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舊憶

    古語有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

    上古之後，大椿絕跡，大年不計，天道出世，以五百年為春，五百年為秋，劃分四季，後來者稱之為小年。

    如今卻是正逢這洪荒之中的五百載冬季，整塊洪荒大地中除了少數的幾處奇異之地，都已然披上了一層銀裝。

    哪怕是被譽為洪荒十大凶地之一的十萬大山也不例外。

    十萬大山，橫貫洪荒西南兩部，坐落於兩部交接之處，占地不知其億萬里，乃是洪荒之中少有的凶煞之地。

    只是說是凶煞之地也不盡然，此地乃是上古百族隱居之地，更有無數後來者於此地中開闢洞府，潛修大道。

    既然是隱居、潛修之地，那麼自然不想被外人打擾，而歷年以來上古百族中人與這十萬大山異獸所產子嗣後代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這十萬大山最好的保護者。

    因為體內含有百族血脈，實力自然非同一般，且靈智不開，僅憑本能行事，無數年來擅闖十萬大山之人盡皆成為了這些異獸口下食糧，便造就了這十萬大山凶煞之地的名頭。

    不過也算是歪打正著，讓這其中隱居的百族與潛修的修士們落了一個清靜。

    但如今已然入了冬季，哪怕是往日裡喧囂異常的十萬大山也是一片寂靜。

    此刻的十萬大山中，一方部族駐地之內，一位耄耋老叟孤寂的站在屋前，枯老的手掌接下一片自空中落下的雪花，但很快雪花就被老者掌中的溫度融合。

    若是被外界之人見了定當會認為這是一件奇事。

    無他，這洪荒中的冬季又豈是尋常的冬季可比，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乃是葵水雪晶，天仙修為以下的修士若是沾上沒有法力護身的情況下這一片小小的冰晶便能將其凍成冰棍，更不要說用自己身體的溫度將其融化了。

    但這位老叟卻完全沒有用法力護身，就這樣站在雪中，不論落下多少的雪花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終於，老叟慢悠悠的開了口：「又是一年寒冬，不知這洪荒大地上又要多添多少的亡魂了。」

    說起來這個部族並非是這十萬大山中的百族之一，而是後來的一個種族，如今能夠在這十萬大山中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就能看出其種族的不凡。

    此族名曰：蠱族。

    乃是千餘元會之前來到十萬大山中的，初來之時，蠱族並非叫做蠱族，而是名叫蒼林部族的人族部族。

    而這位老叟也不過是位天仙巔峰的小修士，但卻帶領了自己的部族在這十萬大山中生存了下來，同時以蠱族之名在這十萬大山中站住了腳跟，足以說明這位老叟的不平凡。

    只是為何人族中的部族會離開人族駐地，來到這兇險之地，卻還有的說道。

    隨著老叟的話音落下，那雙渾濁不堪的雙眼中，似乎有著絲絲的追憶。

    畫面迴轉到千餘元會之前，那時老叟還是壯年，在那人族祖地之中，同樣是這樣的一個冬季，他以及他麾下的部族遭受到了人族的放逐。

    貴為人祖的燧人氏居於高台之上，宣讀著蒼林氏以及蒼林部族的罪行。

    「人族十大長老之一蒼林氏修行邪道秘法，更與外界異族私通，意圖謀害我族，如今證據確鑿，蒼林氏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還是壯年模樣的蒼林氏聽著人祖的話，以及擺在自己面前的罪證，看著被綁在火刑架上的妻子，緊緊攥起的雙拳最終鬆開，臉上兩道清淚落下，無力的跪到在了女媧娘娘的神像面前。

    「蒼林氏無話可說，願意認罪，還請三位人祖以及各位長老看在蒼林氏這些年為人族所做之事上，放過我蒼林部族中人，蒼林氏願以自己一人之性命承擔所有罪責。」

    蒼白無力的話語自蒼林氏的口中傳出，讓一眾負責制裁的人族長老心中生出不忍。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蒼林氏還是那般的意氣風發，帶著自己的妻子以及部族中的長老前來參加人族千年一次的例行會議，但一切都改變得如此之快，一夜之間，自己的妻子被抓，族中長老盡數被控制，就連他自己也攤上了一個私通異族的罪名。

    他很想為自己辯駁，但他知道不行，因為哪怕他是人族十大長老之一，但終究還是無法違逆三位人祖，在這人族之中，三祖便是人族的天。

    由他們三人定下來的罪責，誰也無法為他求情，不然便是以株連之罪同處。

    所以說哪怕諸位長老知道蒼林氏是被陷害的，但依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蒼林氏在這人族聖母像前被制裁。

    蒼林氏的妻子看著蒼林氏，眼中已然滿是淚花，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為何會選擇妥協，除了為那蒼林部族中的子民之外，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還有自己腹中的孩子。

    「哼，大膽蒼林氏，還敢在我等面前求情頂罪？！你可知你這妻子乃是異族，你部族中人盡皆修煉了你所傳下的邪道秘法，還想著為他們開脫，若非念及你這些年來的功勞，你以及你部族中人一個都活不了。至於這位異族妖女，更不要多想，此刻便處以焚刑，至於你便帶著你麾下的蒼林部族滾出人族駐地吧。」

    燧人氏宣判著對於蒼林氏的處理，手中一點火焰落到火刑架中，熊熊大火燃起，蒼林氏的雙手死死的抓住地面，骨節爆出，顯得格外的蒼白。

    一位長老實在看不下去，站了出來，開口說道：「啟稟人祖大人，此刻外界正值寒冬之季，若是讓蒼林部族現在出去，恐怕，，，」

    這位長老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燧人氏一眼給瞪了回去：「嗯，你在置疑我的決定？！沒有直接處死蒼林氏及麾下部族已然是看在聖母娘娘的面子上，此番將其及麾下部族放逐已然是對其最大的恩賜。」

    說完這句話後，燧人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女媧娘娘的聖像前，至於蒼林氏的妻子，由他親自動手釋放的火焰，整個人族之中除了他之外誰又能解除。

    另外兩位人族淄衣氏與有巢氏看了蒼林氏一眼，也隨著燧人氏離去，至於其餘諸位長老也不願在與蒼林氏沾上什麼干係，徑直離開。

    偌大的人族聖殿內，只餘下了蒼林氏與其妻子。

    一直低著頭的蒼林氏終於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此刻的他臉上早已被布滿淚水，但身處火焰中的妻子臉上卻一直保持著笑容。

    但是從那眉宇間透露出來的痛苦之色卻讓蒼林氏的心中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他不是不想出手救下自己的妻子，但這焚刑的實施者是燧人氏，人族中唯三的玄仙修士，同時也是人族中的第一高手。

    他根本就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在自己的面前被這火焰一點一點的焚盡。

    「走吧，剛剛人祖大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蒼林部族與你都已經被人族放逐了，不要再留在這裡了，不過是徒增痛苦罷了，燧人氏的燧火不是你能撲滅的，更何況，她元神已然被焚毀十之七八，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

    此時一名負責看守人族聖殿的長老走了過來，在蒼林氏的耳邊說道。

    不過言語中更多的是無奈。

    他們都是女媧娘娘創造出來的第一批人族，說是兄弟也不為過，只是，唉，燧人氏如此做，他們也無無法違背。

    蒼林氏卻不為所動，因為他猜到了自己的妻子笑容下面的含義到底是什麼，她可以死，但他們的孩子必須活下來。

    不多時，燧火終於緩緩熄滅，而蒼林氏的妻子也被燧火焚滅，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

    但蒼林氏卻如同發了瘋一般沖向了自己妻子剛剛被處刑的地方，終於在灰燼中找到了一枚蠶繭。

    沒錯，他的妻子並不是人族，而是一名蛾女，說是妖族也不為過，人妖相戀，便是如此的結果。

    那名長老看到了蒼林氏的動作，原本還想做些什麼，但似乎想到了什麼，最終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

    只是對著蒼林氏說道：「快走吧，這裡是人族聖殿，你現在已經被我人族驅逐，已經不算是我人族中人了，至於今日在這殿中發生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蒼林氏看著這名長老，重重的點了點頭，抱著這枚蠶繭離開了人族聖殿，回到了自己的部族之中，帶領著自己部族中的人，走出了人族駐地，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