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辯證法

    阿貞：「師傅，他們可都是好人，麻煩您行行好救救他們。」

    「好人？呵呵，鄧淑貞，你說你都在永靈觀修行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這麼單純？！這個世界上有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嗎？三魂七魄主宰著我們的肉身，身體、心理和靈魂一起扭曲成複雜的人性，身體的欲望、心理的欲望和靈魂的欲望交織成複雜的行為。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捉摸，你讓我怎麼相信他們是好人？況且，你認為的好不一定就是我認為的好啊！所以，你憑什麼帶他們來找我？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啊！」

    「師傅，徒兒知道說不過你，但徒兒真的懇請您能幫幫他們。徒兒願意為你做牛做馬！」說著，阿貞對呂強他們使眼色，示意他們也跪下求情。

    我靠，一來就要老子下跪，憑什麼？你算哪根蔥？我下跪了，你幫不了我，我不白跪了嗎？你是他徒弟，你要跪是你的事。這樣思考的詹保生，並不下跪，只是交叉雙手，佇立觀望。

    呂強也覺得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動不動就下跪，你要幫我你自然會幫，你不想幫我，我就算趴著你也不會幫，因而他也佇立觀望，只不過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同時，呂強隱隱覺得這老頭似乎有點厲害，阿貞都沒有告訴他，他竟知道阿貞殺了勾魂侍的事。

    不曾想，黑狗卻硬是從呂強懷裡跳落，走到阿貞身邊，撲通一聲兩隻前蹄跪了下來，頭低垂著，發出嗚嗚的聲音，似是乞求。

    穿藍色制服的老者急忙走到黑狗身邊:「靈主，不敢當，不敢當啊！你這不是折煞老夫嘛，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老者試圖攙扶黑狗起身，怎奈黑狗就算被抱起，兩隻前蹄仍舊彎曲保持跪的姿勢，老者又說道:「靈主，你這又是何必呢？人各有命，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你們的靈尊那般強大，就算有朝一日老朽涅槃成神，老朽也要忌憚他七分，更何況老朽現在還只是區區一個凡人，老朽真的惹不起啊，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需要我多說嗎？我敢幫你嗎？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會袖手旁觀的！」

    黑狗掙扎著從老者手中下來，抬起頭看了看老者，忽然向哈弗H6狂奔，速度越來越快！

    老者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但他什麼也沒說。

    呂強一開始不知道黑狗想幹什麼，隨即明白了黑狗是想撞車自殺，可是隨即他又不明白黑狗為什麼要這麼做。「老黑，不要啊！」呂強發急地吼道。

    詹保生哀求道：「你在幹什麼，求求你別把我愛駒傷了，保險公司不賠的！」

    二愣子拍手蹦蹦跳跳道：「Oh，耶！耶！嘀嘀，叭叭，嘟——，黑狗馬上就要上天啦，再也沒有人和我搶吃的啦！咳，可惜我山寨手機沒電了，不然一定要把這一幕發到抖音里。」

    阿貞則大叫道：「師傅——！」

    黑狗的速度是那樣的快，別人根本無法阻攔，這樣硬生生地撞上去，黑狗的腦袋必定碎得像墜地的西瓜一樣，眼看就要撞上，忽然，老者一個加速，一個縱躍，一個飛踢，幾乎是一瞬間的事，竟將哈弗H6由橫向踢成了縱向，速度之快，招式之美，絕對令人嘆為觀止，黑狗自然撲了空。

    呂強驚呆了，這一幕精彩的程度絕對不輸於《天龍八部》中的掃地僧，看來高手不一定在少林寺，也有可能在殯儀館。

    阿貞喝彩道：「師傅，您的道行又進步了！」

    詹保生憤懣地說：「媽蛋，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一次次地傷害我的愛駒，你們到底居心何在？」

    老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工作褲，嘆息道：「又開檔了，單位發的工作服質量還是沒有改進！」在理了理褲子儘量減少暴露後，老者看著黑狗說道：「靈主，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好不容易擺脫靈界的追殺，這一死，不又得墜入靈界，你以為你還能從靈尊手中逃脫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就是想我救他們幾個嗎，你死了，靈魂墜入靈界，靈尊就可以抓住你了，我再向靈尊求情，或許靈尊就不再追究他們了。老朽佩服你這種捨身取義的行為，可是，你呢？你想過你自己嗎？你要是再被靈尊抓住，等待你的必將是萬劫不復的煉獄，你不怕嗎？」

    黑狗仰頭看著老者，一步步向後退去，目光是那樣的平靜而堅定，很明顯，黑狗又想撞汽車。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小伙子，可是愛有這麼偉大嗎，居然可以令一個人甘願犧牲自我，哦不，是毀滅自我成全別人！我不信！我不信！老朽縱橫屍場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屍體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有這麼偉大的人！」

    跪在地上的阿貞乘機說道：「師父，你就幫幫他們吧！」

    老者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終於開口道：「罷了，罷了……」

    阿貞馬上感激地接話道：「謝謝師傅，謝謝師傅！」

    老者疑惑道：「謝我？謝我幹什麼？老朽是說，罷了，罷了，我已經言盡於此，黑狗要死就讓它死好了！關我屁事！」

    黑狗起先以為老者會幫忙，感動的淚水還沒有滑落，想不到老者居然是這個意思，心一橫，又向哈弗H6奔去。

    阿貞「嚯」地站了起來，對著黑狗吼道：「且慢！」然後衝到老者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了老者一耳光，「啪！」

    阿貞絕望地對老者吼道：「師傅，我父母出車禍死亡後，你告訴我，他們去了靈界，讓我不要掛念他們，如果真的愛他們，就好好修行，爭取早日成神，這樣就再也不用受分離之苦了。這麼些年來，我對秉戒修行的艱辛，對超脫自我的艱難，刻骨銘心，但我為什麼還在堅持？那是因為我一直視你為神明，你就是我人生中的那盞燈塔，照亮我前行。我始終記得你曾告訴我，我們身為道士，修行的最高境界不是成為神明，而是普渡眾生。就算是成為神明，也不忘眾生之苦。現在這幾個勇敢的年輕人，為了救朋友，敢於向靈界索取，向命運索取，不屈不饒，尤其是那條黑狗，為了救朋友，敢於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這是多麼可貴的精神啊！這不正是我們道家所提倡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大無畏精神嘛！你身為我師傅，不幫他們也就算了，居然看著他們死，你還有人性嗎？你還配做我師傅嗎？」

    老者的嘴角流出了鮮血，但他只是嫣然一笑：「這一記耳光打得好，敢欺師犯上的人，往往都是勇敢的人。這類人要麼過得很好，要麼過得很慘。今天我原本可以讓你打不到我，但我不想躲，因為多年前我收你為徒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遲早會受這一耳光。你是一個好的修道者，你會用實際行動去捍衛道義，這是你的優點，可你缺少辯證的思想，為師讓你打這一記耳光是為了讓你長記性，記住要辯證的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為師我往日是這樣置別人生死於不顧的人嗎？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你為什麼不思考一下背後的原因呢？現在為師告訴你，這條狗、這個你嘴裡的帥哥都是前任靈尊的人，我幫了他們，很可能會掀起一場革命，為師不想靈界動盪，生靈塗炭，為師是為了顧全大局！你懂嗎？！」

    「辯證的看問題，你總說我不會辯證的看問題，就算我相信你是為了天下蒼生，可是現任靈尊在奪權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殺戮嗎？如果有，現任靈尊憑什麼坐天下？你又憑什麼幫助它守天下？」

    「犧牲一小部分人是為了更多的人！這是我們道家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每一個朝代如果繁榮就不會被更替，如果被更替，肯定是有他的原因，要怪就怪前任靈尊昏庸無能吧！要怪就怪他的將領守不住靈界吧！我不是在幫現任靈尊，我是在幫天下人！」

    「你這個老頑固，簡直是放屁！你怎麼知道前任靈尊昏庸無能，你只是知道現任靈尊和前任靈尊在位的時候，靈界的制度沒有任何不同，所以你見前任被取締了，就果斷地認為前任昏庸，這其實是不公平的！就算你幫助前任，誰說前任就一定會傷害蒼生，他們也可以只幹掉現任中的一小部分人，不影響蒼生啊，甚至可能更有利蒼生呢！」

    「呵，你能這樣說，我很開心，這說明你已經在辯證地看問題了，這是好事。現任靈尊沒有什麼過錯，我們去推翻他幹什麼？」

    「師傅，誰說要推翻他們了？我們只是想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和推翻他們是兩回事，只有在沒有辦法保全自己的時候，我們才不得不選擇推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