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苦業大師

    靈覺寺門口兩個守門僧人，是認識念真的，見他十年之後終於回來，連忙迎上前來見禮，一時不及多敘。念真看著輕塵和苑芷二人，口中說道：「二位師兄，兩位道長乃是念真好友，此次要見苦業師叔祖，可否行個方便？」

    兩位僧人面露難色，念真也知道靈覺寺一向不許女客入內，覺得有些為難，正想自己先進寺去面見苦業求情，只聽空中苦業大師的話已經傳了過來：「佛門乃是修心，心不正眼不正，心正眼自正。還不請兩位道友進來？」苦業大師聲音厚重平和，聞之讓人心生敬畏之意。

    守門僧人聽苦業大師發話，馬上退到兩邊，雙手合十，請輕塵二人進寺。苑芷嘴角微撇，對於自己受到慢待頗覺氣惱，不過輕塵拜見苦業大師，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靈覺寺雖然規模不大，佛門莊嚴氣象十足，她也不敢就此發脾氣，唯有耐著性子跟念真進寺。

    小沙彌引著三人在禪房外間坐定，前去相請苦業大師。

    在輕塵的想像中，苦業大師應該是身軀挺拔，寶相莊嚴的得道高僧模樣，當小沙彌宣稱苦業大師到來的時候，等在禪房中的輕塵和苑芷馬上站了起來，念真也陪同在側，低頭靜候。

    一個身材矮小精瘦，身穿破爛灰色僧袍，形容猥瑣的老僧，快步走了進來，毫無高僧風範，倒似活濟公一般，只是少了個帽子，露著光頭。

    「師叔祖，念真拜見。」直到念真朝前跪倒在地，拜見苦業大師的時候，輕塵才相信，眼前這個形容很隨意的老和尚，就是苦業大師。

    苦業大師說道：「起來吧。念真，十年未見，你的法力修為倒象是退步了，不過一路所作所為，不愧我靈覺寺弟子。」令念起身後，苦業大師眼睛望定了輕塵。

    「大師，輕塵拜見。晚輩乃南瞻部洲煉雲山落雲老祖門下弟子，特來拜望大師。」不等苦業開口詢問，他已經取出煉雲山掌門令牌呈上。落雲祖師去世前，曾交代輕塵，見到苦業大師的話，以掌門令牌為見證。

    苦業大師接過令牌，眼中露出唏噓神色，開口說道：「你們是煉雲山門下？落雲老友一向可好？」

    輕塵畢恭畢敬的答道：「落雲祖師已經輪迴。」苦業聞聽此言，放下令牌還給輕塵，念一聲阿彌陀佛，追憶之色一閃而過，轉而問念真道：「念真，此次出寺遊方十年，可有心得感悟？」

    念真知道這是在考究自己，沉思一下回道：「眾生皆苦，唯願佛光普照。」

    「佛光如燈，一室俱明。」苦業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

    「心有靈山，不見靈山。」念真硬著頭皮回答，惴惴不安的看著苦業大師，半晌不見他答話。

    輕塵和苑芷二人聽的似懂非懂，卻見苦業眼露讚賞之意，看著念真。

    「你那舍利呢？」苦業大師並未點評念真的話語，轉而問道。念真低下頭去，從嘴裡摳出舍利，用心擦拭了，這才恭恭敬敬遞給苦業。苦業接過去，手指輕輕一捏，舍利碎成幾塊，被苦業拋到一邊，一絲神識從舍利內飄飛而出，回歸苦業腦中。

    「啊，師叔祖？那舍利難道不是真的嗎？念真出發前，師叔祖法身在我禪房，專門叮囑了要保護好舍利的。」那一絲神識極其輕微，只有輕塵感知得到，念真和苑芷無從察覺，以為苦業將舍利毀掉了。苑芷瞪大了眼睛，念真不禁問了出來。

    「舍利好好的在寺中，如此貴重之物，怎會任由你等小僧隨身攜帶？其他寺院覬覦靈覺寺舍利的說辭，也是寺內的安排，主要是為了給你們十年時間，明心見性，好給我挑選幾個徒弟。」苦業笑嘻嘻的，用無所謂的口氣說著。

    念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和近千弟子外出遊方，奉為至寶的舍利，卻都是假貨。恐怕每個弟子出發前，都曾在禪房見到苦業現身，叮囑一番好好看護唯一的真品。

    苑芷看著念真，嘴角憋著笑意，眉毛沖他挑了挑，念真見了不禁有些氣惱，臉紅了紅。苦業大師提起要收幾個徒弟，難不成是自己也有希望？想到這裡，他平心靜氣，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樣子，只等師叔祖發話。

    輕塵見苦業一絲神識，就能幫助自己戰勝見性、驚退虎妖，實在是看不出、也想不到苦業的修為究竟去到了什麼高度。他八卦牌中那縷神識，應該與苦業大師不相上下。

    「念真，你遊方十年，心性堅韌虔誠，一路宣講佛法感化世人，功德無量。你可願隨我修行百年？」苦業如此說，那是明明白白要收念真為入室弟子了。

    苑芷和輕塵對望一眼，都為念真感到高興。

    念真聞言跪倒在地，口中說道：「能做師叔祖的弟子，念真求之不得，但有一事懇請師叔祖開恩允許，念真三十年後再來伺候師叔祖左右。」

    苑芷心想念真莫非是腦子被虎妖嚇糊塗了？她眼望著念真，對他使使眼色，生怕他錯過如此機緣。輕塵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妄言，畢竟是靈覺寺的事情，他和苑芷乃是外人，最好不要干擾念真。

    苦業卻毫不意外，料知念真有此一說，輕輕點頭，微笑說道：「你當真要去？」念真點頭說道：「弟子心意已決。」

    「幾時去？」苦業問道。

    「弟子這就上路。」念真回答。

    苦業撫掌大笑，毫無高僧風範，口中說道：「好好好，這才是我苦業的弟子，你只管放心前去，一切有我。」

    輕塵和苑芷聽著對話也不好發問，搞不懂念真究竟要去哪裡？。

    念真這才對滿腹狐疑的二人說道：「我早已立下誓願，去那喜樂城中宣講佛法，開啟百姓心智，讓喜樂城成為真正的喜樂之地。」

    輕塵和苑芷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喜樂城現在沒有妖怪，三十年下來，真的成為喜樂之地也未可知。對於念真的執著和虔誠，二人是衷心的欽佩，將他送出靈覺寺，這才迴轉苦業大師禪房之中。

    苦業大師見二人回來，微笑著看著他們。輕塵上前拜了拜，開口說道：「大師，輕塵前來，有一事相求。」於是將自己剛剛鍊氣之時，因為修為低下，在戰場修煉吸入了殺氣，如今金丹被殺氣纏裹，恐怕再不能進階的事情一一陳說，連自己修煉道德經，神識世界吸納天地元氣的秘密，也都沒有隱瞞。

    苦業大師聽輕塵說完，也沒急著出手幫助，而是問輕塵道：「何為佛？何為道？何為妖？」

    輕塵沒想到苦業大師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他在喜樂城時，被虎妖問得啞口無言，心裡一直存有困惑。苦業這是要考究他，也有提點的意思，沉思片刻，將自己心中所想朗聲說道：「道法自然，佛法唯心，妖法無常。三者所重皆不是法，唯有一心。妖有佛心，自是大善；佛有妖心，徒具人形。萬法殊途同歸，善惡分明，才是天道。」

    「何為善？何為惡？」苦業不點評他的話語，繼續問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眾人為善，唯我為惡。」輕塵心裡不知道，苦業對自己的回答是什麼看法，定了定神答道。

    苦業聽罷，閉目不語，輕塵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感悟是對是錯，總之話已出口，不愧本心就是了。

    「你那殺氣，本是天地元靈氣的一種，你吸天地元氣而修煉，乃自然道，本無阻礙，只是你法力低微之時，易被殺氣破壞了平衡，這才有此劫難。你方才話語，以你年紀修為，也是難能可貴了。」苦業一番話說出來，並未言明他是對是錯，輕塵明白他肯出手相助自己，一顆心稍覺安定。

    「修道修佛修妖，殊途同歸，你說的不錯。」苦業閉口不提虎妖之事，輕塵也知趣的不曾提及，虎妖的身份特殊，不是他這個層次能過問的。

    「你年紀輕輕的，修煉到如此地步殊為不易，我佛有慈悲之心，也不是有求必應的。神牛鎮和喜樂城，你不肯捨去百姓逃命，這是其一；見舍利而不起貪念，心智還算堅定，這是其二；五年步行，守護念真，這是其三，有此三功德，也與你道德經的宗旨甚為相符。救人乃是救己，只盼你守持如一，方能得登大道。」

    輕塵聽完，暗叫一聲慚愧，苦業一番話與當年老李的勸誡如出一轍，修煉路上身心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誘惑和磨練，稍有差錯就會偏離正道。

    苑芷更是吐了吐舌頭，額角見汗。喜樂城之外她曾想繞城而去，真要是走了，苦業會不會出手幫助輕塵，誰也無法料定。她之前雖不知輕塵金丹還有殺氣糾纏的問題，但修煉一途，貪生畏死、見財起意是難免的，如果因為輕塵顧念她而做出錯誤選擇，她可就成了大罪人了。

    苦業說罷手指一捻，指尖出現一粒舍利，與念真那顆假舍利別無二致，只是光芒微弱，毫不起眼，與假舍利的品相相去甚遠。

    「小友，你且將佛祖舍利納入你那神識世界，自有分曉。」苦業手拈舍利，遞給輕塵，他躬身拜了，這才接過舍利，神識一動，舍利出現在金丹附近。

    舍利也不見怎麼動靜，金丹上的灰黑殺氣已經隨著金丹的旋轉，被一絲絲剝離開來，吸入舍利之中，頃刻間金丹恢復光芒，元氣池與金丹的聯繫再次形成，絲絲元氣被吸入金丹，補充消耗。

    良久，氣海金丹同樣殺氣盡去，靈氣如同被漩渦吸引，瘋狂補充之前金丹的不足。兩粒金丹體積迅速膨脹，脹大到無可增長之時，隨著旋轉開始壓縮。輕塵心裡一喜，這是金丹九轉開始的徵兆。

    他多年來的擔心，就如此簡單的被舍利解決了，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在輕塵心中升起，金丹隨著一絲絲的壓縮，顯得愈加明亮凝實。

    舍利吸收殺氣完畢，原本潔白的顏色帶上絲絲灰黑，輕塵正擔心間，卻見舍利飛向神識世界深處，開始旋轉，絲絲殺氣已被釋放，融入無邊空間之中。輕塵想到落雲之前所說，殺氣也是天地元氣的一種組成，金丹劫雷被他吸收，殺氣也被他吸收，他隱隱之中心有所悟。

    舍利光芒一閃消失不見，輕塵知道是苦業收了，上前跪倒拜謝：「多謝大師出手相救，輕塵感激不盡。」

    苦業起身，走到一張案前，取過紙筆寫下四個大字：苦海無邊。交給輕塵後說道：「你是落雲門下，這四個字送你。道德經切勿和他人提起，你日後修煉尚有蹉跎，屆時能助你一臂之力。」

    輕塵不明就裡，但苦業大師既如此說，必定有他的道理，鄭重收起苦業手書，放進神識世界之中，對於大師的幫助感激無以復加。

    「大師，我看靈覺寺生活清苦，不知道寺內可接受香火？」輕塵受了苦業大師幫助，無以為報，就想將從神牛寺得的財物捐獻一些。

    苑芷眨了眨眼睛，按照她的想法，苦業大師必定推脫一番才符合大師身份，誰知苦業大師聽了輕塵的話，頓時沒有了之前高僧的風範，兩眼放光的，嘻嘻笑道：「這個。。。。。。自然是接受的，多少但隨小友心意。」

    話雖這麼說，苦業給輕塵的幫助，可是無法用財物衡量的，輕塵話已出口，要是不拿出一大筆錢來恐怕說不過去。

    輕塵拿出十隻箱子，裡面儘是黃白之物，以及珠寶首飾等等，著實不少。

    「既然收了小友香火，還請二位佛堂用些齋飯。」苦業大師喜滋滋的將箱子收了，對他們說道。按照世俗規矩，既然輕塵捐了香火，寺中是要管一頓飯的，念真本想請苑芷吃佛齋，誰知他急匆匆回喜樂城去了，換做苦業大師招待。

    大師的客人，寺中伙房自然不敢怠慢，用出十二分本領，將一桌佛齋做的花團錦簇。雖然是些豆腐香菇之類的，味道也是別出一格，比一些酒樓的葷菜，還要讓人胃口大開，吃得苑芷眉花眼笑，直說有空就要來吃佛齋。

    十箱財物換一頓佛齋？輕塵心想憑他積蓄也吃不起幾次。吃罷了佛齋，二人也不再拜見苦業大師，緩步自行出寺。

    輕塵前來靈覺寺，只為驅除殺氣之擾，如今困擾解決了，卻不知往何處去。苑芷是無可無不可，只要跟輕塵在一起就覺得心滿意足。

    兩人出了靈覺寺，行出十里，這才踏上飛劍，朝東北方向激飛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