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韓祁霖
秋高氣爽,人聲鼎沸。文師閣 m.wenshige.com各個佛殿內都擠滿了香客,有那年輕的婦人在送子觀音面前喃喃祈求,也有那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在掛滿絲絛的因緣樹前許願。
不知是誰先望見那滾滾濃煙,一時間便高喊起來「著火啦,著火啦,快救火啊!」
舞華因習得「踏雪無痕」,一身輕功早已出神入畫,此時她正藏在那最高的佛塔之上,靜靜盯著下方的動靜。
只見所有的僧侶、香客都朝藏經閣方向涌去,一見真是藏經閣著了火,當下都大驚失色,各個忙上前撲起火來。
舞華錯眼見一個著玄色僧服的僧人往旁邊的院落一閃,忙跟了上去。
那僧人警惕性非常高,一路上非常小心,好在舞華也是跟蹤的一把好手,左拐右轉,竟是來到了寺廟靠近後山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
院子外面並無人把守,但舞華已經清晰聽聞裡面有數十道呼吸聲,她見旁邊樹木高大茂盛,乾脆腳尖一蹬便躍了上去。
只見院中果然有二三十個僧人往來巡視,各個下盤沉穩,體魄健壯,又見他們防守錯落有致,不像僧侶倒像極了受過嚴酷訓練的士兵。
應該就是這裡沒錯。
既然已經探得所在,當下舞華也不多留,立刻撤離回到了原來的禪房。
此時星玄還未回來,舞華久等不至,心中很是擔心,便換回裝扮出門尋找。
一路上人聲嘈雜,各個都腳步匆匆,舞華在去藏經閣的路上遠遠看到那幾個被打發出去的丫鬟和護院在人群中四處張望,想是在尋找自己。只因還要去尋星玄,不便被發現,舞華便繞路到了後院。
雖此處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行人,但舞華不敢大意,因此隱藏起了一身功夫裝作尋找掉了貴重之物的遊人來。
路過一處迴廊,忽遠遠聽見一陣悠揚的笛聲,綿延迴響,縈繞著無盡的灑脫釋然。笛音細長,一般多為傳達幽怨孤寂之意。舞華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豁達的笛聲,心念一動間已是提步往那笛音裊裊的方向行去了。
穿過迴廊,翠竹掩映中確實別有乾坤,只見一條鋪滿鵝暖石的羊腸小道曲曲折折,路的兩邊植滿了金桂。此時花兒開的正盛,香氣襲人。
行了百米遠的距離,則出現了一座朱色小亭。遠遠可看見一個白衣男子長身直立,手握翠笛正在吹奏。
舞華悄悄行至跟前,只見亭中人袍服雪白,一塵不染,五官雖不若天景精緻妖孽,卻也是舉世難尋的美男子。特別是那通身的氣質,溫潤如玉,當真是一謙謙公子。
一曲畢,那人淡淡望了過來。舞華倒也不躲避,只大大方方行了一禮,道「公子笛聲悠然,小女一時聽的入迷,叨擾了公子,實在抱歉。」
韓祁霖其實早就知道有人過來了,只這腳步凌亂輕浮,顯然是位沒有武功的女子,他便也沒有阻攔,卻不想來人竟生得如此出色。
一雙清凌凌的眸子燦若晨星,柳葉眉,硃砂唇。膚若凝脂,吹彈可破。雖只是梳了簡單的白合髻,卻端的嬌媚逼人,麗色無邊。
再對上那雙滿是靈氣的眼眸,韓祁霖展顏一笑,揖手道「姑娘客氣了,這地方本就不是我的私物,所以不曾有叨擾一說。」
「哎,什麼味,好香啊」,舞華忽而說道。
「姑娘好靈的鼻子,在下適才煮了君山銀針,不知是否有幸邀姑娘一起品評。」韓祁霖話剛出口,便意識到不妥,眼下孤男寡女在一起詳談已是逾越了男女大防,如今又邀人家喝茶,豈不是要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聲嗎?忙又道「在下剛才唐突了,一時高興,竟忘了世間對女兒本就諸多苛刻。如若姑娘看得起在下,不妨留下住址,待我回府便差人將茶葉送到府上。」
卻不想舞華回到「不必如此麻煩,公子實在不必如此擔憂我的名聲,且不說此處僻靜無人,再說便是被人瞧見,又能如何呢?老實說,我實在厭惡這世道對女子的規矩束縛,而我,也並非能被它掣肘之人。你我之間,雖是萍水相逢,確是坦坦蕩蕩的君子之交,何懼人言?」
聽得這番話,韓祁霖只感覺如醍醐灌頂,往他平時自詡看透塵世,如今,卻還不及一女子看的透徹。
這姑娘,真真是奇女子。
他本是心胸豁達之人,當下慚愧道「是我看低了姑娘。」
「無妨,」舞華展顏一笑,側身坐在了那石凳上。
當下兩人舉杯共品香茗,談天說地,倒似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般。
「在下表字江沅,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江沅,可是「乘舲船余上沅兮,齊吳榜以擊汰」的江沅。」
「正是,這是先母所賜。」談及此,韓祁燁眸中不免有了一絲傷悲。
舞華知是觸到了人家的傷心事,思慮後說道「我雖不識得公子的母親,但我想,她為你起名江沅,定是希望你能心胸開闊,一世順遂。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還請公子不要過於傷懷。」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韓祁霖念叨了一遍,笑道「果然如此,姑娘高見,在下著實受教了。」
「不敢當,我才要謝謝公子的君山銀針。哎呀,我竟差點忘了星玄。公子,今日還有事,我便先告辭了。」
眼見舞華起身匆匆便走,韓祁霖忙問「姑娘還未告知在下芳名?」
「小字舞華,公子,就此別過。」話畢,舞華提起裙擺,便匆匆走了。
「舞華」,韓祁霖喃喃出聲,忽然似想到了什麼,雙眸一轉,看向那越走越遠的倩影,「原來是她。」當日也是,這樣出塵脫俗的女子,世間又能有幾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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