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移勢換運

    大宅門裡雖然飯開張口衣來伸手，卻也比尋常百姓家多一些繁瑣的事情，比如新婚第一天，一大早的便要起身，給祠堂上香，給公婆敬茶，順帶著，還要認識一下府里的一群姨太太和七大姑八大姨。

    好在肖墨在肖家的正統地位無人可超越，除了肖府的正室，他的親生父母之外，其餘的一眾人，姨太太之流，在他面前都是要口稱少爺的，只論尊卑，不論長幼。

    梳洗打扮之後，沈星月便應該隨著肖墨去給肖老爺和夫人敬茶，可小丫頭卻扭扭捏捏的道：「少爺，少奶奶，老爺昨晚上宿醉，這會兒頭疼還沒起身。老夫人也說不太舒服，昨晚上已經喝了媳婦茶了，今天就先罷了。讓少爺和少奶奶去給祖宗們上香就好了。」

    沈星月站在肖墨身後有些意外，唯一的兒子娶媳婦，這可是再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了，別說宿醉，就是站不起來，抬也要叫人抬來啊，要不然這事情傳出去，豈不是丟整個肖家的人。

    不過更叫沈星月意外的是，肖墨聽了小丫頭傳的話，卻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只點了點頭說了聲我知道了，便轉臉對沈星月道：「你隨我來，帶你去祠堂拜祭肖家先祖。」

    沈星月雖然經過無數年歲，但對人間的了解，顯然沒有肖墨深，對肖家，就更不提了。對於肖墨的話，在大面上，自然是無條件服從的。

    肖家的祠堂，設在一處園林深處，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樹遮天蔽日，將偌大的一個院子遮擋的沒有一點陽光，白日裡也顯得有些陰森。

    肖家有肖家的規矩，祠堂重地，只有肖家正主才能進入，包括沈星月這樣明媒正娶的夫人，姨太太什麼的，都踏不得半步。

    因此一群丫頭小廝跟著到了院子門口，就自覺得收住了腳步，只剩下肖墨和沈星月兩人，肖墨拎著裝著香燭貢品的籃子，沈星月四下打量著，一起涼颼颼的往裡走。

    祠堂是一個莊嚴肅穆的地方，因此這院子裡和肖家整體的風格也不同，什麼多餘的擺設也沒有，樹木深處，立著座孤零零的房子，一陣淡淡的香味從裡面傳來。

    「這香……好香。」沈星月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肖家不缺錢，香是好香，只是這香里，不知道添加了什麼東西，旁人聞著可能只覺得香，在沈星月感覺，卻有些刺鼻了。

    肖墨回頭看了沈星月一眼，見她皺著眉頭，淡淡道：「這世上無論什麼，物極必反，過猶不及，太盛的花，太美的人，太深的情，太大的家業……」

    「還有，這太香的香？」沈星月看著肖墨推開房門，看著裡面一排一排肖家歷代的祖先靈位，感慨道：「肖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了，雖然開始不多興盛，但終究是一代代的出了頭。而且這些年，也沒聽什麼為富不仁的事情，運勢不該如此就散了才是。」

    「天不散，人散。」肖墨伸手在空中佛了佛，似乎是揮去什麼看不見的陰霾一般，：「準確的說，不是散，是移。一個人的命太好，總會叫人嫉妒，一個家族，也是一樣。雖然說命中注定，但這世上總有些法子，能叫你的命中注定，變成別人的命中注定。」

    雖然肖墨說的含糊，但沈星月想想昨晚上的事情，也算是明白了一二分。

    這轉運改命的法子，可不是一時半日可以完成的事情，如今肖家雖然名聲猶在，盛世中天，但骨子裡，在外人看不見得角落裡，怕是已經一片黑暗了。

    房間裡，一排排靈位靜靜的立著，只是如今，這些列祖列宗早已經自保不及，又哪裡有餘力庇佑下人。

    肖墨給沈星月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冷，又冷又酷，拒人千里。因此當肖墨在祠堂的墊子上慎重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然後轉過臉來看她的時候，沈星月臉上驚愕的表情還沒有散去。

    「你居然……」沈星月扯了扯嘴角，有些無法理解的搖了搖頭，在肖墨身邊跪下，也嚴肅的拜了幾拜。

    這裡沒有外人，他們兩之間也無需掩飾作假，心誠則拜，不誠，連樣子也不必做。

    肖墨看沈星月起了身，從籃子裡拿出香來，也不點火，持香在手，手掌一翻，便已經裊裊燃著。

    不過肖墨並不急著將香插進香爐，反倒是右手從腰上一摸，摸出只精巧的毛筆來，也不見蘸墨蘸水，在細細的香柱上快遞的化了幾筆，然後才插進香爐。

    一陣極淡的香味瀰漫開來，沈星月眯了眯眼，看著那煙霧先是繞著香案漂浮，隨即環繞上肖家先祖的牌位，再順著敞開的大門往外散去，煙霧雖然不出院子，但是所到之處，卻叫陰霾少了幾分，也沖淡了一些空氣中刺鼻的味道。

    舒服的呼了口氣，沈星月道：「如果我是那要肖家移運換勢的人，就絕不會讓你到這院子裡來。」

    沈星月對術法雖不多精通，但大致總是懂得，肖家被人用惡毒之術搶奪運勢，最關鍵的，就在這貢著無數先人神靈的祭祀之地，而肖墨這一招，雖不能將禁術破去，卻是可以壓制一段時間。

    肖墨哼笑一聲：「新婚祭祖，是肖家多少年的規矩，沒有十分的理由，即便是家主，也不能說一個不字。何況，誰又能知道我會做什麼。」

    自從進了肖家門，或許有很多人都察覺出肖墨的異樣，因為他根本懶得偽裝掩飾，但懷疑歸懷疑，卻找不到一點證據，無論相貌胎記，兒時的記憶，肖墨都半點不差。而性格脾氣這虛無縹緲的東西，一個人少小離家，數年方回，無論脾氣如何改變，也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門外，丫頭小廝靜靜的立著，大氣兒都不敢出。想走，卻又不敢走。

    一個新來的小丫頭不明就裡，看著四下沒有主子，輕輕的用胳膊碰了碰站在一邊的姑娘：「秀兒姐姐，你很冷麼，怎麼一直在抖？」

    三月的天，雖然還不足夠熱，可是今天艷陽高照，站在陽光下，也不至於冷的打抖，要不然，這是病了？

    大丫頭搖了搖頭，又將頭壓得更低，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