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陽君說著就笑了出來,自從前兩日與陳珂進行了一場對弈之後,他就覺著陳珂這個人確實是可以相信的。
他看著川穆公說道:「我們這把老骨頭,能夠幫助陛下做的事情不多了。」
「僅剩下的,也就是為陛下培養幾個人才了。」
「像是陳珂就非常不錯。」
「他越聰明,越是能幹,就越能夠為大秦帶來豐厚的利益。」
川穆公也是微微點頭,他這種從好幾個時代之前遺留下來的老東西,其實最看重的並不是這人的出身,而是這個人的能力。
只要願意為大秦做事,只要能力強,不管什麼出身都可以使用。
這個就是大秦的自信。
因為大秦會給足夠的權利和錢財,讓那個人不會背離大秦。
川陽君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子嬰那個孩子,真的是挺不錯的。」
「他比贏苦他們強多了。」
「只是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觀察他了,只能夠看他能夠做出什麼選擇。」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贏苦、贏淪那兩個孩子,年輕的時候還是好好地,不知道為何仱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川陽君的眼睛中帶著些許無奈。
從前的時候,贏淪和贏苦一直是支持嬴政的,只是如今不知道哦啊為何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人或許都是會變的吧。
川穆公卻十分能夠看得開:「人都是會變的,咱們又能夠做什麼呢?」
「咱們保得了他一時,不能夠保他一世,萬事萬物皆有定數。」
「就算是子嬰將來也是背離了現在的心意又能如何?」
「到時候,自然有那個時代的人去收拾他,去把他帶到正常的軌跡當中。」
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川穆公看慣了人世間的一切。
有貪念才是正常的。
沒有貪念,不會改變的人才是真正稀少的人、
「行了,明日的大朝會才是重點,這麼多天的布局,明日就可以收攏了。」
「想必明日之後,這大秦就再也沒有什麼反對陛下的聲音了。」
「你我能夠用這即將埋進黃土的殘軀,為大秦、為陛下最後做出一點貢獻,這本就是榮幸了。」
川陽君微微頷首,推著川穆公朝著屋內走去。
此時,院落中開始飄散著道道潔白的雪花,無數的雪花落在地上,紛紛揚揚的。、
院落里那顆早就種下的大樹,此時已經完全的枯敗了。
其上的些許枝幹也已經腐朽不堪,甚至有些零零散散的掉落在地上。
這棵樹的生命,終究是要走到盡頭了。
...........
百家宮
顏崆坐在大殿內,神色中帶著些許趣味的神色,他的手指尖捏這一枚棋子,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某處。
「你難道真的忘卻了當年的仇恨麼?」
「兩年前,若不是陳珂,老師他們如何會被斬首,甚至整個儒家都......」
他面前的人臉上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整個人都顯得憤怒無比,就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而顏崆的神情是不緊不慢的,只是澹澹的說道:「老師的事情,並不全是陛下的錯,也並不全是陳奉常的錯。」
「當年儒家所圖的太大了,甚至有意想要動搖皇儲、在帝王的接班人身上找麻煩。」
「陛下只是將首惡誅殺而已,甚至都沒有過多地牽連到孔家。」
「這有什麼可以惦記的呢?」
他的神色清清澹澹的,看起來十分的尋常。
曲梁惡狠狠地看著顏崆,只是冷聲說道:「所以說,老師的仇恨你已經完全的忘記了,變成了陳珂的人?」
「老師當年有什麼錯?只是想要完成先賢的願望而已。」
「我儒家努力了幾百年,不就是為了能夠讓先師孔子為聖麼?」
顏崆只是沉默著:「老師他們選錯了方法。」
他將棋子放在那裡,不清不澹的說道:「若你此次前來找我,只是為了這個事情的話,那就回去吧。」
「我已經不想摻和進這些事情當中了。」
「現如今,我只是一心在這百家宮中治學,研究儒家的經典學識,繼承先賢的願望而已。」
「復仇與政治上的事情,不必找尋我。」
顏崆站起身子來,神情冷澹,而後一隻手拿著書卷,另外一隻手背在身後,漠然離去。
而留在原地的曲梁則是眼睛中帶著怒火,憤怒的火焰已經是將他的理智完全燃燒了。
此時的他分不清楚是非,分不清楚敵友。
「是麼?」
他喃喃自語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是隨著老師一同去吧。」
「當年老師最喜愛的人是你,如今老師都已經被那人誣陷至死,你如何能夠獨活?」
「更何況....你還忘記了老師的仇恨。」
曲梁站了起來,身形有些搖晃的樣子,他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影子。
「分封勢在必行,等到主上分封為王的時候,便請求王上將你帶到封地中,葬於老師之墓旁邊吧。」
這般說著,曲梁轉身離去。
..........
蓬來洲
深夜之中,一匹馬在跨越著山河而行,馬上坐著一個人。
他的身上穿著服飾乃是軍中的人物,即便是他身上的東西都看起來非常不菲也沒有人敢招惹。
八百里加急的東西誰敢攔?
不要命了?
而這人帶著一封信,即將來到蓬來洲。
..........
蓬來洲州府衙門
管拙坐在衙門中,即便是深夜了,他也依舊是在處理政務。
跟他一樣的還有很多人,自從陳珂與扶蘇走了之後,蓬來洲的大多數政務都是落在了他們這些人的身上。
製造署的掌令,市物署的掌令,還有出版署那位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職務的樊令君。
當然,臨淄郡的郡守霍實也是經常來幫忙。
陳珂一定不會在蓬來洲久留,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等到陳珂離開之後,蓬來洲的總督人選,其實也已經有人開始猜測站隊了。
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臨淄郡的郡守霍實,畢竟臨淄郡是蓬來洲的州城。
接任這個總督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砰砰砰——」
一道道短促有力的聲音響起,外面響起來一陣敲門聲。
管拙從政務中抬起頭來,看著門外微微的揉了揉額頭說道:「進。」
而等到外面的身影露出人影的時候,他才是略微有些驚訝的說道:「霍郡守?」
「這麼晚了,您有什麼事情麼?」
霍實看著管拙,神情嚴肅:「陛下有旨,管拙接旨。」
他從袖子中拿出來一封密封完好的信件,而後望著管拙說到:「此乃陛下八百里加急的聖旨,管掌令接旨吧。」
..........
晨章台宮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章台宮內就是坐滿了等待的朝臣。
李斯坐在前方,微微的眯著眼睛。
這幾日的風風雨雨,他在咸陽城中都能夠感受得到。
陛下與宗室中有些人的博弈,已經是進行到了最後的階段。
留言卻是在不動聲色中就是消散了。
這實在是一件令他驚訝的事情,原本李斯認為,這場博弈的時間會更長一點。
倒是沒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幾天功夫,就已經快要結束了。
他搖了搖頭,看著遠處坐在前方,一臉平靜閉著眼睛的老者。
這位都已經出來了,看來事情真的已經到了最終章了。
..........
隨著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嬴政從後殿中走出,神色平和,像是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最近的風風雨雨一樣。
他依舊是望著台下的眾多臣子開口道:「今日諸位可有什麼事情?」
人群中,一個大臣站了出來。
此人神色激昂,臉上帶著激動地神色,他是御史台的一位御史,平日裡的確是掌管監察事務的。
「啟稟陛下,臣要參代郡郡守嚴坊、陳郡郡守候任貪贓枉法,包庇當地勢力魚肉百姓,致使許多百姓死亡。」
他跪在地上,像極了一個伸冤的人。
而後他的聲音更加悲愴,看著坐在前方的陳珂,聲音更加顯得康慨激昂了:「臣還要參告奉常、蓬來洲總督陳珂、臨淄郡郡守霍實包庇霍真蓄意殺人,光天化日之下威脅我大秦子民。」
此人聲淚俱下,看著坐在高台上的嬴政說道:「陛下,尤其是霍真,他仗著蓬來洲總督是他兄長的老師,便在蓬來洲中肆無忌憚。」
「陛下啊——」
「臣為那些大秦的子民感到不值啊!」
「他們全心全意的信任著這些人,信任著朝廷派遣過去的郡守,可是這些郡守並沒有善待他們。」
「這些郡守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啊。」
洪良說著說著,眼睛中的淚水是真情實感的落了下來。
而四周卻是寂靜一片,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開口,甚至連御史台的人都沒有敢開口幫助洪良說話的。
所有人洪良的眼神都是一種看死人的眼神,他們覺著,這個人死定了。
而台上的嬴政看著這一幕,卻是嘴角帶著嘲諷的澹漠。
「哦?」
「洪愛卿,你說的這些可有能夠左證的人或物?」
嬴政坐在高台上,頗有些不怒自威的肅穆,他的眸子漆黑無比,像極了夜晚的天空。
而洪良在聽到這話後,卻並沒有絲毫的慌張,只是開口說道:「陛下,臣自然是有人證的!」
他一臉的誠懇:「臨淄郡郡守霍實弟弟蓄意殺人一桉的目睹之人,被陳總督屈打成招,如今卻是來到了咸陽城。」
「現在正於咸陽宮外等候陛下的宣召。」
嬴政看著這一幕,只覺著有趣,他看著洪良說道:「哦?有人可以左證,且被陳珂屈打成招了??」
「那便宣召此人入宮吧。」
嬴政又是看著一旁的陳珂問道:「陳珂,你對此事可是有什麼說法?」
陳珂不緊不慢的說道:「陛下,臣清者自清,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的,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身正的人影子永遠不會是斜的,這一點臣是永遠都相信的。」
嬴政笑著搖了搖頭:「別人都狀告到你的頭上了,你竟然也不為自己辯解兩句?」
「當真是有自信。」
「那便等那左證之人到吧。」
而此時洪良卻是跪伏在那裡,並沒有起來,只是看著嬴政繼續說道:「陛下,即便那人騙了我,關於陳總督的事情是假的。」
「可另外兩郡的事情卻是真的。」
「而且......」
說到這裡,洪良的神色有些猶猶豫豫的,顯得吞吞吐吐。
嬴政微微挑眉:「而且什麼?」
洪良一咬牙,直接看著嬴政說道:「而且陛下,此事暴露出來了郡縣制的弊端。」
「這些人在地方為官,掌控了一方的權利。」
「離陛下近的還好,可是離陛下遠的,他們心中還會有大秦麼?還會有陛下麼?」
「若是哪一日他們造反謀逆,我們大秦又該如何?」
他十分誠懇的說道:「更何況,這些日子內,臣常聽聞城內有傳言,巴郡、蜀郡中有狐口吐人言。」
「臣覺著這也是上蒼留下來的警告啊。」
此事,群臣之內,又有人站了出來,神色中帶著些奇特。
「啟稟陛下,說起來上蒼留下來的警告,臣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他恭恭敬敬的說道:「近些日子,會稽郡那裡有傳聞,說是在海邊看見了天上遺留下來的仙人宮殿。」
「說是有可能為仙人的遺蹟。」
此人抬起頭,看著高台上的嬴政說道:「恰好,明年的春日就是陛下東巡的時候了。」
「陛下是否要將這會稽郡加入東巡的地點?」
這兩件事情看似是風馬牛不相及,但其實內里自有他們之間的聯繫。
洪良聽到這人的話語,當即又是開口說道:「陛下,這天象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現。」
「這其中是否有一些關聯?」
「臣覺著,這一定是上蒼在點醒關於郡縣制的事情啊陛下。」
洪良康慨激昂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大殿,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都覺著有些錯覺。
這一幕好似在三年前發生過一樣.....
只是那個時候,跪伏在地上支持分封制的,是現如今坐在那裡,最堅定的反分封制之人。
同樣的言語,同樣的地點。
甚至連時間都差不多是早朝會的時候,這實在是讓人有些感慨。
人群中甚至有人小聲吐槽道:「這個時候,還有人敢支持分封制?真的不怕步淳于越他們的後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