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銳雯

    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張起首先要考慮生存問題。

    他眯著眼睛打量周圍的環境，昏暗陰森的地牢四處都是些少年人。

    這些人，最大的約有十二三歲，最小的……張起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自己怕是地牢中年紀最小的那種，估摸著只有七八歲的模樣。

    地牢大門是打開的，但張起並不打算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這幫擄掠兒童的劫匪手上怕是沾染了不少鮮血，看著周圍這些小孩畏懼懦弱的神色，張起猜測若是膽敢從地牢口逃跑，被抓住的後果恐怕就是……死亡！

    雖然發給這些孩子的食物很少，但張起並沒有發現有孩子被虐殺。既然沒有殺人，又提供食物，那這幫人抓這些孩子肯定是有所目的的。

    到時再見機行事。

    現在的話，既然已經確定目前沒有生命危險，張起直接閉上眼睛，在這陰森恐怖的地牢中，靠著牆角……睡著了。

    三天後……

    諾克薩斯帝國北境，挪科維亞行省。

    一行車隊緩緩行走在道路中央，這些騎兵清一色的身披黑鐵鎧甲，全身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面，胯下戰馬也是盔甲馬鐙一應俱全。

    為首兩名騎士手裡握著旗杆，舉著黑底紫花圖樣的旗幟。這是統御整個帝國北境的紫荊花家族的旗幟！

    一輕裝騎士縱馬而來，在車駕前十米飛身下馬，單膝直直跪在地上，身形挺拔一動不動，從奔馬衝刺到驟然停止，展現出驚人的力量。

    「大人，有件事需要向您稟報。」那騎士望著眼前的馬車，低聲說道。

    「從這裡往西三十里，我們發現有兩處農園被屠戮一空，園子已被燒毀。再往西二十里，發現三處一樣的情景。斥候已經發現了盜賊團的痕跡，不知是否需要通知總督，派軍隊前往剿滅。」

    「不用了。」銳雯從假寐中睜開眼睛，手裡摩挲著巨劍的劍柄，道「我親自去。」

    一聲令下，整隻車隊整齊劃一的掉轉馬頭，速度比原先快了一倍，向著西邊奔去。

    ……

    張起在睡夢中被驚醒，先是聽到地牢外有喊殺聲與哭嚎聲，過了一會後，就聽見從遠及近傳來鐵與鐵的撞擊聲。

    地牢大門被一腳踹開，幾個渾身被包裹在盔甲中的人物走了進來。也不知道對著這些孩子說了些什麼，孩子們便仿佛得救了一般，歡呼著開始往外跑。

    看著這些孩童的表現，應該是獲救了。張起心中暗想，也不停留，跟隨著人流走了出去。

    就在剛才看到這幾個鐵甲人的那一刻，張起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這幾人，強的可怕。

    張起甚至覺得會被這幾人的眼神殺死，這種強烈危機感，就像被人拿槍指住了腦門一樣。

    要適應，要適應，這個世界跟以前不一樣。張起在心中告訴著自己，平復了一下澎湃的心緒。緩緩來到了地牢大門口。

    卻見之前的邋遢青年倒在地牢外，嘴角溢血，整個胸口都塌陷下去，已經活不成了。

    張起眼中瞳孔一縮，這傷是被鈍物重擊造成的，傷到這種程度，整個胸骨怕是碎成了稀爛，這種傷勢，前世只有在被超高速的汽車撞上的人身上才會出現。

    終於與眾小孩一起走出了地牢，昏暗與明亮的光線轉換使他眯起了雙眼。

    之後就看見了堪稱恐怖的一幕。

    數百具屍體呈各種奇怪的形狀躺在地上，有的被削掉了腦袋，有的被劍洞穿了身體，有的甚至被切成了兩半……

    一同出來的小孩哪見過這麼恐怖的場面，不少人被嚇得屎尿齊流，嚎嚎大哭好一點的也是渾身發抖，俯下身嘔吐不已。

    這種場面，對張起來說卻並沒有什麼影響，比這還恐怖的情形他也在戰場上見到過，被現代武器殺死的人，怕是連完整的屍體都沒有。

    張起輕輕捏住了鼻子，他倒是無所謂，可這具身體卻會對這濃烈的血腥味產生本能的嘔吐反應，他可不想把之前好不容易吃下去的東西統統吐出來。

    張起耳朵動了動，然後驀然側身，避過後方偷襲的拳頭，再回身看去。

    是之前的那個小胖子。

    此時的胖子耳後已結出了一層薄薄的血痂，仇恨的力量讓他並不畏懼周圍的環境，反倒是在這樣的刺激下雙眼通紅，盯著張起，似要將他生吞活剝。

    張起咧嘴一笑，經過這幾天的休息，體力恢復了不少，對付一個小胖子倒還是手到擒來。

    挑釁一般，張起伸出右手食指，對著面前的胖子勾了勾。

    胖子嘴中怪吼著，向著張起撲了過來。

    張起避過胖子撲過來的身體，也不還手。眼神卻瞄向遠處如木樁般的肅立的黑甲騎士。

    初到異世，張起不得不步步為營，他並沒有將胖子當成一回事，第一時間觀察的卻是將他們帶出的黑衣鐵甲人。

    若是有人在這裡生死相鬥，這幫人的態度如何？

    然而這些人目不斜視，似沒有看到一般，拱衛著那架黑色馬車，一動不動。

    不管麼……

    張起心中暗想，不再一味躲避，撿起地上一塊碎石，向著胖子後腦砸去。

    雖然速度與力量大不如前，但無數對戰的經驗還是依舊存於腦中。無比精確的算計好了時間，石頭直接命中胖子後腦。

    胖子一個踉蹌，已被憤怒填滿的他並沒有感受到疼痛，轉過身來準備再次發起進攻。

    可張起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就在胖子轉身之際，張起已撲身上前，胖子立足未穩，被張起壓著倒在了地上。

    不顧胖子的撕扯，張起揚起手中的石頭，對著胖子的面門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胖子從痛呼，到哭嚎，到哀求，最後漸漸沒了聲息。

    張起站起身來，手上布滿了鮮血，臉上也被濺了不少，形容可怖。

    他並沒有任何心軟，既然想殺他，那就要有被他殺死的覺悟。

    馬車中的銳雯目力極好，一眼就看見了引起人群騷動的張起，心中微微有些讚嘆：「傳聞帝都那位親王之女，六歲握刀，九歲殺人。眼前這孩子，怕是還沒到九歲吧？」

    看著那頭與自己一樣的白髮。銳雯稍微頓了頓，凝神看去，紅瞳！這孩子竟也與自己一樣是白髮紅瞳。

    這怎麼可能？整個大陸上的人族，只有紫荊花家族中人才會有這樣的血統，這樣的特徵！

    銳雯一個掠身，直接出現在張起面前。盯著張起的臉，細細打量。

    沒錯，這孩子的外貌特徵與自己一摸一樣。

    父親只有她一個獨女，也從未聽父親說過有流落在外的家族中人。就算是父親的私生子也不可能，這孩子只有七八歲，父親已經去世了十年！

    張起只感覺眼前一花，就發現剛剛隱隱被這些軍士保護在中間的女人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驚嘆之餘，張起也在觀察來者的模樣，一頭純白短髮，刀削似的臉龐，堅毅的眼神，猩紅色的瞳孔。

    這些描寫男人語句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身上，不禁讓人覺得有些怪異，然而銳雯本身並不怪異，倒是顯現出一種另類的魅力來。

    奇怪的是，張起卻並沒有從這女人身上感受到其他人帶給自己的那種危機感，可這女人剛才如瞬移一般的速度，顯示出她絕對不是普通人。

    「你叫什麼名字？」銳雯在張起面前蹲下身來，平視著那雙與自己一樣顏色的眸子，放緩語氣說道。

    張起聽不懂女人在對自己說什麼，等了一會，發現她似乎在等自己回話。

    張起這幾天曾仔細觀察過周圍的眾人，灰發、金髮、紫發，藍瞳、黑瞳、褐瞳。從未見過有人同自己一樣的白髮紅瞳。

    看著眼前與自己這具身體一樣外貌特徵的女人，張起心中竟湧起了一陣莫名的親切感。

    將心中的感覺壓下。張起理智的判斷，這個女人聲音柔和，臉部表情有些急切，似乎對他並沒有惡意。

    他也並不想被人認作一個啞巴，於是他開口，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

    銳雯皺起了眉頭，她小時曾經遊歷大陸，人族語、蠻族語、精靈語都能夠信手拈來，甚至古神語與龍族語也在典籍上學習過一二。

    然而銳雯卻並不知道這孩子說了些什麼。簡單的嘗試了一下之後，發現這個孩子怕也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語言。

    於是她只當這孩子沒學過說話，胡亂囈語而已。

    銳雯想了一會，站起身來，做了一個大陸人族都能明白的，表達善意的動作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張起當然能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雖然他自信不跟著銳雯也能生存下去，但若是他選擇今後一人獨行，怕是很難學會這個世界的語言文字。

    不懂語言文字就很難具體的了解這個世界，就不能知道這些人這麼恐怖的力量來於何處，也就無法得到這股自己渴望的力量。

    初來乍到，尋求一個庇護，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

    他在腦中飛快的考慮了一下，也不猶豫，直接伸出了自己手。

    兩隻手就這樣連在一起。

    銳雯牽著滿身鮮血的張起往馬車走去。

    行至一半，銳雯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對著周圍的親兵輕聲說道：「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透露出去。」

    周圍都是跟隨銳雯多年的親兵，自然知道自己這位主人交代越是重要的事情，便越是輕聲細語的習慣。

    眾人不敢有絲毫懈怠，二十名鐵甲黑騎，紛紛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齊聲應到：「您的意志所指，必將生死相隨。」

    讓張起先上了馬車後，銳雯召來自己的心腹道：「通知挪科維亞總督薩頓，讓他先把這裡收拾一下，把這些孩子安置妥當之後，再來望北城述職。」

    待心腹點頭應是後，銳雯又接著說道：「查一下這個孩子，我要知道他父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