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曲倩女幽魂

    「接下來。」王鳴之嚴肅起來，宣布說：「我會用白話把這樁奇聞講完。

    我們《靈談鬼笑》節目組誠邀天下所有熱愛傳奇的人士，把蒲松齡先生這樁奇聞的後半段寫成傳奇，再投到我們的微言！下周，我們將講出最好的幾篇，歡迎大家投稿！有豐厚的獎品哦。」

    霍地一下，劉總編、周承斌都驚喜地笑呼，飛鳴這一手厲害！

    這絕對會驚動天下傳奇小說作者，帶動節目的知名度，一舉奠定節目的超然地位！

    錦城，崔智全、張立彬他們駭然變色，王鳴之這一手好毒啊，通過共襄盛舉吸收所有熱度……

    什麼《江城》什麼納妾，根本是又一次毛大福，根本這一切都在王鳴之的掌握之中！

    「哈哈，我要參加！」崖州，謝楚老頭興奮地朝著大海吼叫，「我要青史留名了！」

    「謝老頭要上釣嘍。」繪畫少女笑說。老頭兒頓時猶豫了：「沒錯，這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嗎？」

    「我不管你們節目怎麼樣，快把故事講完！」巴西現場，沈璇璣急催道，「小倩怎麼樣了？」

    她這話，正是廣大觀眾們的心聲！

    「快講啊」，「做好準備被你虐了」，「來吧」，「再納妾毀故事閹了你」網友們的彈幕說著。

    終於，王鳴之輕搖起紙扇，嘆道：「就在燕赤霞和寧采臣合力重傷妖怪姥姥後，小倩卻被鬼界的力量吸走了。寧采臣急忙要抓住她，但只能撲了個空。」

    燕赤霞無奈地斥他：「你怎麼還管這隻女鬼呢，她和這妖魔是一夥的！」

    「她是被迫的！」寧采臣急忙說，「燕兄，我知道你是大俠心腸……」

    「此事無關俠義。」燕赤霞嘆了一口氣，「人有人界，鬼有鬼界。」

    沈璇璣、台下的觀眾們都聽得入神。

    傳奇體只是眾多小說文體中的一種，在現今時代，實屬小眾。現在最主流也最受歡迎的文體當然是白話文，所以王鳴之用白話講，除了錦城頻道的一幫人氣罵他耍賴，觀眾們照樣聽！

    況且王鳴之的聲音好聽，朗誦高超，他的講述也繪聲繪色的很不錯。

    燕赤霞畢竟是位唐風唐骨的俠客，寧采臣一番懇求後，他被打動了，一起去寺側的白楊樹挖出藏有小倩鬼魂的骨灰罐，再要趕往金H縣，讓她趕上投胎做人的機會。

    兩人挖墳時，卻挖出了一堆骨灰罐，只好先全部帶走。是夜，兩人趕路到了一間山野客棧，這客棧一派將要辦喜事的布置。

    夜深了，一番召鬼後，小倩再度出現！燕赤霞識趣地退出房間，留下寧、聶一人一鬼互訴衷腸。

    他們一同繪畫作詩，這是片刻的柔情，亦是永不相忘的諾言，只是外邊的天色越來越亮了。

    「我只望，天不要那麼快就亮……」聶小倩哀涼說，幽眸中隱有淚光。

    「小倩……」寧采臣面容悵然。

    人鬼殊途，當黎明到來，小倩再去投胎，他們就永遠無法再相見了。

    秦時食館裡落針可聞，擁擠的客人們緊盯著電視，秦老闆、好幾位大媽都偷抹著眼淚。小倩本應歡度著自己的青春年華，與心愛的人一起瘋一起笑的呀。

    「真是個奇人。」長安，蘇香衣飲著酒，心扉有一處地方被觸動著，憶起了自己的往事。

    故事的奇峰驟現，燕赤霞發現了妖氣，這竟是妖怪客棧！喜事是鬼娶親！他當即去把寧、聶叫走，當他們剛走出客棧，小倩被地府的妖力抓走了！

    馬上就要天亮了，兩人必須在一柱香時間內，前去地府的妖怪老巢把小倩救出來。

    詭異的氣氛籠罩著觀眾們，仿佛跟著兩人穿破陰陽的界線，到達了縹煙瀰漫的幽冥。鬼娶親！多麼聳人的場面啊，一隊隊奔飄的鬼魂護送著婚轎，身著婚袍的小倩被綁在轎上！

    燕、寧兩人為了救小倩，只得與鬼王的兵將們打起來。

    王鳴之講得繪影繪聲，觀眾們聽得聚精會神，他又激動道：「燕赤霞的神劍一出，呼嚯！劍身火光沖天，他一揮，轟轟轟，周圍的煙霧都破滅了，一大堆鬼怪慘叫著被打飛出去。」

    「好！」，「就是這樣！」在演播廳現場、在秦時食館，都有觀眾的歡呼聲衝起。

    寧采臣也爆發了，這個文弱書生拿出了勇氣，與鬼怪們搏鬥！那邊聶小倩見到他險象環生，心裡驚急，也終於爆發了，她掙脫了束縛，揮動衣袖，飛向要攻擊寧采臣的鬼王！

    這一刻，聶小倩身上閃耀著武則天、公孫大娘、聶隱娘、紅拂等等唐女的光芒。

    「她憤怒地大喊。」王鳴之激動地喊著，「我寧願永為厲鬼，也不容你傷害寧采臣！」

    好！！觀眾們的呼聲更大，許多人情不自禁地起立。

    而沈璇璣、黃伊娟、長孫無渝、陸靈鹿等女觀眾，從老太婆、大媽、女人、少女到女孩，紛紛猛力一揮拳頭！今晚憋的那股悶氣煙消雲散。

    剛烈，痛快，這樣才是我大唐女子！

    「呀！」妮芙吼了聲，打！

    王鳴之疾聲講著：「聶小倩的衣袖化出千萬道的布條，它們漫天飛舞，不斷地抽打鬼王，轟轟轟轟！但鬼王豈是好對付的，它的鬼力一爆，小倩的衣袖立刻寸寸斷裂！

    『放開她！』寧采臣大叫，腳下卻一個趄趔，幾乎摔倒了，他懷中藏著的《金剛經》掉了出來，金光四射，一頁頁的書頁竟然飛去封住鬼王！

    這給了小倩機會，她再揮衣袖，使盡了全部力量，一條條綾布把鬼王纏住。這時候，燕赤霞使著神劍刺去，咔轟！正中鬼王的胸口。

    嗚啊！鬼王一聲厲嚎，被了他們合力重傷，只能敗退。而那些小鬼怪，都已經逃竄散走了。」

    「贊贊贊！」，「精彩！」，「跟看電影一樣。」，「寧、聶、燕真的天作之合。」，「經典！」

    網友們的彈幕興奮地爭相喝彩，十分熱烈。王鳴之的語氣卻在漸漸變得低落。

    之後，兩人一鬼立即回到人間，卻已經是黎明時分了。小倩被初晨的陽光照得痛苦慘叫，寧采臣只能去以身擋住窗戶。小倩必須回骨灰罐了，不然會魂飛魄散。

    因此在永遠的別離之前，這對人鬼愛侶卻不能相擁抱，甚至不能相視彼此……

    「采臣，再見了。」聶小倩哽咽說，那張絕美的臉容上滿是清幽的淚水。

    「……小倩，再見。」寧采臣的聲音也在微微顫抖。

    他們所有的不舍，都化作了永別的悲悵。

    崎嶇的山路上，這一個豪情劍俠，一個剛正書生，兩人翻身上馬，帶著小倩的骨灰罐奔向前路，要去完成幫助她投胎的承諾。

    一篇傳奇就此講罷，演播廳的人們百感交集！

    沈璇璣的眼眸淚光隱現，突然鄭重道：「飛鳴，我之前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現在我明白了，蒲松齡先生有各種奇聞，有江城那樣的，有聶小倩這樣的。我喜歡聶小倩。」

    很多女觀眾心有同感，真期待有朝一天，這個故事被拍成影視，沈璇璣演小倩就挺適合。

    這時，只見王鳴之什麼都不說，放下摺扇，拿起一隻陶笛，他旁邊的宇文奕站起身。

    在眾人疑惑之際，王鳴之的神識關掉朗誦，打開了每天可用一次的陶笛才能，大師級。任督二脈頓時被打通，他雙手握著陶笛，嘴巴湊去，吹奏起《倩女幽魂》的主題曲《路隨人茫茫》。

    清悠的笛聲響起，宇文奕乘著因為故事而生的惆悵，開腔唱了起來：

    「人生，夢如路長。

    讓那風霜，風霜，留臉上。

    紅塵里，美夢有多少方向。

    找痴痴夢幻的心愛，路隨人茫茫。」

    霎時，長孫無渝訝然睜眸，周圍盧惠晴等其他觀眾們都霍然靜下。

    通道那邊的劉總編、周承斌他們才明白過來，剛才飛鳴和宇文奕一番密談，是談的這個啊。

    身為專業歌者，沈璇璣聽出了更多更多，不覺間，眼角落下了一滴清瑩的淚珠……

    此曲，此詞，這首歌，悵然卻又朗然，正合此情此景。

    秦時食館裡，秦老闆、許世洪等所有觀眾都起立了，與此同時很多食館、茶館的觀眾們也都起立了……那些嘗過這種「但願黎明不要來」滋味的人，熱淚正在他們的目眶打轉。

    在夜晚我們可以做著美夢，但天亮了必須面對現實。

    多少的美夢，都會隨著天亮而破滅，何為黑暗，何為光明？

    公寓裡，妮芙呢喃地跟著哼唱。世間會接受那錠金子的人很多，她沒要，所以她落榜了。

    「人生是，夢的延長。

    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覓我心中方向。

    風幽幽在夢中輕嘆，路和人茫茫。」

    錦城電視台，崔智全、常逸衡、張立彬等人臉色或沉黑或煞白，一個個都愣著很難看。

    芽菜網上，書評人們爭先恐後地作出簡評，好像這是莫大的榮耀。

    洛陽的孫思浩說：「僅是前半段，已開創了傳奇小說的新高峰。」揚州的宋子遠說：「我們剛剛聽到我們這個時代的《聶隱娘》。」崖州的謝楚說：「我現在好絕望。我沒幾年活的了，可我怎麼努力也達不到聶小倩這種高度，我好無用。」

    謝楚？正是那個謝楚……現代泰斗級人物！評了這麼一番話。

    已經有613位書評人打了分，這篇半文半白的《倩女幽魂》，9.5分！

    秒殺！！！這完全是把《狐五娘》、《黃花妖》、《華峰》等等全部轟殺至渣，也把「蒲松齡先生」自己的《嬰寧》、《嬌娜》等等全部超越了。

    勝負已分了，定了，錦城頻道這回一敗塗地，王鳴之真的……復仇了……

    「人間路，快樂少年郎。

    在那崎嶇，崎嶇中看陽光。」

    餘杭的陸靈鹿、長安的蘇香衣、太原、范陽、龜茲……電視前的千家萬戶，都在傾聽著這悠揚動人的歌聲。這份感喟，傳遍了大唐。

    從妖魔手中救出心愛的女子，從此幸福快樂，生平無二色，那是理想。

    即使你千般萬般努力，還是迎來別離，不是因為你們不再相愛，而是她已經死了。一如那些年輕時的美夢與誓言，最終都是由我們自己親手去送葬，這是現實。

    再懷著破碎的心，崎嶇卻努力快樂的，繼續前行。

    「紅塵里，快樂有多少方向。

    一絲絲像夢的風雨，路隨人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