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泡麵四塊

    八月，能熱死人的季節。

    早上九點半，毒辣的陽光從窗戶射進臥室，落在只有肚皮搭著被子的張牧身上，給他生生燙醒。

    迷迷糊糊爬起床，睡眼朦朧地泡了桶方便麵。

    客廳的瓷磚地板上，凌亂扔著幾份知名公司的入職邀請信。

    隨便一封就能令他人羨慕到咬碎牙根，張牧卻在未拆開的信封上踩了幾個腳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把泡麵擱上茶几，他沒玩手機，也不說話，雙眼呆滯地盯著升騰熱氣的泡麵桶。

    張牧大學畢業沒幾天，校友同學都忙著找工作，他卻過著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得頹廢生活。

    即使勤工儉學攢下的積蓄眼瞅著就要見底，待遇優渥的公司一而再邀請，也絲毫不著急。

    原因在於前些天他遇見了兩件摸不著頭腦的事。

    第一件事，他得了肺癌，晚期。

    如果醫生判斷足夠準確，他大約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

    張牧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抽菸不喝酒不熬夜，還特別注意鍛煉身體，為什麼會被絕症找上門。

    幾個認識的大學同學，夜夜燈紅酒綠的放縱自己，出去一玩就是通宵，反而身體倍棒。

    剛得知消息的張牧在江邊長椅枯坐一整晚，最後無奈得出，自己純粹倒霉透頂的結論。

    第二件事，他手機里不知何時安裝了一款名為「魔法大陸」的手遊。

    張牧翻遍腦海每一個角落，沒找到任何自己下載這款遊戲的記憶。

    當然，也有可能是手機中了病毒自動下載，他當時不在意的準備刪除遊戲。

    當他長按遊戲圖標想要調出手機的卸載模式時，眼前突然浮現出一面半透明光屏。

    上面顯示著一行字——遊戲安裝中，敬請期待……

    這無比詭異的一幕，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因身患絕症導致壓力過大，從而出現了幻覺。

    「嘶——」胸口襲來一陣劇痛，張牧倒吸口涼氣被痛醒。

    他一手捂著胸，一手撐著沙發站起身，跌跌撞撞走進臥室，把床頭櫃抽屜里的止痛藥扒拉出來，不顧一次一粒的醫囑連吞三粒。

    時間流逝，藥效開始發揮作用，鑽心疼痛逐漸緩和。

    「呼……」

    長出口氣，張牧扶著床沿起來，回到客廳往沙發上一癱：「剛出生就被爹媽扔到孤兒院，

    吃了這麼多年苦眼看快出頭了，結果又得了肺癌。」

    說著，他撐起上半身，忽視時刻浮在眼前的光屏端起泡麵：「死也要吃飽了再死。」

    【安裝完成，遊戲開始。】

    剛吞下一口泡麵的張牧愣住，光屏上的小字有了變化。

    【是否進入遊戲？】

    【「是」，或「yes」】

    緩了會，他回過神，光屏上的兩行字的意思他能理解，雖然他很少玩遊戲，但多少接觸過一些。

    可你這「是」或「yes」幾個意思，合著沒有拒絕選項？

    這頗有點魔幻的場景，他倒沒太過害怕，就剩二個多月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沒太多猶豫，張牧伸出拿著塑料叉的右手向「是」點去，但手指直接穿過了光屏。

    不能觸摸，難道是聲控的？

    這麼想著，他開口：「是。」

    話音剛落下，面前突然出現一個綠色光門，呈旋渦狀，正緩緩旋轉著。

    張牧帶著一臉錯愕，被光門吸了進去。

    周圍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只有短短一瞬。

    再獲得視線時，右手塑料叉左手端泡麵，身上穿著睡衣的張牧已然站在陌生大街上。

    放眼望去，道路兩邊的聯排店鋪全是很有歐風的木屋尖頂，往來行人都穿著亞麻衣服。

    張牧鼻尖抽動，泡麵的香氣鑽進鼻腔，舉起塑料叉打量，之前叉面時沾上的油漬清晰可見。

    這麼真實的觸感怎麼會是遊戲世界，要是真實世界，自己還在……應該不在藍星了。

    抬起頭，張牧看見天空掛著兩個太陽。

    【是否開始新手教學？】

    腦海響起機械聲嚇了他一跳，反應過來心中默念「是」。

    【歡迎來到魔法世界，這裡，因有你而精彩。】

    【玩家死亡不掉落裝備。】

    【死亡後可原地復活、回城復活。】

    【喚出角色面板指令——開啟，收起角色面板指令——關閉。】

    【登出遊戲指令——退出，進入遊戲指令——進入。】

    【敬請期待更多功能......】

    一連串機械聲過去，張牧心下鬆口氣，還以為回不去了。

    恢復鎮定，他準備喚出角色面板仔細研究：「開……」

    「這位先生，請問您手裡的食物是在哪家店鋪買的？」

    背後突兀傳來聲音，他轉過身，身前站著一個白髮白胡的老人。

    老人身材削瘦，身高比他矮一點，約摸一米七，套著一件像電影裡魔法師常穿的黑法袍，右手握著一根木法杖。

    「先生？」

    張牧清醒過來，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泡麵，回道：「這裡沒地方賣。」

    「是先生自己烹飪的？」

    「呃，不是。」搖搖頭，他為難地皺著眉，「它，恩，賣的地方距離很遠。」

    「這樣……」老人摸著鬍子若有所思，轉瞬看見他穿著的睡衣，「先生的服飾不像萊克王國的風格，

    您來自異鄉，這是您家鄉特產？」

    「差不多。」

    「方便告訴我在哪嗎？」

    「總之，就是很遠……」張牧苦著臉，不知道該怎麼糊弄過去，他沒傻到暴露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

    這裡看上去像是歐洲中世紀的時代背景，萬一把自己當異界惡魔給綁上十字架，那樂子就大了。

    好在老人見他半天不說話，也就沒再追問，而是試探道：「既然客人的家鄉遙遠我暫時去不了，那可以把您手上這份賣給我嗎？」

    張牧有些傻眼，一桶方便麵而已，他承認味道確實不錯，但至於這樣嗎？

    轉瞬他恍然過來，這個世界的香料和調味品大概十分匱乏，或許連細鹽都很稀缺。

    老人見他沉默，誤以為不願意，笑道：「客人放心，我會給出合理的價錢。」

    沉思的張牧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聽見「價錢」二字，不自覺回：「四塊。」

    「雖然一份食物賣出這個價錢有點貴……」

    老人嘀咕著，邊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掏出四枚硬幣大小的金幣塞到他手裡：「但我想散發這樣香味的食物，味道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說完，他搶過張牧手裡的泡麵和塑料叉，似乎擔心他反悔或者提價，轉身逃也似的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