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桂與雀囚

    王陸離今天過得不是很順。

    一早起來就有些心神不寧，刷牙的時候被旁邊的胖子擠了一下，手一松把剛買才一天的口杯砸了。

    按網上的軍訓攻略給膠鞋裡墊上衛生巾，當然這並不算什麼，除非站在自己右邊那個傻逼沒有在齊步走時一腳把它踩了出來。

    站了一上午，剛準備去吃個飯就被輔導員叫去幫忙搬東西，等好不容易幹完活已經距離下午軍訓只有半小時了。

    在食堂吃麵時接到老媽的簡訊，拿起手機看時手一麻把它滑進了湯里，眼疾手快的撈出來又打翻了碗灑了一鞋湯湯水水。

    頗不好意思的給清潔大媽道了個歉，飛快跑回宿舍換襪子擦鞋吹手機再跑去軍訓時又因為遲到被罰做了五十個俯臥撐。

    等到順利歸隊時，感覺自己全身都累的發麻，由內而外。

    並非不是很順，是特別不順。

    所以當王陸離瞳孔失焦大腦放空的挺著下午的軍訓，期盼著趕緊結束好回去洗個澡休息下時，兩巴掌把他扇回了清醒。

    他媽的太過分了！

    王陸離憤怒的皺起了眉頭，心想就算自己快睡著了教官也不能這麼打人啊，結果發現面前站著的並不是他而是那個踩了自己鞋的智障類人猿。

    而且對方還若無其事的抓起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手，表情呃怎麼說……極其怪異……

    看到這人轉了個身走開，王陸離握了下拳頭然後又鬆開了。

    低頭看了看被抓出幾條難看紋路的軍訓服，心想道，這還不算正式開學，第一天軍訓就當著教官面和同學打起來再背個處分什麼的，告老還鄉，無言見江東父老……

    還是等教官過來處理這小子就好。

    然後就見教官像個傻子一樣繼續站著軍姿一動不動目不斜視。

    王陸離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這小子平白無故過來打了自己的原因先放在一邊，教官和旁邊的人這么半天連點反應都沒有？

    正這樣想著然後他就看見這人慢悠悠走到站的筆挺的教官面前。

    「你在幹嘛？」王陸離終於忍不住吼道，後者聽到突然一轉身，微張著嘴吃驚的看著他。

    他攥著拳頭警惕的看著對方，覺得現在的事情不太能理解，但是拋去那些，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像是要幹什麼好事，如果他敢輕舉妄動，就直接給他揍翻。

    正這樣想道，後方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王陸離下意識伸出手想拽一下面前的人，結果對方捂著頭蹲了下去拽了個空。

    他撇了下嘴，抬頭看過去，只見圖書館整棟樓像一個被快遞暴力分揀過的包裹，破爛不堪變形嚴重。

    大樓的一面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個坑，龜裂的痕跡順著大樓的表面蔓延開，一些殘磚瓦礫玻璃碎屑窸窸窣窣掉落下來揚起一陣灰塵。

    裂紋的中心有一團光在緩緩消散，它下面有個衣著類似古代服飾的女人抱胸站在搖搖欲墜的樓面邊緣，王陸離發現她似乎在盯著廣場上另一處認真的的在看著什麼。

    她突然開口說道：「真沒想到，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竟然會有一個天奉級別的高手存在，敢問閣下是下界的何方首領？」

    「呵。」順著她的目光，廣場對面軍訓的連隊中傳來一聲清亮的冷笑。隨即一連串波紋一樣的白色光線向著圖書館的方向飛射過去。

    古裝女子輕點腳尖，斜向上飛出去落在另外一棟樓頂，幾道光波在她身後轟在破損的圖書館樓面上，又發出幾聲巨響。

    她搖了搖頭，嘆息道：「下界的雜種們果真是沒有任何禮貌教養可言，父王說的一點都沒錯。」

    王陸離聽到這些話，低頭和蹲在地上的那小子對視了一眼，後者抿住本來微張的嘴，對他搖了搖頭。

    「你的那個父王沒有告訴過你……」這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一個一身迷彩的身影慢慢從一堆僵直的人群中走了出來，王陸離認出來他是隔壁連的教官。

    他雙手握著一柄斧面微微發著白光的長斧，掄到背後，然後猛的向著樓頂的女子甩了出去，笑道，「……話多的人死的快嗎？」同時蹲下用力一蹬，像只鷹隼一樣直直的跟在斧頭後面向樓頂飛上去。

    古裝女子右腳輕踏樓頂地面，側身躲開向她豎著旋轉飛來的斧頭，但在其後的教官正好抓到斧柄，順勢掄了半圈繼續砍向對方。

    當然古裝女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直抱著胸的手終於鬆開，玉手在地面輕撐，整個人倒立過來，羅裙翻動，一隻腳向著教官的胸口猛踹。

    教官無法收住斧頭的攻勢，索性鬆手丟下，雙臂交叉格擋住這一腳，之後翻轉手腕抓住了古裝女子的腳踝，後者另一隻手也撐住了地面，另一腳腳背後弓，足跟像榔頭一樣對著教官肋下敲去。

    而這時被教官甩掉的長斧旋轉著在空中切過一個半圓後也重重的向女子腰背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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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樓頂雙方打的不可開交時，王陸離震驚的心情平復了一點，伸手拍了拍蹲的像個蛤蟆一樣一邊還在緊張注視著打鬥的男生，輕聲說道：「喂，起來。」

    男生緩緩站直了膝蓋，然後突然一下跪倒下去，王陸離趕緊一把撈住他的胳膊，嫌棄的說道：「怎麼了，看神仙打架，腿軟了？」

    「你才腿軟了，」男生錘了錘大腿外側，一臉欠揍的回道，「老子是蹲麻了！」

    王陸離抬頭望了一下打鬥二人所在的方向，他們的身影已經被其他建築物擋住，但仍有碰撞巨響不斷傳來。

    他看了看同樣也在張望的男生，想到既然他也是這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之前的怪事應該也是和他無關，便問到：「你知不知道，現在這情況是發生了什麼？」

    男生轉過來搖了搖頭：「這都還沒開學，圖書館就讓神仙砸了，其他人還都被定身了，這以後該怎麼上課啊？」

    哈？王陸離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是現在應該關注的點嗎？心中越來越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正想著，對方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要不跑？」

    「跑個頭」王陸離衝著發出巨響的方向昂了昂下巴，「神仙打架，這天崩地裂的，咱們普通人能躲到哪去。」

    「更何況，」他指了指旁邊那些學生，「我們本來，也應該是和這些人一樣，一動不動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的吧，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重新站回到隊伍裡面去，」

    王陸離轉過頭注視著那男生的眼睛分析道，「你看那兩個人特意在那麼遠的地方打，估計可能就是怕波及到這群人所以我們沒有必要跑……吧……」

    王陸離剛脫口而出，一道光閃過，前方教學樓的一角仿佛被切下來的的蛋糕，轟隆一下砸在了地上。

    他和旁邊男生咳嗽著撲開灰塵，等睜開眼睛時看到，那塊巨型碎石顫抖的順著主教學樓的樓梯彈跳了幾下就向著他們滾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王陸離心臟嚇得差點沒從胸腔蹦出來，拽著看傻眼了的男生的袖子吼道：「跑啊！」然後拔腿就飆了出去。

    男生跌跌蹌蹌一邊被拽著跑一邊回頭，看到那塊巨石順著學生中間直接碾了過去，嘴中不停的絮叨著：「我勒個去……不是吧……我去……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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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切去的樓角後面，古裝女子順著光滑的邊緣滑過來，像一顆炮彈一樣咚的一聲砸在了廣場西側一棟教學樓樓二樓的平台上，但勢頭未減，脆弱的平台像紙糊的一樣瞬間坍塌。

    女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停了下來，噴出一口鮮血無力的撐著地面，眼神怨毒得盯著後面飛過來的教官，說道：「果真是實打實的天奉高手，奴家輸了。」

    教官冷眼看著脆弱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言不發，毫無憐香惜玉之感的舉起了斧頭。

    說時遲那時快古裝女子本來捂著胸口的左袖仿若游蛇一般化為兩道，一股沿著教官的左腿攀爬上去，另一股順著他的斧柄纏繞上去。

    而後者化掌為刀向著那些張牙舞爪的布料砍去，卻好似劈在了水流之上，分分鐘也被纏繞勒緊，動彈不得。

    那些布蛇幾乎剎那間就爬遍了教官的全身，教官皺起眉頭全身發力，卻似乎完全破不開它們的緊縛。

    「抱歉，讓奴家得手了！」女人微笑道，右手高抬，一些古樸玄奧的花紋圍繞著虛握著的手掌遊走，瞬間化成了一柄散發著幽幽紫紅光芒的長刃匕首向著教官的咽喉捅去。

    教官仍未坐以待斃，全身唯一露在外面的右腳點地，弓背向後跳起來。

    古裝女子轉刃改向心臟刺去，就在她即將刺中時，布匹下纏繞著的斧頭突然開始變亮，一股危險的預感湧上心頭，她連忙收刀向後疾退。

    「嘶拉……砰！」纏繞著教官的布團一瞬間突然變得像只生氣的河豚一樣鼓脹起來，接著像被捅破的裝水氣球一樣炸開，一團藤蔓樹枝從中迎風就長，瞬間分化無數，箭雨一般對著古裝女子疾刺過來。

    女子大驚失色，甩袖纏住廣場遠處雕塑上拉緊狂退，那些枝條紛紛刺在她腳步後幾厘米的地上發出「咻咻」的刺擊聲。

    「月桂？」古裝女子猛的跳在雕塑上，望著那些不再伸長的帶葉枝條，驚道，「閣下是荊叢園的那位？為何會出現在落湍谷附近？」

    「哦？」教官一愣，旋即笑道，「穿著雀囚大搖大擺跑到我們地盤還扮豬吃老虎的小姑娘，好像應該也不是簡單人吧。」

    古裝女子不置可否，理了理耳邊汗濕的捲髮，說道：「既然汝了解，應該也清楚，要留下我是沒什麼可能的事吧。」

    教官微笑點了點頭，看著那些逐漸縮回手中月桂斧柄的枝條，輕說道：「是啊，殺你確實有點難，不過，」他抬起手，眯著眼，目光中虛捏著古裝女子的身影。

    「下界地盤雖小，但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啊。」說完兩指併合在一起。

    古裝女子弓起身子提防著對方的下一步動作，卻突然感到渾身有些不自在，接著突然想到什麼的掀起衣袖，發現了內襯上黏附著幾顆變得越來越翠綠的梭長種子。

    「砰！」一聲炸響後地上多了一小灘血跡，和一地木屑。古裝女子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啊，跑掉了嗎……」教官喃喃細語著，手中長斧漸漸化為一群白藍符文消散掉。

    拍了拍手，環顧了一下四周，踢著正步走回了自己所在的連隊，被那些仍舊一動不動站著軍姿的學生們擋住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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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陸離拽著男生的袖子剛跑出去十幾步，後者一腳踩中地上一塊石子崴了腳。

    「我靠你行不行啊！」他看著蹲下去捂著腳的對方，又抬頭焦急的看了眼依舊順著慣性飛快滾的巨石，想要拉對方起來。

    「不要管我，你先走！」男生揉著紅腫的腳抬頭沖他吼道。

    「你他媽的看老子像這樣的人嗎！」說完飛快的蹲下去，「廢話少他媽這麼多！快上來！」

    男生咬了下嘴角，伏上了王陸離的後背。

    王陸離一咬牙，抓起身後的男生的大腿站了起來，顛了兩下確認抱緊了，準備往旁邊跑。

    「你們兩個幹什麼呢！」

    猛的聽到有人說話，王陸離還沒反應過來，接著跑了兩步，差點撞到馬路上兩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子。

    回過頭，向著他們滾來的巨石消失了，遠處本來因為巨石滾下被砸的坑坑窪窪的樓梯上，新開學的高年級學生正熙熙攘攘走過。

    整個校園一片祥和，晚霞暖洋洋的越過高高的主教學樓灑在廣場上，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樣。

    回過神來看到全連的同學都在盯著他們看，教官更是一路小跑上來，嚴厲說道：「你們兩個，腦子有問題了？大家都在站軍姿，一個突然把另一個背起來就跑？耍猴戲呢？」

    話音剛落，全連同學轟的一下笑了出來。

    王陸離在笑聲中懵逼的盯著教官的眼睛，身後男生掐了掐他的肩膀：「快……快把我放下來……」

    他蹲下讓男生從自己身上滑下來，打了一個激靈，結巴說道：「報告！他……他扭了腳！」

    羅教官蹲下去：「哪只腳？」查看了下男生的腳踝，疑惑的抬起頭，「裝的吧？哪扭了？」

    男生跺了跺剛剛扭傷的腳，尷尬的說：「呃……好像沒事了……」

    教官站起來看了看不做聲的兩人：「下次有什麼問題先跟我打報告。這次就先算了，先歸隊，等會解散後，你們兩個再多站一個小時，明白了嗎？」

    王陸離看了一眼完好無損的圖書館和教學樓，絲毫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同學們，和男生對視了一眼，無奈點頭道：「明白了教官。」

    。

    。

    夕陽已經完全從樓頂落了下去。

    從剛才的激烈瀕死到現在恍若隔世，兩個人恍恍惚惚的站著軍姿，看著其他連的教官把隊伍解散後跑過來和羅教官打趣說話。

    「雖然不太清楚今天發生了什麼，但是背我的時候，謝謝你了啊。」男生先開了口，目不斜視的小聲用嘴角向王陸離謝道。

    「謝謝就不必了哈哈，我可還記著你仇呢」王陸離同樣用嘴角擠出來回道。

    「什麼仇？」

    「先把我鞋墊踩了出來讓我出醜，後面又莫名其妙給我兩巴掌」

    「呃……鞋墊……對不起……兩巴掌？啊……誤會誤會……」

    「誤會個屁啊！對了，你叫啥？」

    「程武麟。咋了？」

    「沒什麼，我王陸離。反正以後都是同學了，剛才發生那麼多事情，我連你叫啥都還不知道呢。」

    「嘿嘿，王哥好。」

    「哈哈，你怎麼知道我比你大還王哥。」

    「笑什麼笑，給我老實站好！」羅教官突然回頭一吼，嚇得兩人立馬立正，像被貓逼到牆角的耗子一般再也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