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張慕顏派人進宮打聽了，陸祈得的心疾。

    三年前，一場戰役，心臟上挨了一刀，那時天寒地凍，他行軍作戰，又沒注意保養身體，便落下了病根。天一冷，心臟就痛。

    她也問了太醫，他那毛病，本來是能治好的，只是他自己比較消極，這些年也沒好好吃藥調理，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現在這個藥石無靈的地步。

    自打知道了陸祈得的病，張慕顏就沒有一天安穩過。

    林崢進屋的時候，就看見張慕顏盤腿坐在床上，腿邊擺著很多書籍。

    &今日倒是有閒心。」林崢挑著眉往屋裡走進去，低頭一看，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怎麼看起醫書來了？」

    &人。」張慕顏頭也沒抬，輕聲地說。

    &誰？」

    張慕顏微頓了一下，輕聲道：「一個重要的人。」

    林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便笑著揉了下她的頭髮，「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神神秘秘的。」

    張慕顏垂著頭，沒答。

    林崢在她對面坐下，「小柔來了信，過幾天打算回家小住一段時間，咱們三兄妹好久沒聚了，到時候……」

    &沒空！」張慕顏突然啪地將手裡的書放下，穿著鞋子下了床。

    林崢緊緊地蹙著眉頭，也跟著站了起來，「阿顏，你和小柔究竟是怎麼回事？小時候不是好好的嗎？現在怎麼鬧得跟仇人似的？」

    張慕顏背對著他，從衣架上取下斗篷，眼眶微紅，卻是沒有說話。

    &年前，你割腕自殺，小柔又突然要嫁人，哭著跟我說要離開京城，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良久，張慕顏才淡淡地說了一句。將斗篷披在身上，系上帶子。

    她往外面走，林崢沉著聲音叫住她，「你去哪裡？」

    張慕顏沒有回頭，眨著眼睛，將眼裡的那股酸澀掩下去，道：「有事。」

    林崢三兩步走到她面前，皺著眉頭，「什麼事？我不是說了暫時不能出門嗎？」

    張慕顏抬頭看著他，「為什麼不能出去？我有事。」她說著，就繞開他。

    林崢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准出去！」

    他攥著的那地方，正好碰著張慕顏手腕上的傷疤，她臉色一僵，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將他甩開，而後下意識地將手腕藏到身後，倔強地看著林崢。

    她討厭別人碰她的傷疤，特別特別討厭。

    林崢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張慕顏，你又在使什麼性子？」

    張慕顏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抬著眼睛，平靜地看他，「我沒使性子。表哥，我現在難道連出門的權利都沒有嗎？」

    &身體不好，萬一……」

    &哥，你不能這樣管著我，我有我想過的生活。」她平靜地說著，沒有帶絲毫的情緒，仿佛就只是在傾訴她的想法，也沒有任何要和林崢爭辯的意思。

    她不吵不鬧，平靜得反而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

    林崢看著她，良久，沒有說話。

    張慕顏側過頭，往外走。

    走到門檻的時候，她忽然停了下來，回頭，又問了一句，「表哥，她具體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她，說的是林小柔，林崢的親妹妹。

    林崢看著她道：「估計就這幾天吧。」

    張慕顏點點頭，「她回來頭一天，你提前和我說一聲，我暫時搬出去。」

    林崢一怔，難以理解地皺緊了眉頭，「為什麼？」

    張慕顏眨了下眼睛，喉嚨像把火燒似的難受，良久，才道了一句，「我不想看見她。」

    她說完，再沒有停留，轉身往外走。

    ~

    張妍妍今日想約自己的未婚夫吃飯，聽說他一早就進了宮，便趕緊坐著馬車到宮門口來等他。

    即使是沖喜，但是能嫁給自己從小就喜歡的男人，她做夢也能笑醒了。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英勇，更有男人味的人。

    從被賜婚到現在，她每天都覺得像做夢一樣，飄飄然的，高興極了。

    她坐在馬車裡等了一會兒，在外頭趕車的小猴子突然驚呼，「小姐！陸將軍出來了！」

    張妍妍心頭一顫，立刻坐直了身子，問對面的丫鬟小蝶，「快看看，我好著的不？」

    小蝶使勁點頭，「很漂亮！」

    張妍妍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掀開車帘子，踩著凳子下了馬車。

    陸祈正在和白楊說話，起初並沒有注意到她，還是白楊先看見了，小聲地說了一句，「將軍，張小姐在那兒。」

    聽見『張小姐』幾個字，陸祈的心都猛地跳漏了半拍，他下意識地以為是張慕顏。然而，抬起頭，看見是張妍妍的那一刻，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張妍妍含羞帶怯地站在那兒。

    陸祈走到她跟前，停了下來。

    她抬著眼睛看他，那眼裡帶著濃濃的愛慕之色，「將軍，你……你今天有空嗎？我……我想和你吃頓飯，行嗎？」

    雖說女子不應該隨意和外男見面交流。可陸祈是她的未婚夫。她真的想見他，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在一起，這才鼓著勇氣來找他了。

    陸祈看她一眼，冷漠地道：「沒時間。」說完，就繞過她，往前走了。

    張妍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站在那裡，渾身僵硬得都不知動彈了。

    他拒絕她了啊……如此冷漠的……

    眼睛酸酸的，有些想哭。

    哪知道這時候，陸祈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回過頭來，挑著眉問：「「想吃什麼？」

    去酒樓的路上，張妍妍緊張得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因為太過沉默，氣氛自然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張妍妍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鼓著勇氣和陸祈開口，「將軍，聽我父親說，您起初並不同意這門婚事。」

    陸祈「嗯」了一聲，語氣淡淡的。

    &因為不想拖累我嗎？」她看著他，滿眼期待。

    陸祈微微停了一下，低頭看她一眼。

    張妍妍有些害羞，紅著臉，又問：「將軍後來怎麼又同意了？」

    陸祈微微擰著眉，良久，才問了一句，「真的想知道？」

    張妍妍點頭，害羞地看了陸祈一眼，又慌張地垂下了眼睛。

    陸祈道：「因為你的名字。」

    「……」

    因為你的名字，像她。

    陸祈和張妍妍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樓，如意樓。

    前腳剛進去，正準備上樓，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樓上還有位置嗎？」

    那聲音，熟悉到做夢也忘不掉。

    &軍？」陸祈忽然停了一瞬，張妍妍小心翼翼地喚了他一聲。

    陸祈回過神來，繼續往樓上走。

    張慕顏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上樓的時候，陸祈已經和張妍妍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他們旁邊還有一張空著的桌子，張慕顏徑自走過去，很自然的樣子。

    從頭到尾，陸祈都沒有看過她一眼，自然得很。只是突然對張妍妍格外溫柔，「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張妍妍羞答答地道：「我都可以的，將軍你決定吧。」

    陸祈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想起以前，他和張慕顏出門吃飯，她從來不客氣，一坐下就嘰嘰呱呱地點一大堆。等小二去下菜了，才突然想起他來，拍著腦門，「哎呀，忘了讓你點菜了！」

    他就看著她笑。

    她笑眯眯地看著他，「不過，我喜歡的你肯定也喜歡，是不是？」

    他點頭，「是啊。」

    她歡喜，「我就知道！」

    可事實上，他們倆的口味區別挺大的，她是小孩子心性，喜歡吃甜的，他其實不太喜歡。

    但是那時候喜歡她喜歡到命里了，只要她開心，他什麼都可以順著她。

    那時候真的以為可以和她白頭偕老，她說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將來想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隱居，他便打定主意準備將兵權交出去，不做這將軍，去陪她歸隱。

    那時她說到每一句話，他都緊緊地記在心上，去執行。他甚至找好了適合歸隱生活的地方，讓人在那邊修了房子。一切都是因為她喜歡，她喜歡，他就給她，什麼都可以。他的命都可以。

    卻未曾想，全心全意的付出，最後卻換來她一句，「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想著，喉嚨酸脹，微微有些出神。

    &軍，你喜歡吃糖醋肉嗎？」

    陸祈眉心緊緊地一蹙，突然很大聲地說：「不喜歡！」

    張妍妍嚇了一跳，「那……那我們要個紅燒吧……」

    陸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下站了起來。

    &軍？」

    &出去一下，一會兒回來。」他說著就下了樓，。

    他前腳剛下樓，張慕顏也跟著站了起來，跟在他後面。

    陸祈下到一樓，從後門進酒樓的後院，後院有茅房。

    他剛要走進去，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在跑。

    他猛然停下，回頭，漆黑的眼睛冷得像塊寒冰，「張慕顏，你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