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每天裝做「神醫」，遊走在被人揭穿的邊緣，這給人心理壓力還是很大，大到不管是余曉燕還是何潔，都想趕緊逃回山谷。

    前前後後緊張了一個多月，現在總算要離開這裡了。

    再不離開也不行，幾個老師都出去了，山谷里第二批學生等於放了一個月大假，不回去，那些人還不知道將山谷折騰成什麼樣。

    昨天幾個女生已經讓飛機送了回去，簡易的醫療所里，就剩下何潔與何曉燕倆人，喬湖倒是時不時帶著幾個男生來幫忙，只是何潔總覺得那傢伙笨手笨腳，不是幫忙，而是來搗亂的。

    今天，何潔與余曉燕終於要離開林莊，本來早上應該早起，只是昨夜那些村民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這些女醫神就要離開林莊，一群群村民從各處趕了過來，你送塊肉，我送把穀子，他送花里胡哨的石頭……

    東西都是山里就能找到的，算不上有多稀罕，但這是這些幾乎一無所有村民的一片心意，何潔、余曉燕不收也不行，膽子大的，會進門親手交到她們手裡，膽子小點的，那就將東西放在外面門口，然後趴地上磕頭了。

    何潔第一次知道，原來收禮也會很累人，不是手軟，而是心累，那些什麼也不懂，不會說話的村民，只會一臉虔誠地看著你，將或許是他們家最貴重的東西送出來，這份情誼太重，重到何潔感到承受不起。如此淳樸善良百姓，自己給予回報的卻是幾乎沒有回報，這讓她心裡如何過意得去？

    不管怎麼說，都是要走了，何潔有些解脫，也有些悵然。

    「快點打扮下，蓬頭垢面的，出去都沒臉見人了。」

    「你才蓬頭垢面，你才蓬頭垢面！」何潔張牙舞爪上去弄亂了余曉燕頭髮，這才心滿意足打水梳妝打扮。

    梳妝打扮再花時間，總有結束的時候，倆女穿著一身素白羽絨服，外面罩了件暗土紅色袍子，袍子是帛布做的，色彩原來就染好，只是這裡的染色工藝明顯不怎麼樣，大好的帛布硬是讓他們染的看起來就很土，而且這顏色並不牢固，會褪色。

    走出房子，外面溫度跟屋裡差不多，林莊這裡的房子是臨時搭建起來，建得時候留下了太多縫隙，於是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裡也下小雨，幾處屋頂有大點縫隙的地方，更是讓屋裡變成了水簾洞，不下雨了，一降溫，屋裡又像個冰窟窿，外面山風呼嘯，裡面就有一股股氣流如刀子般往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扎。

    為了預防一氧化碳中毒，就算再冷，屋裡也不敢燒火取暖，這樣的住宿環境當然不如山谷里土坯磚壘砌的房子，只能勉強給她們提供一個看起來遮風避雨的地方。每天晚上入睡，何潔與余曉燕都是將整個人縮進被窩裡，幸好她們倆的被子裡填充了鴨絨，將腦袋也悶在裡面，能讓她們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二十來人，擁有鴨絨被的也就何潔與余曉燕倆人，其他的不管是女生還是被村民尊稱為大天神的楊宕勇，晚上蓋的都是普通鴨毛填充的被子，就算用了雙層被面，每天早上他們都要清理身上粘著的鴨毛，不然妥妥一個鳥人。

    站在外面，余曉燕長出口氣，一團白霧從她嘴裡呵出，在空中迅速變大，變淡，翻滾著朝前涌去，慢慢消失在視線中。

    余曉燕搓了搓手，感覺今天比昨天又冷了一些，看看地上的野草，葉面上有些白色的細小冰晶，看起來像是掛了一層白霜。

    解決了個人問題，倆人一起朝臨時醫務所走去，村里現在活了過來，吆喝著餵雞聲，呼兒喚女聲，自然也有喊著號子的聲音。

    遠處，楊宕勇帶著學生正在繞著山谷晨練。

    參加晨練的除了十三名男學生，還有兩百名衛士。

    一場戰鬥結束，原有的隊伍在回了林莊後當然解散了，大家拿了楊宕勇給的好處，該幹什麼幹什麼，該打獵的繼續打獵，該種地的繼續種地。

    楊宕勇拿出的那些好處，讓大家都很滿意，那都是上好的鐵器，大多數人拿了鐵器回家，只是試著用菜刀剁了剁菜，拿著小刀削了削樹皮，然後就鄭重其事將鐵器收了起來，要是有個神龕，他們還會將鐵器放裡面供起來。

    這個世界存在原始崇拜，跪下拜神倒是還需要灌輸，現在他們的崇拜只是聚起一堆人，圍著裝神弄鬼的巫神在那裡跳大神。拜天拜地拜菩薩？他們還沒這意識。

    現在，楊宕勇來了，他會將地球上那一套傳授給這裡的人們。

    回到林莊隊伍解散後，那些俘虜自然歸了楊宕勇，成了他免費的勞力，只要給口吃的，那些人就很聽話，他們以前跟隨劉修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現在在這裡不光能吃上飯，還跟著是天神，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一個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存在……

    有一種名叫信仰的力量在這些人心中悄悄萌芽，茁壯成長，並且以最短的時間變成參天大樹。

    外星人給楊宕勇用來與土著交流的心靈感應，卻讓楊宕勇用來裝神弄鬼——科技要是差距太大，你習以為常的東西，在比你科技水平低的人看來，與神跡也沒什麼區別——楊宕勇利用心靈感應，輕易了解了這些俘虜的心思，於是仁慈的他大手一揮，將這些失去了主人的可憐人，全部收入自己麾下。

    這些人中，有十人明顯是羅圈腿，楊宕勇只是略微一探尋，就驚喜地發現，這些人都是來自北方的戎人，他們都是劉修花費重金從戎人部落請來的自小就與馬生活在一起的牧馬奴。

    作為牧馬奴，這些人在戎人那裡卻沒得到什麼好的待遇，他們地位很低下，相當於漢嘉國與江陽國的奴隸，不光要為貴族、頭人牧馬，還要幫他們打仗、搶掠，主人還能將他們作為貨物隨意買賣，要是沒讓主人滿意，亂石砸死也並不稀奇。

    地位如此低下的牧馬奴隸，就算到了劉修手下，一樣沒得到什麼好的待遇，這些人本來就是他用財富換來的「貨物」，他需要關心這些「貨物」想什麼？

    在偷窺這些牧馬人思想時，楊宕勇就發現這些人很害怕，他們居然害怕自己會無緣無故殺了他們。

    那位嚴d縣主吏掾斐姜如同牧師般，跑俘虜群里說他們以前是跟天神作戰，是自尋死路，現在既然投了天神，神愛世人，自然不會再追究他們過往罪行，只要他們好好干，那麼他們的未來一片燦爛。

    一番不知斐姜自己信不信的話後，那些俘虜心中早沒了對劉修最後一點忠心，劉修只是給他們一口吃的王子，面前這位可是天神！其中，十個牧馬人更是激動，他們第一次作為人，也在只要好好干，就有美好未來的行列中。

    斐姜只知道楊宕勇需要這些俘虜的忠誠，他哪知道俘虜里還有招募的私兵與買來的牧馬奴之分？

    他這也算是歪打正著了，楊宕勇眼中只有能用與不能用之分，很明顯，這十個牧馬奴就比那些私兵更得到楊宕勇的青眼。

    這些牧馬奴在第一時間伏地表示完全順從後，就被楊宕勇宣布解除了他們的奴隸身份，對楊宕勇來說，奴隸再順從，那也缺少主觀能動性，只有讓他們變成人，他們才能將自己最大的能量爆發出來。

    至於這些人奴隸身份，楊宕勇一句話是否能解決，這根本不值得懷疑。

    楊宕勇是誰？

    天神啊！

    天神說你不是奴隸，誰還敢讓你當奴隸？

    給人幹活與給自己幹活，之間的差距就算再過一萬年也抹平不了。

    當這些人聽到自己從此再不是奴隸，那激動的表情，讓旁邊一樣伏地表示順從的劉修私兵們羨慕不已，激動了半天，這些私兵才想起自己並非奴隸……

    連奴隸都能一投靠就獲得這麼好的待遇，自己呢？

    凡是禁不起多想，想多了，你會將自己繞進去。

    楊宕勇只是口頭宣布赦免了十個奴隸的身份，他收穫了九十七人的忠心——這是全部活著還能幹活的俘虜。

    十名牧馬人——以前的牧馬奴，現在當然不是奴隸，而是人了——管著兩百來匹馬，這些馬只要逐水草就能活下來，要能策馬馳騁，當然還要進行訓練，按照牧馬人的說法，劉修買來的這些馬，並沒對養好馬花什麼心思，或許，他以為只要買了馬，就算有了能在沙場縱橫的戰馬，事實上並非如此，劉修當時沒說，他們以前也沒管，只是按照劉修的要求，讓這些馬活著，能跑就行。

    戎人能經常南下，能四處遊獵，他們當然有一手養馬的秘訣，這些牧馬人也知道那些東西，從小跟馬一起長大，再不了解，早讓主人拿石頭砸死了。

    現在，這些馬歸了牧馬人放養，他們對這些天神的戰馬當然要上心，遛馬，近距離奔跑訓練，吊汗，近距離遛馬，慢速奔跑，奔跑訓練，休整，吊汗，慢速奔跑，奔跑訓練……

    每天不一樣的訓練方式，將這些馬慢慢調理，向著耐力出眾的戰馬培養，牧馬人很遺憾，這些馬太大了，要是兩三歲馬駒開始訓練，才能訓練出出眾的戰馬，現在只能勉強用用了。

    除了十名牧馬人，剩下的八十七人，楊宕勇將他們分成了兩個不滿員的戎，打算以後每人給他們配一把彎刀，現在？現在是讓他們自己跟著村裡的獵人學習如何製作弓箭。

    這個世界的弓還很原始，如果分類勉強算是長弓，楊宕勇知道些不錯的弓箭製作方法，那是一種叫清弓的複合弓，能射重箭，可以馬上馬下施放，只是要做一把好弓顯然不是三五天就能製作好，這裡原料都有，有樺木，有楊木，有鹿角，有牛筋，桐油也有……

    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魚膠，不過用鹿膠或者牛膠、馬膠，勉強也可以湊合。

    給這些新兵換裝不是一日一夜的工夫，現在他們還是拿著青銅劍，手持自製長弓，每日按照學生的作息進行操練。

    跟著「天神」打了一場勝仗，拿了好處，回到林莊隊伍自然解散，林莊的村民高高興興該幹什麼幹什麼，只是那些想要拜天神為師，卻因各種原因刷下來的公子們有了新的心思。

    天神連抓到的俘虜都給了那麼多好處，每天好吃好喝招待著，自己成不了天神的學生，難道不能成為天神的武士？

    在試了天神賜予的小刀，那些公子們一窩蜂地找到了楊宕勇，哭著喊著求楊宕勇收留他們，只要跟著天神干，就算做牛做馬他們也願意。

    不光自己要做牛做馬，他們還要拉著自己的護衛、隨從一起做牛做馬……

    楊宕勇被這些人糾纏的煩了，這些人要麼太笨，要麼年紀太大，本來都不適合帶著他們一起干——信仰要從娃娃抓起，從小就灌輸給他們自己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一群蠢材如何將自己的東西再傳授出去？年紀太大有了自己思想，想扭轉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一個事倍功半，一個事半功倍，如何選，想偷懶的都知道。

    只是這些貴族家庭出身的公子哥這麼一求，楊宕勇心思又是一變。

    收不了學生，還不能收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