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宴會,宋茗微尋了一個藉口出來透透氣。
皎皎月色下,女子長發飄舞,體態纖細,風流婉轉恍若仙子。
樂陽大公主為唯一的嫡子尋了一門親事,這親事卻讓宋茗微成為全京城的談資。
只因為,她宋茗微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庶女。
姨娘早逝,母親生有一子一女,嫡女風華出眾,孝順賢淑早有慧名。
任誰都想不明白,堂堂鎮國公夫人,樂陽大公主為何不選嫡女而選了宋茗微這樣鮮少在京中露面的庶女。
宋茗微正倚靠在迴廊盡頭,耳邊卻傳來了古怪的聲音。
先是悉悉索索,再是嗚嗚咽咽。
宋茗微探出頭去,只聽得右邊廂房的門砰地一聲巨響。
一個臉色慘白的婢女捂著嘴,似乎想要尖叫,卻不敢呼出聲來。
她從屋子裡頭逃竄而出,幾乎慌不擇路。
「啊!」
宋茗微身子一抖,瞪大著雙眼,若不是身後的冰涼柱子撐住了她,她幾乎立刻就癱軟在地上。
一張鬼臉從那婢女身後竄出。
翻出的白色眼球,出血的七竅,那血口獠牙正朝那婢女而去。
婢女只張口叫了這麼一聲,後就被長几丈的烏黑頭髮捂住了口鼻,嗚嗚咽咽地拖回了那緊閉的房門。
宋茗微看到了那地上拖行的血跡,詭異地聽著那令人發麻的啃噬之聲。
她看到了什麼?
宋茗微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嘴,劇烈的心跳聲仿佛擂鼓。
她恨不得此刻心臟驟停,仿佛這樣的心跳聲就能引來那惡鬼。
砰!那房門再度打開。
宋茗微艱難地睜開眼,懼怕地看著那敞開的房門,眼眸突兀一縮。
那裡走出來一個偏偏佳公子。
俊朗如玉,清潤無雙。
宋茗微白著一張臉,劇烈的搖頭。
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眼前這人便是盛懷安,鎮國公唯一的嫡子,是她宋茗微剛剛定親之人。
宋茗微有心想躲,卻陡然接觸到了盛懷安的雙眸。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盛懷安笑了。
這一笑本是清潤俊雅,然而在宋茗微看來,卻是冷厲地令人骨寒。
「茗微妹妹怎麼在這裡?」
宋茗微駭然,她面無人色,身子仿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控住不住地顫抖著。
她兀自告訴自己,不能露怯,絕對。
宋茗微強自站穩了身子,道:「裡頭悶熱地很,剛出來透透氣就看到了世子。我這就進去,有人看到了怕要議論了。」
就這麼一句話,宋茗微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然而,盛懷安卻並沒有轉身離去,他依舊是鬼氣森森地盯著她。
宋茗微強撐著一口氣從盛懷安身邊經過。
陡然的寒涼令她汗毛直豎,她幾乎咬著牙越過他。
後背早已經是冷汗涔涔,她狠狠壓住想要拔腿狂奔的衝動,才回到了宴席上。
宋茗微喝了一口清茶,強自冷靜下來之後,她冰涼的手腳才緩緩回暖。
酒宴上,她神思不屬,腦海里不斷出現盛懷安從那屋子出來的畫面。
這一刻,她只有一個念頭,這個親事絕不能結。
回到宋府,宋茗微就被叫到了宋老夫人跟前。
嫡母曾氏坐在宋老夫人下首。
曾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宋茗微,道:「你姐姐方才宴席上吃多了酒,這兩日怕要頭疼,要好好歇息。方才鎮國公府送來了嫁衣,你就不用勞神繡了。」
「這麼急?」宋老夫人有些詫異。
宋府對這門親事沒什麼意見,就是奇怪,這婚事定得有些急。
尋常,至少是給了些時日讓新婦把嫁衣繡好。
曾氏點了點頭,茗雪這兩日氣壞了身子,她也不想多言。
樂陽大公主是在鎮國公夫人,也就是宋閣老的女兒宋倩去世之後入的門,雖是填房,但她大公主的身份,沒人敢置喙。
茗雪自小就出入鎮國公府,大公主待她也算親厚,只是不知道為何大公主竟越過茗雪不提給世子選了茗微為正妻。
曾氏再次看了宋茗微一眼。
這個庶女一出生就要了姨娘的命,老爺也並不待見。
宋茗微一貫地謹慎守禮,只年前被帶去鎮國公府去了一趟,就被大公主看中?
曾氏的眼眸一厲,要說宋茗微沒有使點手段,她是萬萬不會信的。
老夫人拉過宋茗微的手,道:「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宋茗微抬起頭來,她清亮的眸子像極了她的父親。
老夫人想到了兒子的容貌,不禁笑了起來。
宋以臣年少中了三甲,因為生的芝蘭玉樹,被聖上封為探花郎。
嫡孫女像曾氏,雍容華貴,倒是宋茗微更像宋以臣,出落地風流清麗。
「祖母,世界上有鬼嗎?」宋茗微試探地問。
老夫人皺了下眉頭。
「咱們大梁是最信不得也提不得怪力亂神之說,這樣的話你莫要說了。」
宋茗微臉色一白,果然!
她是萬萬不能提今晚見到的一切。
否則他人如何看她,莫不是說她瘋了!
宋茗微注意到曾氏狐疑的神色,心下一凜,便不敢再言。
老夫人只當她這即將成親,少女心事重,怕是患得患失。
吩咐她明日一道去相國寺,便讓她回了。
夜涼如水,夜風吹拂而來猶如一雙冰涼的手直直摸向人的後背。
丫鬟東珠將一個赤色包裹拿到了床頭對著正皺眉的宋茗微,道:「小姐,這是鎮國公府送來的嫁衣。」
宋茗微低頭,冰涼的雙手微微僵硬。
燭光微弱,那赤紅的包裹在這不甚明朗的光線下,像極了今晚在鎮國公府見到的拖行的血。
宋茗微猛地將那包裹丟下床去,惹得東珠驚道:「小姐,您是怎麼了?」
宋茗微緊緊地抱著頭,淚眼朦朧。
「為什麼是我?」她不要這樣的殊榮。
她一個庶女,從不主動靠到人前,姨娘早死,父親從來都沒有正視過她,家中何嘗有人在乎過她。
她只想活著。
她望著香案那日日擦拭的靈位,淚流滿面。
娘,這世界如果真的有鬼,您為何從不回來看我?
「東珠,他們都說我娘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可是東珠,我偷偷去過娘的墓地,那裡當初被人挖過,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