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心動

    一九八零年的初夏，bj某四合院外，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照耀著大地。南巡講話以後，祖國形勢一片大好。街上滿是騎著自行車趕著上班的人們，人們雖然衣著樸素、行色匆匆，卻面帶笑容，對未來的新生活充滿希望。

    與他人的匆忙相比，穿著艷麗的小海歸陳悅悠哉悠哉的身影特別引人注目。她穿著一身大紅撒茉莉花連衣裙，齊耳短髮中分，用漂亮的紅絲帶紮成兩把，紅通通的圓臉顯得活潑又明艷。

    陳悅雙手背在身後，抬頭挺胸穿過車水馬龍的大街朝四合院走來，時不時回過頭和後面的小跟班魏軒交談。

    她雙手提起裙擺轉過身，問：這裙子漂亮嗎？

    穿著背帶褲，留著蘑菇頭，帶一副黑框眼鏡的魏軒抱著三大盒紅色絲帶紮成蝴蝶結形狀的禮物盒吃力地跟在後面。

    魏軒（頭點的像雞啄米）：漂亮，漂亮。

    陳悅滿意地露出甜甜的笑容繼續往前走，突然又停下來回頭問：你說王稚會喜歡嗎？

    魏軒沒留意陳悅會突然回頭，差點撞到她背上，下巴壓在禮品盒上傻傻地笑著，「喜歡，喜歡。」

    陳悅手指繞著綁著絲帶的齊耳發梢，繼續邊走邊問，「那你猜猜他會選洞簫、琴簫、竹簫……還是玉簫？」

    魏軒眨眨眼睛，討好地笑著說：「都選，都選。」

    陳悅回過頭瞪了他一眼，生氣地道：「說了跟沒說一樣。」忽然想到什麼，又愉快地小跑起來，「不管選哪根，全部都送給他好啦。」

    還沒進四合院門，就聽到陳悅悅耳的叫喊聲，「王稚，快來看看，我給你送什麼來了？」

    四合院內右邊的一處屋子裡，臨窗的炕頭小几上擺著一本蒲松齡的《聊齋》。

    王稚穿著件舊軍褲、純白色圓領t恤正盤著腿坐在炕上照著書中描寫的聶小倩形象畫畫。

    他聽到陳悅的聲音一個激靈收起書和畫紙，把它塞到炕頭大迎枕下，像猴子似的穿著鞋下炕委身往廳堂後面跑，繞過後廊直跑再拐彎，不一會兒到了四合院西北角，見一扇窗子打開，敏捷地一躍而入到了炕上，低著頭觀察院子裡的動靜。

    這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可見應對這種狀況已是熟能生巧。

    院子裡陳悅和魏軒正在展開地毯式搜索，一會兒問買菜歸來的王婆，一會兒問在院子裡踢毽子的花花，把安靜溫馨的四合院攪得雞犬不寧。

    王稚拍拍胸脯一陣後怕，剛想喘口氣就聽到邊上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躲誰呢？那個穿花裙子的小姑娘？」往窗外瞄了一番又評價道：「挺漂亮一小丫頭片兒。」

    王稚本能地把手放在嘴邊做了一個「禁言」的動作，稍抬起頭來打量對方。

    身材高大的鄭澤安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迷彩t恤，長了張頗具中人特色的國字臉，黝黑的皮膚下掩藏著結實的肌肉群。長發埀耳，眉毛粗黑，拉碴的鬍子不修邊幅，眼睛不太卻很有神，充斥著一股野狼的殺氣。

    王稚雙眼大放異彩，道：「鄭叔，你回來啦。」

    說完後警覺地往院子裡掃了一眼，立馬捂住嘴，手往外指，「小點聲，千萬別讓她聽見了。」

    院子裡陳悅狐疑地往這邊望過來。

    王稚趴在炕上，臉都快貼到炕板上去。

    鄭叔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瞥了眼窗外，道：「要不要我幫你……」王稚把頭點得如同雞啄米。

    「總該先告訴我，這小姑娘什麼情況吧？」鄭叔調侃道。

    王稚趴在炕上，稍稍抬起頭道：「隔壁胡姥姥家的陳悅啊，喝了兩年洋墨水回來，那如火的熱情能把大地烤焦，把中國女人的溫柔含蓄全丟到太平洋西岸了。」

    鄭叔往王稚腦袋上按了下，道：「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看我的。」說完徑直走出大門，直到院中石榴樹下雙手插腰的陳悅身邊。

    鄭叔背著雙手站得像棵松，「小姑娘，不用找了，王稚被同學叫出去玩了。」

    王稚遠遠地看見鄭叔的影子像老鷹捉小雞似的蓋住了陳悅小小的影子，陳悅老老實實地把插腰的手放下來，規規矩矩地站正了，叫上魏軒一骨腦兒往外跑。

    王稚雙手一撐一躍到了地上，眉開眼笑地跑到門口迎接鄭叔，豎起大拇指道：「鄭叔，兵哥就是厲害。」

    鄭叔摸摸他的後腦勺，打趣道：「當年還尿炕的小屁孩都有人倒追，歲月不饒人啊。」

    王稚一臉無耐，忙拐了話題道：「鄭叔，別提這個，我煩著呢。還是說說你探險的經歷吧。」

    鄭叔軍人出身，五十不到的年紀，參加過抗美援朝保衛戰，之後滿世界地跑。王稚十二歲那年，鄭奶奶生病，鄭叔為了照顧鄭奶奶在家住了小半年。鄭奶奶病癒後，鄭叔又不著家，但每年都會不定時地回來住一段時間陪鄭奶奶。不過，最近兩年鄭叔都沒有回來。

    在王稚眼裡，鄭叔頗有見識，簡直稱得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和他聊天是一件很寧人愉快的事。不過，鄭叔也是一個極有秘密的人，至少王稚是這樣認為的。鄭叔對外人只稱和朋友在美國開了一家中國餐館。但王稚知道鄭叔並不安份，到世界各地探險。這事都是王稚從鄭叔帶回來的影集裡相片上看到的，他感到十分好奇，於是纏著鄭叔給他講探險的經歷。也許是陪鄭奶奶的日子有幾分無聊，鄭叔樂於把這些秘密和王稚分享，但分享的人僅限於王稚，王稚答應會保守秘密。

    鄭叔從掛在牆上軍綠色的大背包里取出一本影集扔給王稚，「自己看了就知道。」說完，又把一張錄影帶放進錄像機里。

    王稚伸手一接，立即專心致志地看著影集上的圖片，翻著翻著叫道:「敦煌石窟，徐州獅子sx周漢墓……鄭叔，這些地方風景都不錯，畫下來一定比拍下來的好看，。」

    「那是，你再看看這個。」鄭叔指了下電視屏幕坐到王稚對面的炕上。

    畫面上出現金鐃山日出美景。

    王稚扔下手中的影集，目光被鎖定在屏幕上，不由發出讚嘆，「人間仙境啊！」

    鄭叔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拿著火柴劃著往煙上一點，吸了一口道：「fj建寧金鐃山，下次探險的目的地。」

    王稚馬上跑到鄭叔身後，狗腿地為他捶背，「鄭叔，帶我一起去吧。我畢業正閒著沒事，我幫你提東西，捶背，我保證不打擾你。就像小時候一樣。」

    鏡頭回到十年前的某一天：鄭叔帶著王稚為首的一群十二歲左右的孩子在院子裡站軍姿、練武術、擦石凳、清除雜草，受到大爺大媽們陣陣好評。

    畫面拉回從前再拉回鄭叔身上。

    鄭叔只是呵呵地笑，「你媽不會同意的。」

    王稚興高采烈地站到鄭叔面前，雙手一拍，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答應了？太好了，我都大學畢業了，該出去長長見識。」

    王稚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跑，「我現在就跟我媽說去，我媽要是知道和你一起去，一準答應。」

    鄭叔提高音量道：「兩天後啟程。」

    「得嘞。」王稚興奮地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