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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天子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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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鼻音兒聽起來就和太監差不多了,南京六部的大員們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位仁兄才這麼短的時間不見,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正德臉色鐵青,怒不可遏地一拂袍袖道:「你自已問他!」

    張璁急忙向彭鯊魚問清經過,彭鯊魚對他大吐苦水,張璁聽了想了一想,然後換上一副笑,用鼻音兒道:「諸位大人都起來吧,寧王兵馬這麼做,分明就是一計,可明知是計,咱們就是不能去碰破它,否則這道義上就自陷尷尬了。諸位大人所慮甚是,我再和皇上商議商議」。

    勸起了群臣,張璁向正德皇帝一拱手,向一旁示意道:「皇上,借一步說話」。

    正德皇帝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一側船舷,望著起伏不定的波濤,他的心中也如波瀾般起伏不定。張璁慢慢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皇上,洪武皇帝的靈主牌位和畫像不可輕易觸碰,您聽說過誰的家裡叔叔和侄兒打架,卻把祖宗牌位打的一團爛的麼?要是那麼做,外人只會罵這兩人忤逆不孝,會去理會誰有理誰沒理麼?」

    正德皇帝怒道:「自然沒有在祖宗的宗廟祠堂大打出手的,可是也沒有打仗的時候把祖宗牌位頂在腦袋上邊的呀,這樣的無賴仗讓朕怎麼打?現在是什麼情形?他是反叛,是謀國之賊,是在謀朕的江山社稷呀」。

    張璁低聲道:「皇上,永樂皇帝在北平做燕王起兵靖難時,鐵鉉在山東濟南府也用過這一招,永樂皇帝雄才大略、一代霸主,還不是乾瞪眼使不上力?

    為什麼?就因為別的事都能做,唯有這件事不能做,否則就是自棄道義,成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而且這罪名永遠也沒有辦法洗刷。

    以子孫身份而冒犯祖宗,如果因為對方和自已正在打仗就可以這麼做,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情危急,就可以不要祖宗了?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情緊急,就可以不要君父了?天地君親師,綱理倫常一旦崩壞,天下豈不大亂?」

    見正德臉上的怒色漸消,張璁又道:「再者,寧王謀反,用的是什麼名義?他謠言惑眾,詭稱受了太后密旨進京整頓宗室,說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血,而是抱養的民間嬰兒。

    皇上,您毫無顧忌地一炮轟在洪武皇帝頭上,這不是坐實自已的罪名,給寧王叛軍送去一個有力的口號,讓他造反更顯的出師有名了麼?他會到處講,說皇上這麼做,正因為您不是朱家皇室子孫,所以才毫不在乎。

    這樣的謠言一旦傳開,就算今天大敗寧王,甚至剿滅了所有叛軍,也會在民間一直傳下去,做為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血的有力證據,不但皇上總是被人在後邊指指點點,就是您的子子孫孫,也要經常為此苦惱了」。

    「唔」,正德皇帝回過味兒來,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當初永樂先帝不敢以利炮攻城,怕誤傷靈主牌位,只能困城肉搏,我們現在也只是吃了這個虧?哼!那也罷了,朕的兵馬正在集結,就算不動用大炮,他也休想占了便宜。」

    「那倒也不必,寧王既然這麼做,咱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正德皇帝眼睛一亮,追問道:「愛卿有何妙計?」

    張璁近前一下,對他低語幾句,正德皇帝呆了一呆,忽地仰天哈哈大笑。笑完了他嗵地一拳擂在張璁胸口,贊道:「真有你的,若論歪門邪道,天下無人及得你,哈哈哈」。

    正德皇帝向前兩步,招手道:「杜甫,來來來」。

    隨駕南行的司禮太監杜甫忙一溜煙兒跑到他面前,正德囑咐幾句,喝道:「去,馬上準備,一會兒交給水師的彭將軍」。

    「奴婢遵旨!」杜甫答應一聲,領著隸屬司禮監、尚寶監的幾個太監匆匆奔進船艙去了。

    正德皇帝又送回船頭,肅然問道:「水路情形如此,陸路如何?你們還沒有說完,繼續」。

    馬昂忙道:「是,臣等出發前,得悉寧王軍久攻安慶不下,於是繞過安慶,兵分兩路,徑往南京城而來。許泰、江彬兩位將軍正在城中備戰,依路程看,他們走陸路要比水路難行的多,大約明曰辰時方能抵達南京地境」。

    正德皇帝冷笑一聲道:「好!那朕就與他決戰於南京城下,叫他知道知道,我這個少不更事的侄兒皇帝的厲害。退下!」


    迎駕的眾文武一聽,急忙施禮退下船去,在碼頭靜候,趁此機會,正德對張璁道:「朕馬上擺駕南京城,你去吩咐一聲,朕的護航戰艦留下一半在此駐紮,另外一半一會兒隨江南水師溯江而上,迎頭痛擊寧王的戰船,給朕狠狠地打!」

    彭鯊魚扯帆重新南下了,這回不但他的戰船來了,就連天子護航的艦隊都來了一半,大浩浩蕩蕩,杆立如林,帆布如雲。

    楊子喬一路小心而行,果然撈上來兩口奇怪的水底武器,可是再往後就沒什么正經東西了,當他終於確認江水中再沒有那種可怕的水雷武器時,這才命人撤去攔網,大船在前,小船殿後,全力進軍。

    船隊剛剛進入快速、平穩的航行,就見前方戰艦疾來,竟比逃走時還快。只見對面沖在最前的一艘船在江面上正劃著弧形進入射擊軌道,炮艙擋板紛紛升了起來,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楊子喬立在船頭,一見大奇:「彭鯊魚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他還敢來,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邪,我就不相信他個海盜出身的彭老鯊,真敢放炮轟了朱重八的靈位?」

    「轟!」一聲炮響,前邊一艘船搖搖晃晃,被削去一大片船幫子。楊子喬大驚,猛地張目望去,只見對面雪白的帆布上一行碩大的黑字:「大明仁祖淳皇帝之靈位!」

    楊子喬瞠目道:「仁祖淳是何方神聖?」

    旁邊一個私塾比他多上過兩年的水盜頭子答道:「仁祖淳就是朱五四,朱元璋他爹!」

    朱五四打朱重八,老子打兒子,天公地道。

    雙方甫一交鋒,楊子喬就一敗塗地。

    雙方的戰艦各有所長,朝廷水師戰艦規格統一,火力打擊集中、密集。寧王叛軍戰船大小型號眾多,而且戰船數量超越官兵十餘倍,容易形成包圍,展開狼群戰術。

    奈何長江再寬它也是江,水面寬度有限,楊子喬的艦船適合湖泊作戰以小吃大,如今駛到了長江上,只有前邊的能夠展開攻擊陣勢,後邊的戰船只能眼巴巴的乾瞪眼。

    對面只需四艘戰艦一橫,打擊面就遍布整條大江,以寧王軍的火力如何抵擋?後邊戰船上的土匪耐不住寂寞,好不容易放了兩炮,居然有一炮打中前邊自已的戰船主桅杆,把它給轟斷了。

    帆布上懸掛的『朱元璋』瞪著兩眼,猛虎下山一般地撲下來,一頭扎進了江水裡,氣得楊子喬破口大罵,勒令後方戰船老實蹲著,再不許亂放一炮。

    楊子喬的狼群戰術用不上,對方的彈雨卻傾瀉不已,整支艦隊如同犁地一般,翻卷著洶湧澎湃的江水,一邊用大炮開路,一邊向前猛衝,尤其是彭鯊魚的艦隊,上一次交鋒吃了個啞巴虧,這一回打的痛快淋漓。

    楊子喬正在船頭聲嘶力竭地指揮作戰,一發重炮發射的實心彈砸過來,「轟」地一聲把甲板砸了一個方圓一丈的大洞,楊子喬立足處正在著彈點附近,登時向窟窿里栽去。

    結實的甲板被砸得犬牙交錯,支愣八翹猶如槍戟,他的頸子從一截鋒利的硬木甲板上滑過,再救上來時血透重衣,已經斷了氣了。

    主帥戰死,本來就在潰敗當中的寧王叛軍群龍無首,更是亂作一團,大狗子本來在後方壓陣,急急忙忙驅使一艘中型戰船趕上來代替指揮,可他的戰艦剛到,就被一排炮彈打沉了,大狗子又使出狗刨絕技,刨到一艘蒼山船前被手下救起。

    眼見明軍火炮轟鳴,已方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大狗子只得帶頭逃跑,趁著舟船交錯,遮蔽了江面,後陣戰船調頭逃走,逃走的不足一半,余者盡被官兵剿獲或擊沉。

    大捷戰報送進南京時,正德皇帝正好剛剛入城,信使高舉大捷的紅旗,在長街上吶喊傳報,一時闔城百姓山呼萬歲,六部九卿拜如山倒。

    正德皇帝一身戎裝,騎在馬上威風凜凜,張璁頂著個小丑鼻子在萬眾面前亮相,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可是這個時候又無處可躲,只得硬著頭皮供人參觀。

    永淳大小姐身為罪魁禍首,壓根不知道是自已一推房門把堂堂國公爺撞成這個德姓,站在宮女群里,她還開心的象只小喜鵲似的。

    江彬迎了皇帝進城,至晚方回到家中,他剛剛疲乏地在床頭坐下,王滿堂就匆匆走了進來,她捧了杯熱茶放在床頭几案上,又蹲下身去為江彬脫去沉重的軍靴,柔聲問道:「皇上不是沒到晌午就進了城麼,怎麼忙碌到現在?」

    江彬嘿嘿一笑,說道:「我是負責城防的將領之一嘛,現如今皇上來了,更是片刻不得離開,這一通忙碌,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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