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方十米處右轉，進入前進街，請右轉」

    溫柔而機械的女聲在空蕩的巷子裡迴響，在這昏暗的方寸之地，多少顯得有幾分詭異。

    「應該是這個岔路口沒錯吧。」宋書舒自言自語，方才她順著林白給她指的方向直走再右轉，悶頭走了一段路後依舊在巷子裡打轉，認命的打開某德導航，導航帶著她又左拐右拐十分鐘後終於拐到這個看起來哪哪都和出口不搭邊的小角落。

    宋書舒：她決定還是原路返回吧。

    就在準備轉身離開時，被周圍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聲留住腳步。

    遲疑的打開手機手電筒，不算明亮的光線從牆角掃過，宋書舒的目光和黑貓對上。

    這隻貓看起來情況真的很糟糕，趴臥在地上，看起來已經沒有直起身的力氣，左腿不自然的蜷在身下，滿身狼狽。

    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宋書舒莫名有種在和掌握生殺予奪的高位者對視的感覺，下意識的一激靈。

    「咪咪？」緩過神來，她小心翼翼的把手電筒從貓身上移開一些，緩緩蹲下身，試探的向它伸出手。

    黑貓現在看起來十分虛弱，看著近在眼前的手掙扎半天也只能稍微躲開些許。

    溫暖而柔軟的手指輕輕的在鼻頭輕晃，宋書舒特意用濕巾擦了手，避免手上有什麼刺激性的氣味刺激到它。

    黑貓，也就是紀歲時，因為體力消耗太多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在暈過去之前最後的畫面是一個背光走來的女人，輕柔的撫摸他的頭，他很想躲開，但頭一動暈的更加厲害，恍惚間身體被拉進縈繞著淡淡綠檀香的溫暖懷抱。

    「寶子，你這個路痴的毛病啥時候能見好吶。」

    循著定位急忙趕過來的傅芸芸一見面就心有餘悸的白了她一眼「你這麼久沒過來，嚇得我以為你在這邊被堵了。」

    「沒有。」宋書舒笑笑，寬慰道「其實後來那些小姑娘已經被林白甩開了，但是他還是多繞了幾次路，這邊這麼偏她們找不過來的。」

    宋書舒不欲多提今天發生的事情，現在事態還不明朗，就不要讓傅芸芸跟著擔心了。

    「吶，我剛剛撿的小貓。」

    傅芸芸這才注意到她懷中還有一隻小貓，黑貓被宋書舒用外套妥帖的包好，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但…

    「怎麼回事？」

    宋書舒示意她先向外走，「不是說這附近有個寵物醫院麼？小黑的狀態好像不太好，看起來被欺負的好狠。」

    「愛歡醫院，本市排名第一的寵物醫院，不過私立醫院嘛，費用就～你懂的。」

    這年頭寵物看病比人都貴，宋書舒聽出來傅芸芸在委婉的勸自己考慮清楚，以她現在的經濟狀況，這麼大一筆支出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稱得上是捉襟見肘。

    腦子裡忽然閃過與他對視的那一剎那，宋書舒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芸芸，我想養他。」

    「認真的？」

    看著好友那陡然亮起的眼神，傅芸芸便不再多勸。她知道宋書舒的脾氣，雖然看起來軟乎乎的，但內里卻十分有主見，一旦決定好的事情，無論遇到什麼都會堅定的完成。

    「嗯！大不了，多接幾個商稿。」宋書舒垂眸輕輕撫摸著小貓那有些失去光澤的毛髮，語氣中透露出堅定。

    傅芸芸聳聳肩，知道她這是做好決定了也不再勸。「那先去醫院給小可憐看看。」

    兩人一邊聊天邊往醫院走去，也就沒注意到，在黑暗遮掩下，懷中的紀歲時悄悄睜開眼，耳朵不自覺的撲朔幾下。

    愛歡醫院，嚴格來說也算是紀歲時名下的產業，雖說一開始就是因為妹妹紀清歡去學了動物醫學才籌建的這個醫院，但紀清歡說什麼都不願意自己來管理，自己低調的從科室醫生做起，用她的話來說就是。

    「以一個小醫生的角度才能看到醫院的大問題，再說了萬一有人欺負我，到時候我就直接扮豬吃老虎，想想就賊爽好麼！」

    紀歲時說不過她，也就隨著她去。

    到了醫院他就可能趁機跑去紀清歡的辦公室，沒準能找到他變成貓的原因，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妮子今天在不在辦公室。

    就在他迷迷瞪瞪胡思亂想之際，宋書舒和傅芸芸已經利索的辦好了掛號，從護士手裡接過回執單並附帶一套微笑服務後，她切實的感慨，

    「不愧是排名第一的醫院，這種態度我都想在這看病了。」

    傅芸芸撞撞她的肩膀「你也不看看你這單子上的金額，」突然想到了什麼語氣一頓「就你這小身板，檢查下來你不得去喝西北風。」

    想了想賬戶里的餘額，宋書舒默默抱緊了貓，語氣沉沉「屬實是我高攀了。」

    話語間到了診室，坐診的醫生是個四五十歲大叔，可能是經常和動物相處的緣故，醫生大叔一派慈祥，桌面上擺了許多小巧可愛的貓貓擺件。

    「醫生，麻煩你幫我看看這隻小貓。」

    宋書舒鬆開外套，露出被裹住的紀歲時，往醫生面前遞了遞。

    「呦，這小可憐是怎麼弄成這樣了？」

    一看到紀歲時這副模樣，醫生大叔臉上驟然浮起心疼，動作輕柔的把紀歲時接過來放到桌子上。

    「是我在路邊撿到的，看他傷的有點嚴重。」

    「流浪貓啊......」醫生動作放的更輕，小心翼翼的給紀歲時做基礎檢查。

    「姑娘，你可想好了，這隻小貓受傷不輕，後續治療和護理都是不小的費用還要花費精力照顧，光是前期的治療費大概六七千左右。」醫生摘下眼鏡，從一旁抽出眼鏡布仔細的擦拭。「而且流浪貓的話，對人的警惕性高，難度又會增加很多。」

    醫生先生戴好眼鏡看向眼前的兩位女孩，從檢查桌上抱起小黑貓走向治療台，邊走邊囑咐「和你的朋友商量一下吧，別輕率的做決定，我給小貓先做清創。」

    「不用商量了」宋書舒聞言下意識的和傅芸芸對視一眼，相視一笑「我很確定，我想養他，也會負擔他的治療費用。」

    傅芸芸打趣她，「之前找你陪我去貓舍挑我家老二，你面對一群美貌的小貓崽都能面不改色，怎麼現在被一隻路邊撿的小黑貓吸了魂呢？」

    宋書舒笑了笑，回想起自己躲在角落裡初次見到這隻小貓的場景，明明很小一團，但氣勢半點不輸，身上有著一股子蓬勃的勁兒，是觸動她神經的桀驁。

    「搞音樂的，怎麼會不喜歡野的呢？」

    好心情的和朋友開玩笑，成功看到傅芸芸臉上無語的表情後，心情又愉悅幾分，原本積壓在心頭的幾分鬱氣也消散幾分。

    「別擔心，接下來我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休息，有功夫慢慢和我的小貓磨合。」頓了頓「我的理論知識還是很豐富的。」

    傅芸芸好笑的叮囑一句「有什麼問題就來問我，我養我家那倆小的還是有些心得的，等回去後我給你列個清單。」

    「那肯定是少不了麻煩你。」

    聽著外面商量的差不多後，醫生抱著貓從帘子後面走出來，再次向宋書舒確認「真的確定好了？」

    「嗯，這貓跟我投緣。」

    醫生先生聞言臉上透出笑意，見多了因為一時善意把流浪貓抱來治療說要養但是聽到高額治療費後選擇撒手不管的人，因此對於宋書舒這種真心實意想救貓的善良人，他的態度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小姑娘人美心善啊，來自醫生大叔的感慨。

    唰唰幾下開好單子後遞給宋書舒「出門右轉到繳費處繳費。」

    宋書舒接過單子後下意識的往外走，在即將出門時被傅芸芸拉住，「穿上外套」

    傅芸芸脫下身上的防曬衣給她披上，宋書舒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沾染的血跡，暗紅色的血跡半干，還有巷子裡的污漬，在白色布料上格外的顯眼。

    「謝啦，過兩天洗好後給你送過去。」

    「小事情，快去繳費吧。」

    已經做好錢包大出血準備的宋書舒在聽到護士小姐姐說的繳費一千三百元後再三確認無誤後，滿腹疑惑的回到診室。

    「醫生，不是說治療費在六七千左右麼，可是我剛剛只交了一千三百塊？」

    醫生接過遞過來的單據，好心情的回答「本來就是些皮外傷，一千三足夠了，剛剛啊是嚇唬你的。」

    診室里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笑笑。

    宋書舒和傅芸芸在休息區稍坐了一會兒，醫生動作很是麻利，很快就處理好小貓身上的傷口。

    小心翼翼的接過還在昏睡的小貓，看著它身上因為要處理傷口而被剃的深深淺淺的毛，原本威風凜凜的小貓此刻變得有些許的滑稽，愛憐的摸摸小貓頭，宋書舒仔細的記下醫生說的注意事項。

    「這是一隻小公貓，大概五六個月大了，身體底子還不錯沒有基礎病什麼的，就是有些營養不良還有幾處皮外傷比較嚴重，好好照顧一個月左右就能好差不多，右腿有些肌肉拉傷，不過小貓的恢復能力很強，只要稍加注意就行，但是我感覺這隻小貓會是比較凶的，要多點耐心。」

    「這是我的名片，後續有什麼問題你就發消息留言就行，填一下診療單吧。」

    醫生在介紹完小貓的基本情況後，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紙和名片，一同遞給她，宋書舒拿起筆填了自己的名字和聯繫方式，在愛寵名那一欄稍稍猶豫，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雙頗具神秘性和壓迫感的眼睛。

    捏捏小貓那富有彈性的肉墊，手腕翻動間落下三個飄逸的字「宋大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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