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164章 死生契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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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不知何時隱在雲後，滴滴答答的雨聲傳來。祝棄抱住元岳，他們相擁時，心跳的聲音總是快速而清晰，可如今唯有祝棄一人的心跳，在雨聲中分外孤單。

    房門開了。祝棄聽到腳步聲傳來，他沒有回頭，依然抱著元岳的軀體，低聲道：「出去！」

    「先生還在醫院，讓我先來看看元岳。」是紀澤的聲音。

    「他已經被你們逼死了。」祝棄問，「還不夠麼？你要不要再補上幾刀？」

    「祝棄」姜半夏居然也來了，她剛剛喚了一聲，就驚訝地捂住嘴。

    緩緩回過頭來的祝棄，容貌依舊年輕，皮膚依舊光滑，但他原本烏黑的頭髮，此時兩鬢竟已現斑白。

    姜半夏定了定神，與紀澤對視一眼，謹慎道：「有件事情，昨日我沒來得及說出，今天醒來，聽到隱機者我想，我必須要告訴你。」

    祝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關心。

    「隱機者可能仍有生機！」

    祝棄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盯著姜半夏，半晌，卻恍然一笑，抱緊了元岳：「不，你們騙我。你們要把他搶走。」他輕聲對懷中一動不動的元岳道：「哈哈，他們糊塗了，把我當成了你。也不想想，我怎麼會像你一樣好騙呢？」

    「我沒有騙你。」姜半夏上前一步，正要繼續說話，紀澤接口道：「祝棄，不要逼我動手。」

    「紀觀其明明說過沒有辦法。」祝棄點著頭，「果然，你們騙不過我，就打算明搶。」

    「即便我打算明搶，你又能怎樣？」紀澤的聲音里也憋著一股火，「隱機者需要及時救治，先生他也傷得不輕，我沒有時間跟你浪費！」

    「哈，那你去守著紀觀其好了。對了，你也是他養大的。我奉勸你一句，小心他養你的目的，也是把你推出去送死！」

    「先生已經盡力了！」

    「呵呵，如果他真的盡力，現在——」

    「都住口！」姜半夏再也忍不住，怒聲吼叫，「你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冷冰冰的人一旦發火，威力總是特別可怕。何況她的怒氣全力爆發，更是氣勢無匹，祝棄與紀澤被她的怒意所懾，一時間兩人竟真的全都安靜下來。

    「我也是昨天才想明白，醒來後立刻去向紀先生求教。」姜半夏沒有浪費時間，快速說道，「如我所料，隱機者身份特殊，他與混沌同出一源，不，他比混沌更要接近上古的『混沌』。因此，他的心也與常人不同。人有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對應七竅。但隱機者天生一顆混沌心，心性圓融，不為外界所動。紀先生多年教導，也只讓他擁有了『喜』，而缺乏其他情緒。也因此，他的心沒有破綻，原本不應被任何夢魘困住。」

    「是我成為了他的破綻。」祝棄黯然道，「我害了他。」

    「不，你救了他。他為了你，將噬心蠱的疼痛轉移到自己身上。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劇烈的疼痛鑿開了他的心，使他的心生出了『竅』。而紀先生假死等一系列打擊，讓他真正體會到『怒、憂、思、悲、恐、驚』，擁有了完整的七情。」姜半夏向來冷靜自持的語氣，此時竟壓抑不住激動，「七竅出，混沌死。隱機者不再需要七竅玲瓏心，因為你已經給了他！」

    「等等，元岳已經擁有了七竅玲瓏心？」祝棄依舊沒有放棄懷疑，「可若如你所說，他是混沌，七竅豈不是會殺死他？」

    「關鍵就在這裡！」姜半夏道，「七竅會殺死混沌，而他體內，還有另一顆心！」

    「你是說」

    「沒錯，噬心蠱可以替代他的心。」姜半夏點頭，目光炯然有神，「如今，死去的是隱機者體內的混沌；而隱機者，完全可以藉助這顆新的心活下去。只需要刺激噬心蠱，讓他恢復心跳，除了一點後遺症，他能擁有正常的壽命，跟正常人一樣慢慢變老。」

    「臥槽，那還愣著幹什麼！」祝棄聽到這裡，立馬抱起元岳走到兩人身邊，忙不迭地問：「要怎麼做？」

    「你不問問，後遺症會是什麼？」姜半夏試探道。

    「無所謂。」祝棄道，「這時候還管什麼後遺症，能活著就好。大不了，我養他一輩子！」

    「隱機者醒來之後，將失去全部法術。」紀澤道，「混沌已經死去，他作為混沌碎片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那豈不是正好。」祝棄連聲催促，「別廢話了，快點！」

    三人開始忙碌起來。姜半夏催動噬心蠱，替代元岳原本的心臟。而紀澤則從帶來的箱子裡取出了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法器，而是除顫儀。

    「你這是——」

    「我有急救員證和專業救護資格證。」紀澤冷著臉回答。

    祝棄有點好奇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證書，到底靠譜不靠譜。但轉念一想，紀觀其的身體那麼差，紀澤學點急救知識也是很正常的。

    他閉嘴站在一邊，幫助紀澤把元岳放平在床上，脫下元岳的上衣，接著就眼巴巴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因為自己方才的態度導致紀澤有意見，不盡力搶救元岳。

    但好在紀澤並沒有如此陰暗的心理，異常認真地粘貼好電極片，按下電擊鍵。

    元岳渾身抽搐了一下，祝棄心中一緊。

    紀澤用力按壓元岳胸膛。

    一次。

    兩次。

    三次！

    心跳沒有恢復。

    祝棄緊攥拳頭，沒有注意指甲已經深深扎進肉里。

    「元岳，快醒醒！」

    「你快給老子起來！」

    「聽到了沒有，你再不起來，我就、就——」祝棄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威脅，「我就再也不穿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給你看了！」

    「不」

    一聲微弱的聲音傳來。

    姜半夏、紀澤、祝棄全都愣住了。

    床上的元岳，虛弱地睜開了眼睛，剛剛從生死間走了一遭，他的神情卻依然那麼鎮定，那麼認真：「我突然想起來，你還沒穿過給我看呢。」

    姜半夏擦了擦頭上的汗，紀澤默默將電極貼片取下，兩人雖然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但沉默本身都透露著難言的尷尬。

    祝棄捂住了臉。

    「那個」祝棄對元岳提議，「要不，你先閉上眼，我換句話喊，咱們再來一次？」

    姜半夏乾咳一聲，但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掩飾不住的笑意。

    「我們先出去等你們。」她說，「隱機者還需要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你們不要太久。」

    目送姜半夏與紀澤離去，祝棄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向元岳。

    元岳看著祝棄。

    「我看，你的一世英名要完蛋了。」祝棄抱著胳膊，幸災樂禍地說，「被這種話叫醒，元小呆，你死而復生，有什麼感想呀？」

    元岳歪了歪腦袋：「因為你叫我，我就回來了。原來電視劇里那句『愛讓人死去活來』是真的。祝棄，我捨不得你，所以哪怕死了，也要活過來。」

    「噗嗤。」祝棄一笑，翻身上床，握住元岳的手，「歡迎回來。」

    元岳反手握住祝棄，兩人十指交叉。

    他們交換了一個吻，帶著些許濕漉漉的鹹味。分開時，元岳看到祝棄的睫毛上，分明掛著晶瑩的水珠。

    可在他的臉上，卻實實在在綻放著一個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

    「以後，咱們要一直在一起。」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天邊掛著淡而絢爛的虹霞，湖面碧綠的荷葉上，圓溜溜的雨滴仍在滾動。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臉頰上，雨後新鮮的空氣吹進來，把承諾帶進風裡，以萬物為他們作證。

    「嗯。」元岳重重點頭，「從今天起，咱們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