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異世再生

    那團血肉，也就是被玄燼玩弄至死的「井鬼」，開始縮合，整理，使自己的形態變回人形，而那人形特別像被岩漿給吞噬過，他在掙扎，扭動，甚至是掙脫。以致於那已成型的五官扭曲到極點，卻不發出一聲吶喊。可怖的是，方才被熔煉成鐵水的AI大軍，那壇鐵流竟開始沸騰起來，猛地像有了靈性般的，似江河找到出海口那般朝著「井鬼」的血肉奔騰而來。井鬼的血肉也仿佛在遙相呼應，那扭曲的臉似償到了喜悅，使融化的四肢接納著一股股鉛灰的逆流，那逆流舔舐著他的全身，用金屬的光澤包裹著他，使他的四肢和軀幹逐漸分明、修長起來。金屬的河流在洶湧地收縮著，一股腦地湧向他的身體，以致於曠野上的鉛河須臾間消失殆盡了。最後金屬們完完全全啃掉了他的臉，把他的臉鎖住，再經由他那張開的嘴徹底地侵入了五臟六腑，直至最終，一陣竭斯底里的吶喊出現了，「井鬼」肉體發出的咆哮如都卜勒效應一般轉瞬即逝，迅即被利刃刮過喉頭的尖銳金屬音給湮滅。隨之而來的，是曠野無邊靜默的誕生。

    「我......」

    「我是.......」

    「我在哪兒？」

    七十年前，他死於一場「朝聖旅行」。

    他曾是一名小學音樂老師。關於一個男人當小學老師這話，也讓他一度覺得「挺沒面子的」。走上這條路，源於上初三時一同學送了他一張酷玩樂隊的CD，至此對搖滾樂不能自拔。出於對搖滾的熱愛，高中念了藝體，成天廢寢忘食地專研他的破電吉。說起這吉他，可是個木的，他也從未玩兒過電的。他能把涅盤樂隊不插電CD的每首曲子趴得完美，就不能在文化那幾科上考個及格。勉強地，他念了專科，人家叫他升本，他嫌麻煩，大二那年就已混遍各類穴點，摸索出電吉他奏法。大四掛科嚴重貌似畢不了業，便孤注一擲報名參加「中國好XX」「快樂XX」「天籟XX「等節目，無一例外海選過關，登台被刷。他自我安慰道：」規則多，同樣倆彈吉他的，女的，抽籤跟我樂隊一組，其中一個姓葉的，你怎麼敢和她們家抬槓啊？對不？「也就是這一次次的抽籤背時，時運不濟，讓他的才華完全被埋沒掉，泯然眾人矣，再回頭一看，他已28了。

    在他29歲那年，他幸運地當上了老家的某小學音樂老師，有編制的那種。經歷了各種蹉跎風雨，他已深深地感受到了這編制的來之不易。眼前的苟且也順帶擊碎了他才子的夢想，而今的他唯有砥礪前行，方能考慮了老婆車子房子票子以後，在人生的第二春，也就是老年人的青春期，五十歲上下實現早已不舉的詩和遠方。再於是乎，他真的實現了！他三十歲勉強相了個不問背景的、外貌與身份證年齡大大違和的女人結了婚，得了子，奔波著經濟，嘗試著開音樂培訓班，湊了好多年的積蓄不是被他老婆用了，便是大大地花在孩子讀高價私立校上頭。「房子、車子只能算初期投入。」他老婆曾這樣教育道。好容易熬到了五十，他終於有了一筆錢兒，能出去看看咯！他要去孟菲斯看貓王當年錄音的地方，去西雅圖瞻仰柯本，去看看林肯公園的查斯特與聲音花園的克里斯一同長眠的地方。最後，他還要看一場活結樂隊的告別演唱會。當他辦理了簽證去了美國，完成了他上述一切心意，預備回國之時。正如他這趟行程充滿了各種死亡象徵那般，死神嗅到了他的味道，他捲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反社會槍擊，中彈而亡。

    「余睿！」

    他突然憶起了自己的名字。

    「還有，不，不！馬爾克斯，李廣達，藤本齋一，吳泉，詹姆斯傑西.......我怎麼會知道這些名字？」於睿自語道。

    此時的於睿，是自稱「井鬼」的詹姆斯傑西死亡後，接替此身體的最後一個靈魂，同時，也是十八個靈魂中的最後一個。

    「若你死了，毋假吾手，也會消失得乾乾淨淨。「余睿聽見了，他不敢肯定這充滿金屬質感的聲音是出自於自己的腦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