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大早，常叔便急急從客棧外面跑進來，跑上二樓，不停敲著青雀的房門，話里是止不住的喜悅，「小姐，小姐，快開門，老奴知道顧家在哪兒了。」

    開門的是平姑，她臉上也是雀躍，想著盼著，回到顧家，也算是了卻她一樁心事了。常叔走進來，連青雀倒著的水也沒喝，就急急道：「小姐，老奴今兒一早就出去打聽，你猜那顧家位於哪兒？帝宮外百里之內，老奴四處看了看，周圍的都是些達官顯貴，那府邸啊，真真是豪華。」

    常叔語氣里有著明顯的羨慕，平姑坐下來，一把拉住他的臂膀問：「可有見著老爺和夫人？」

    常叔搖頭道：「沒看見，不過遲早的事。誒，你說你，小姐都沒急，怎麼你那麼興奮？」這麼一問，青雀撲哧一聲笑出來，平姑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無奈的瞪他一眼。

    常叔傻笑著，也不管平姑是否生氣，反正他話說出口了，還把小姐給逗笑了呢。

    「好了，好了。」青雀含笑勸道，平姑和常叔是從青雀小時就陪在她身邊了，以前都是帝都顧家的家僕，卻為了服侍她，遠離繁華帝都，到荒涼的樊城。他們對自己的好，青雀心裡明白，也暗暗記在了心上。

    「小姐，現在我們該做什麼？」常叔問。青雀側著頭微作沉思，抿唇道：「先等等吧，不急。」

    聽到青雀這麼一說，常叔與平姑面面相覷，怎麼回事？難道小姐不想儘快見到老爺與夫人？可是，在來帝都的途中，小姐明明也是興喜的，可現在怎麼？

    「小姐，這……」平姑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常叔，見他悶著頭不吭聲，自己也什麼也不想說了。

    青雀哪裡不知道平姑怎麼想的？含笑安撫著平姑，「等一切打點好了再去顧家也不遲，我們如今這麼個落魄樣子，顧家人怎麼肯會收留我們？」

    平姑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心裡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悶悶的應一聲。「常叔，你可有多餘的衣裳？」青雀說。

    常叔和平姑皆為一愣，問道：「衣裳還是有的，小姐你要？」青雀一笑，「我們出去走走吧。既然來了帝都，就該好好的看看這帝都是如何繁華？如何熱鬧？只是……我為女兒家，著女裳出行實為不便。」

    「哦哦，」常叔連連點頭道，「那我現在去拿來。」

    兩旁店肆林立，因為清晨的緣故，還有些許店家未曾開門，顯得有些冷清。淡淡的朝陽灑在街道上，青石板上不斷來回行人的腳步，接連不斷。

    突兀的飛檐閣角，紅磚亮瓦，每一個建築，都在高傲的宣示著這兒是帝都，是帝王腳下。

    青雀因穿著男裳，心裡放的輕鬆開來，步子也邁的大了，平姑和常叔跟在她身後，言語間交談也儘是仰慕之意。

    想昨日坐在馬車上不曾見過這帝都的模樣，現在時候還早，若是到了繁華之時，恐怕更是熱鬧。

    遠處吵吵鬧鬧的，一大群鶯鶯燕燕圍在一個店鋪前不肯走，青雀心裡還在奇怪，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女子拋頭露面？難道都不注重自己的行為了嗎？

    青雀好奇，常叔他們也想上前去看看，三人快步上前後，才聞到一陣撲鼻的胭脂味。她蹙了眉頭，忍不住捂住鼻子，這哪裡還是香味？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這應該有好幾種胭脂味湊合在一起才對。

    「哎呀，老闆，這個胭脂我要……」

    「誒誒……那是我要買的……」

    「你別擠啊……」

    眾多女子身著明艷的衣裳，相互擠在一起，不知在搶著什麼好胭脂。常叔著實沒見過這種女子混堆的場面，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在樊城，若是有這副場景，恐怕早已驚天動地，可就是不知，這帝都的女子……

    「小姐，你看，這些女子……」

    青雀也有些困惑，平姑踮起腳尖望了望，對著青雀說：「小姐，要不我前去看看？」

    「好。」

    「老闆，這胭脂給我……」

    「你滾開，是我的。」

    這些女子清晨之時便在店鋪前吵吵嚷嚷的，也每個人來管管管，青雀有些不敢確定，莫非帝都與樊城的風俗不一樣？樊城位於邊塞之地，女子思想行為極為保守，一生只能隨夫兒四處漂泊。可帝都，是天子之都，時常與諸小國進行政治和文明來往，可青雀沒想到，這思想隔閡竟如此的大。

    平姑好不容易擠進人群，眾女相互推搡，差點讓她站不住腳。

    店鋪前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胭脂盒，老闆臉上歡悅之情溢於言表，真真是好，這丞相選夫人，眾多女子為了臉上的一點小瑕疵，便爭相來此買胭脂，倒是給他帶來了一筆大生意啊。

    「這位小姐，大清早的，怎麼你們都來買胭脂啊？」平姑問旁邊一個小姑娘，見她手中也拿著好幾個胭脂盒。

    小姑娘把胭脂盒往懷裡揣了揣，嬌羞笑道：「近日帝王正為丞相擇夫人呢，聽說這胭脂鋪的胭脂極為是好，我們都想為自己添些色彩。」

    平姑哦了一聲，這下明白了，丞相夫人？呵呵，難怪呢，若她還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她也定得去湊湊熱鬧。見平姑回來，青雀忙問道：「她們所為何事？」

    「聽說是帝王要為丞相擇夫人，這些女子都想去試試呢。」

    「帝王為丞相選擇夫人？」為什麼？自己的妻子難道不是應該自己選嗎？帝王怎麼還當起了媒人？不過，這丞相選夫人，這些女子的舉止可謂是有些反常，不在閨閣中等著待嫁，反而在大街上搶著胭脂。

    想著想著，青雀突然笑了起來，常叔問道：「怎麼了？小姐。」平姑也看著青雀。

    她連連擺手，仍是止不住笑意：「你們說，為丞相選擇夫人，這是大事還是小事？」

    「當然是大事，聽聞丞相協助帝王處理政事井井有條，框陳清晰，有勇有謀，為人謙和有禮，是個玉樹臨風的好男兒。」常叔道。

    「既然是大事，有何沒有看到專門管事的人，反而仍由這些女子在大街上胡鬧，還有，難道丞相對這件事就不上心嗎？」平姑有些猶豫道：「小姐的意思是……」

    青雀俏皮一笑，轉動眼珠看了看四周，對著平姑和常叔輕聲道：「或許，丞相或者帝王安排的人，正在這大街上看著的呢。」

    「啊？」平和倒吸一口氣，連忙四下看了看，果然看見對面香品居二樓臨窗處，幾個衣著華貴的男子，正對著胭脂鋪指點，平姑說話也有些緊張，「那……那小姐，我們現在……」

    瞧見她慌亂的模樣，青雀不禁莞爾，「平姑，你安心，又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我們且做自己的事就好。」

    「小姐說的是，你呀，別做出一副賊人心虛的模樣。」常叔故作指責平姑，平姑拍了他一下，狠狠道：「我……我這不是沒見過貴人嘛？心下一急，就慌了，誒，你什麼意思啊。」「好了，我們走吧。」

    青雀勸道，他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卻還是如同小孩般爭吵，不過，這也算是童心吧。

    風時而拂過，他的發微微凌亂，身著一襲白衣，格外顯眼，一雙如玉般清澈眸子緊緊盯住樓下走遠的三人，剛才那個人，明明是個女子，卻還要著男裳，實是可笑。

    旁邊一人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只能看見三人的背影，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兩個男子，一個年少，一個年長，還有一個是老嫗。

    他打趣道：「怎麼，木兄有短袖之癖？」

    木亦寒嘴角微微勾起，聲音像是千年清潭裡的涓涓細流，「是啊，公孫兄不會才知道吧？」

    公孫南知他說著趣話，也附和著他道：「哎呀，怎麼辦啊，我心裡可是有別人了，再容不下堂堂大丞相了。」

    「無妨，我自己會去找快地兒待著。」

    公孫南哈哈大笑幾聲，指著下面的胭脂鋪，故作惋惜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帝都女兒見了木兄後如同豺狼虎豹般撲來，我可真真擔心木兄以後的身體啊。」

    最後一句話可謂是意味深長。

    木亦寒睨他一眼，再轉眼看向遠處，帝王為他選夫人的事情，早已傳遍整個帝都，可看剛才那個女子的神情，好似一點也不關心，她嘴角的一抹黠笑，像得了蜜糖的孩子般。

    「誒，木兄，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呀？既然帝王為你選夫人，你就該把握好這個機會，好好享受我們帝都的女兒對你是痴情啊。嘖嘖，要換作是我，恐怕早就睡不著覺了。」公孫南一臉羨慕道，他這個人呢，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有點重女色，嘿嘿。

    「是嗎？」他淡淡道，心裡竟莫名的有些煩躁。

    他暫時還不願被兒女私情所牽絆，他要的是自在，無約束的自在。若是成為一隻被囚禁在籠中的金絲鳥，他會枉費這一生的。

    公孫南撇撇嘴，沒好氣道：「依我看，你吶，還是忘不了無雙吧。」

    木亦寒微微一顫，眉間帶了一絲苦澀，眼神變得飄渺，短短几個字像是飄進了風裡，「是啊，我還是忘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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