,除了步驚雲,大家都很喜歡她。
尤其是孔慈,簡直對她百依百順,就連平時很尊敬的秦霜、步驚雲、聶風三位少爺,都排在了後面。
終於,蚱蜢編完了,我收了尾,叫她來看。
她打量了一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滿意,又一次誇我:「斷浪,你可真厲害!」
我被她誇得心花怒放,因著天色比較晚了,不得不分開了,我就沒有掩飾自己的高興,對她說道:「你不會再拿著我冒犯你的事,一次次說道了吧?」
她立刻舉手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袖口垂落,露出她的手腕,白皙細膩,像凝脂一般。
我努力收回視線,清了清嗓子,裝作平淡的樣子:「不早了,我回去了。」
希望這次給她留下好印象,以後再見面,能像朋友一樣相處。
我最近很順。
好像是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
我不僅遇到了仙仙,而且總被幫主召見。
「斷浪拜見幫主!」我走到房間中央,乾脆利落地跪下。
幫主的聲音有點奇怪,跟從前不大一樣,乍一聽,像是別人假扮的。
是誰敢假扮幫主呢?我很快甩開疑惑,仔細聽幫主的吩咐。
沒想到幫主第一句話居然是誇我,說我送給他的蚱蜢很好,他很喜歡。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頓時愣住了,那不是我編給仙仙的嗎?她送給了幫主?
雖然因此讓我得到了誇獎,但是我並沒有很高興。她居然把我特意給她編的蚱蜢送給了別人……她不喜歡嗎?可是,如果她不喜歡,昨天為什麼讓我編,還提出各種要求呢?
在幫主面前,我掩飾住了自己的不悅,說盡好話奉承他。
幫主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去無雙城。
我很高興,這麼重要的任務,幫主居然真的交給了我!
他沒有騙我!他的確當我是人才,打算重用我了!
臨行前,我想再看仙仙一眼,可是我失望了,因為我沒找到她。
不過,我很快就把失望的情緒拋開了,我這次是去立功的,等我立下大功,成為無雙城的城主,我就可以挺直腰杆站在她面前,向她表明心意了!
我興致勃勃地出發了。
我進入了無雙城,很快獲得了獨孤一方的重用。
他很信任我,因為他覺得,我這樣的出身卻在天下會做雜役,對我是一種羞辱,而他給予我重任,我一定會感激涕零。
他想的沒錯,我的確很感激他,因為他有眼光,看出我是個人才。但是很可惜,他遲了一步,幫主先給了我重用。
獲得了獨孤一方的信任後,我開始接手一樣樣事務,接過本來屬於獨孤鳴的擔子。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仙仙也來了。
在獨孤鳴的身邊看到她時,我驚訝極了,想不明白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她果然是無雙城的探子,得到了天下會的機密,就回來了?
那我之前信誓旦旦自己忠於天下會,她會怎麼看我?我有些慌亂。
當著獨孤鳴的面,我不好做什麼。等到天黑後,我繞過守衛,潛入她的房間。
「你怎麼來無雙城了?」我直接問道。
她坐在梳妝檯前,正在一下一下梳頭髮。
獨孤鳴對她不錯,給她住的房間布置得很好,梳妝檯一看就很名貴。
她見我來了,也不起身,仍然一下下梳著又長又黑的頭髮,笑吟吟地道:「幫主讓我來問你,這段時間跟在獨孤一方身邊,學得怎麼樣?」
什麼意思?幫主在催我?可是我來之前,他分明沒有對我說,多久之內拿下無雙城?
不過,通過她的話,我總算明白了,她並不是無雙城的探子。她跟我一樣,都是天下會的人。我有點擔心她,就問她:「你又不會武功,幫主怎麼會派你來?」
太危險了!
而且,獨孤鳴輕浮又好色,她會吃虧的!
問話的時候,我又試探了她一句:「你不是幫主的人嗎?」
聶風有一次無意中透露,她一大清早從幫主的房間出來。他懷疑仙仙是幫主的女人,暗中勸我不要跟她走太近。
可我不信。雖然她狂妄、驕縱、囂張,就像是備受寵愛的女人,可我總覺得,她跟那些霸主身邊的女人不一樣。
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但我就是覺得不一樣。
不過,這件事到底在我心上留了一道陰影,趁此機會,我試探了她一句。
她應該聽明白了我的意思。但她眨了眨眼睛,卻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有點惱,就走了。
第二天,我跟獨孤鳴出門辦事,不巧遇到了聶風。
獨孤鳴很興奮,立刻就說:「聶風,你今天走不了了!」
他是個很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驕傲自大,以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
我假意勸了兩句,就任由他上前跟聶風交手。就叫這個驕傲自大的傻瓜被聶風打一頓吧,最好是把那隻摟過仙仙的肩膀的手打斷。
我握著劍,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他們交手。
很快,我皺起了眉頭,因為我發現聶風不敵!
定睛一瞧,聶風腳步虛浮,臉色不正常,顯然是受了傷的樣子。再這樣下去,他就要敗在獨孤鳴的手下了。
我在心中轉了幾圈念頭,最終拔劍殺掉了獨孤鳴的侍衛們,然後一劍殺了獨孤鳴。
聶風是我的朋友,他不能死。而獨孤鳴雖然不應該死在這裡,但他死了也沒關係,甚至還有好處,那就是獨孤一方會更信任我。
幫主已經讓仙仙來催我了,是時候加快腳步了。殺了獨孤鳴,正好可以打破眼下的局面,讓獨孤一方把更多的事情交在我手上,我就能夠更快地掌握無雙城的秘密。
收了劍,我把聶風扶起來,聽他說了此行的任務。
原來仙仙不僅僅是來催我的,她是跟聶風一起來取獨孤一方的人頭的。
「獨孤一方乃一方霸主,別說你們兩個人,再加上我也不是對手。」我擰起眉頭,表示不解。
聶風卻對我說:「仙仙的武功深不可測。」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你說什麼?」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搖了搖頭,苦笑道:「當我沒說。」
仙仙會武功?
我很詫異。在天下會的時候,我怎麼沒發現?
但聶風又不是信口胡說的人。
把獨孤鳴的屍體帶回去後,獨孤一方的情緒失控,一掌劈向仙仙。我下意識就要伸手阻攔,但仙仙已經在我出手相救之前,就躲過了獨孤一方的掌風。
那一避的敏捷,讓我確定下來,她果然會武功!
很快,仙仙和聶風把獨孤一方引出城,要取他人頭。
我很好奇仙仙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是不是聶風欲言又止的那一句「深不可測」。
事實證明,她的武功的確深不可測——獨孤一方死在了她的手裡。
雖然把長劍刺入他心口的人是我,但沒有人比我更明白,這一劍刺入獨孤一方的心口時,他連避都不避!
他挨了仙仙一掌,已經連躲避致命一擊的力氣都沒有了!
即便我沒有刺他這一劍,他也活不成!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划過許多念頭。
她為什麼給我那樣的眼神?
我搶了她和聶風的功勞,是她有心放任還是無意促成?
不管怎麼樣,獨孤一方帶來的手下都死了,獨孤一方一死,我就是最大的受惠者。
我壓下思緒,擋住她的視線,割掉了獨孤一方的人頭,用布包起來,遞給了她。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不該做這樣血腥粗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