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鎮國候府

    璇霄山巔，璇霄台。上空霞光明滅，下方紫霧繚繞，腳邊白雲緩緩流淌。

    一中年男子，雖有仙風道骨之韻，卻身著粗布灰衣，背負雙手，不修邊幅眉頭微皺，眼神中透著幾許落寞與惆悵。身後一對藍白相間流雲道服的年輕男女。男的器宇軒昂、英氣逼人，背負一柄漆黑長劍；女子小腹微微隆起，當是有了身孕，胸前掛著一個精緻的豎琴，似乎是裝飾用的。二人皆有些心焦的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幾次欲言又止。

    「大哥，真的有把握嗎？不如再……」年輕男子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賢弟不必再勸，你我三人參悟轉輪經一千八百餘年，唯愚兄領悟最深。自覺即便再過一千八百年，也未必能有所的突破。賢弟妹應該明白，愚兄真的沒有力氣再等了。」灰衣男子搖頭阻止道，灰濛濛的眼睛再次盯著前方虛空中，一個兩尺來寬、七彩神華流轉的光球。「哎，佟兒，我真的好累，好累。原諒子風無法再繼續等下去了……成，你我便長相廝守；敗，我便解脫，自去陪你。」說完，雙手緩緩抬起，昏暗的眼中精光突現。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復命曰常，知常曰明，天地相盈，眾妙之門。開！」

    灰衣男子言畢，突然光華大盛、鬚髮翻飛，高舉的雙手剎那並指，指向虛空中的光球。肉眼可見的滔天靈氣自四面八方不斷湧入光球之中，其上七彩神華加速流轉，愈加璀璨。

    身後年輕男女皆握緊了拳頭，成敗在此一舉。

    忽然，灰衣男子猛地收手，怔怔不動，雖然天地靈氣並未停止湧入光球。緊接著他便仰天噴出一口逆血。

    「大哥！」後面二人忙衝上前扶住他。

    「轉輪經……看來我們還是小瞧了它。」灰衣男子站定，擦了擦嘴角說到。

    「大哥，失敗了麼？」年輕女子有些傷感的問道，她清楚這對於大哥來說也許就意味著結束，哀大莫過於心死。

    「沒有。」灰衣男子斬釘截鐵的答道，又看了看依舊在瘋狂吸收天地靈氣的光球：「只是此物遠遠超出了我的預計，怕是根本無法啟靈了。」

    年輕男女對面前的大哥十分了解，連他都無法啟靈，那說明什麼？故而兩人驚訝的看著他，一臉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錯！」灰衣男子死沉沉的臉上，閃過一絲本應屬於他的傲岸之色，「想不到我端木子風，在彌留之際竟能有如此壯舉，那些仙尊道主也不過爾爾！」

    彌留之際？年輕男女均疑惑的看著端木子風，「大哥？你……」

    「寒川、弟妹，大哥得拜託你們一件事。」端木子風並未回答二人，反而鄭重的說到：「如今我已然能夠確定，此物一旦功成，必能復活佟兒。只是無法啟靈一切皆是枉然，唯一的辦法，便是以我之魂，獻祭為器靈。所以，復活佟兒之事就只能拜託你們了。」

    「大哥！」年輕男子急道：「你若離去，大嫂即便復活，豈不還是孑然一人，獨自傷悲？」

    「不，我為器靈，但魂印不滅。佟兒若是復活，我必能感受得到。」端木子風有些悲愴道：「寒川，佟兒離我而去萬載有餘。此乃萬年來唯一的機會，別勸大哥了。」

    這萬年來端木子風是怎麼過的他們最清楚。年輕男女聞言皆不再言語，只是眼中的淚水卻是忍不住嘀嗒而下。

    「大哥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你們。此物一旦祭靈成功，三界必將震動。要想保住此物復活佟兒，只怕……，哎，說來是大哥對不起賢弟妹，把你們置於險地了。」

    「大哥勿須擔心，只要復活了大嫂，將此物交予他們便是。想來也不至於為難我夫妻二人。」年輕男子止住淚水說到。

    「如此我便放心了。」端木子風看看夫妻二人，又看了看虛空中神華流轉越來越快的光球，眼眶漸漸濕潤。

    「伊人獨立彩雲間，

    相顧無言雙淚垂。

    萬載天地尋不見，

    惟將問道向重泉！」

    「賢弟、弟妹，多多保重。愚兄去了。」言罷，端木子風金光大盛，一步步踏虛空而上，向光球走去。

    「大哥！……」身後傳來夫妻二人不舍之聲。

    同一時間，雲深未知處，一座金碧輝煌、仙氣繚繞的大殿，居中金鸞龍椅之上，一位身著紫金華服、頭戴十二冕旒的威嚴老者。空洞的雙眼突然射出兩道金光，仿佛要洞穿天地一般。

    「道藏？」紫金華服老者有些驚訝道，這份驚訝在他身上已經不知道多少萬年沒出現過了。

    正因如此，上首一位白袍仙翁忙問道：「御天帝，可是有新的天地道藏誕生？」

    「非天地孕育，乃是祭煉而成。」見下方眾人皆目瞪口呆，御天帝朗聲道：「端木子風當真得天獨厚！眾卿即隨我前去觀禮，莫讓其他道主搶了先機，奪我天界道藏。」

    「是，陛下！」

    ……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天地動盪，復歸清明。

    ……

    正午時分，朝雲國禹城，鎮國侯府。

    「報！」一名風塵僕僕的甲士，連滾帶爬的衝進大廳，直接跪倒在地。

    「放肆！」大廳上首位一劍眉錦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怒喝道，「堂堂鎮國候府，如此沒規沒矩成何體統！門外報來，然後自去領罰五十軍杖。」

    甲士聞言慌忙起身退到門外跪下，急急道：「啟稟二爺，八百里加急，侯爺出事啦！」

    「什麼？！」二爺噌地站立而起，「快快報來，大哥到底如何了？」

    「稟二爺，十日前侯爺奉命前往邊境上陵城，進剿犬戎來犯之敵。侯爺神威，本已逼退強敵數次攻勢。豈料昨日犬戎再次叫陣，侯爺出城迎敵便沒再回返，生死不明。」甲士一口氣說完，便趴在那裡，等待二爺的吩咐。

    二爺怔怔的愣在那裡，眼中陰晴不定，不知道在做什麼打算。幾個呼吸過去，「既是八百里加急，今日便免了你的杖刑。若再犯，一併懲罰。下去吧。」

    「謝二爺！屬下告退。」甲士如蒙大赦，忙退後幾步，起身離開。

    「回來！」

    「二爺？」甲士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轉身跪下。

    「此事干係甚大，我自有處置。切不可傳揚出去。明白？」二爺微微眯眼說道。

    「屬下謹記。」

    二爺點頭示意他離去，甲士應了一聲，趕忙轉身離開，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

    「大哥，你到底是生是死，叫人好生苦惱啊。」二爺捻著鬍鬚，自言自語道。陰霾的臉上並未見半點至親應有的焦急之色，反而透著一絲抑制不住的興奮。

    鎮國侯，乃朝雲國上官家世襲爵位，執掌兵馬大權，深得朝雲王信任。當代鎮國候名上官宇，年約五旬，自小便與朝雲王同拜玄真宗棲吾真人修道，實乃師兄弟，本身更是一名融神境界的修道高手，朝雲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權勢可謂一時無兩。其同胞兄弟上官瑾，人稱「二爺」，雖無官職在身，修為也僅築基而已，但仰仗鎮國侯府的威名，言行自是相當的硬氣。

    「來人！把少爺和二小姐請過來。」上官瑾朝門外吩咐了一聲。不多時，便有一男一女步入大廳，皆二八年華。男的身著藍衣錦服，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器宇不凡。女的身穿粉紅飛霞裙，頭戴金絲來鳳簪，肌膚勝雪、雙眸似水，自有一番高貴清雅之氣。

    「爹。」二人均近前頷首道。

    「嗯，坐吧。今日有事與你兄妹相商。」

    二人正是上官瑾的子嗣，兒名天辰，女名仙兒。因為鎮國候上官宇的夫人早喪，僅餘一女，他又曾立誓不再續弦，故而上官天辰便是下代鎮國候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上官仙兒更是了得，不僅有著朝雲第一仙子的美譽，更是以十六歲的小小年紀，便在修道之路上步入了開悟之境，即便在整個朝雲國小輩人物中，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在朝雲國，修道之路由低至高可分六境：練氣、築基、開悟、融神、結丹、元嬰。每個境界又分前、中、後期和圓滿四個階段。像鎮國候上官宇，便是融神後期的頂尖修士。

    「爹，何事非得把我和妹妹叫到大廳來？」上官天辰不解道。若是些許小事，著人傳個話便是，何必如此麻煩？

    上官瑾不急不緩的端起茶，抿了一小口道：「你大伯出征上陵，怕是回不來了。」

    「什麼？！」兄妹二人皆是一驚，愣愣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爹，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嫁了？」短暫的驚訝後，上官仙兒沒有多言擔心伯父，反而突兀的問出一句。

    上官天辰聞言嗤笑到：「妹妹和雲弟不是好到穿一條褲子嗎？否則爺爺也不會自小就定了你倆的婚事。如今卻是為何如此懼嫁？莫非是害羞了？哈哈哈……」

    上官仙兒聞言俏臉微紅，「哼，小時候只是玩耍而已。誰知道他長大後卻只能練那無用的九旋勁，連練氣境都不得入門。我上官仙兒八歲便修行喚神訣，如今已陰神凝實步入開悟後期。難道真要我嫁給一個只能練武，根本無法修道的凡人嗎？」說著說著，上官仙兒眼圈便開始微微泛紅了，顯然對於爺爺小時候的指婚無比的委屈與不甘。

    「好了天辰，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上官瑾瞪了上官天辰一眼，轉而對上官仙兒說道：「為父叫你們過來，正是商議此事。嫁給那個臭小子，爹絕不答應。我女兒天人之資，豈可嫁給一個廢物！怎奈……之前和你們大伯提及此事，他總是說你倆何時成婚，他便何時傳侯爺爵位與你大哥。為父爭不過他，只好打出一個拖字訣。哎，真不明白他和你們爺爺為何都這樣偏袒這個撿回來的野小子。」上官瑾有些鬱悶的頓了一下，轉而臉色舒展開來。

    「甚幸，大哥此次出征變故突生，實乃天助我也啊！」說道高興處，上官瑾不禁捋了捋鬍鬚。

    「爹，你的意思是……趁機襲了爵位？」上官天辰眼中精光隱現，打從懂事起，他便期待著這一天。

    「不。」上官瑾抬手阻止道：「上官宇是生是死，暫無定論。以他和大王的關係，目前你還無法承襲爵位，只可暗中掌控家族勢力。」

    「那仙兒的婚事？」上官仙兒忙問到。

    「不錯！此時正是解決此事的最佳時機。」上官瑾點頭道。

    上官天辰聞言也表示贊同，「那我明日便著人昭告天下，取消他倆的婚事便是。」

    「不可！婚事是你們爺爺在皇城大宴上當眾定下的，舉國上下無人不知。鎮國侯府可當不得出爾反爾的罵名。況且，若上官宇他日真能歸來，這樁婚事怕還是躲不了。」

    「那到底怎麼辦吶？」上官仙兒嗔道：「反正人家是絕不會嫁他的！大伯若是強逼，仙兒寧願出走，永不回侯府！」

    「呵呵，仙兒莫急。」上官瑾站起身來，背負雙手，望向大廳門外，深邃的目光漸漸扭曲：「辦法為父已經想到，定能一勞永逸！」

    上官兄妹皆豎起耳朵，悉心聆聽。

    「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