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六域之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舊照

    回到「汕源居」，瑤兒正一個人坐在院門，杵著下巴，見我們回來，立即蹦起。

    「你們去哪啦，我當心死了！」她大大的眼睛，框中濕潤。

    「我們出門辦點事兒，沒告訴你，不好意思。」我笑著解釋。

    「哦。」瑤兒點點頭。

    之後，溪沐瀟在「汕源居」院中擺了幾桌，又命人將大餐送去隊員們院子，眾人自是一番嗨吃。

    我雖受了內傷，不過，飯前「歸零覺」了一下，便恢復得差不零。

    娪絮、小燕與十二仙子，今晚異常親近，一直談笑風生，齊樂融洽。

    只有霜不夢，臉色黯然獨自小酌。

    婁洹喝了兩壇，興奮異常，大談今日經歷，我方知曉那羽姐姐手段不凡，布下迷陣，竟以一人之軀，困住我方數名高手，還有餘心將我胖揍一頓，實是蒙面人級別。

    但困惑又生，以她這身本領，風盜弱那日要我救她......不知是何緣故。

    想起風盜弱、風軒霧及羽的古怪行為，只覺他們『瀾召門』都是神經病，也就不怎麼掛懷了。

    又想到慕泫微，不由得心中慘然，默默低頭自飲。

    婁洹舉起一柄大劍湊到我眼前：「二哥，你瞧！我之前早想跟你說了，環山這利器非同尋常，我決定跟你練劍，希望二哥賜教！」

    咦？三弟不會是喝多了吧，鐵棒使得好好的，改練什麼劍？

    不經心撇他一眼，見他手中之劍如金似玉，剔透中藍芒幽動，正是那日芙怡所贈。

    婁洹握劍在我面前一陣擺弄，舞得虎虎生風，劍中靈氣咄咄逼人。

    「好俊的劍！」我贊到，奪過劍來，幾式「勃鞮劍法」舞將開來，舞得起勁，有意擺顯，意劍合入，「地字訣」七十二支飛劍立現空中穿梭飛轉。

    「好！」「嘩嘩嘩——」在場眾人齊聲喝彩！

    「承風」閃爍，直向七十二支飛劍射去！

    「噹噹噹噹——」天空火光迸發，「承風」與意劍戰得難解難分！

    我張大嘴巴，不知發生了什麼。

    「嘻嘻，劍都能爭風吃醋！陳小峰，真有你的！」娪絮抿嘴笑到。

    「哈哈，牛牛牛，豬頭變大牛，來，我們共飲一杯！敬豬頭！」十二仙子斟上茶。

    「呵呵。」娪絮、小燕與她們舉杯一碰。

    什麼就豬頭了，不現了還不行？

    我尷尬地收式回劍，「承風」似是不甘，繞著我轉了幾圈才回歸劍位。

    將仿「承風」還給婁洹，拍拍他：「三弟，你棒法已經純熟，先用棍吧，練劍以後再說。」

    「哦，好的二哥。」婁洹點點頭。

    我倆坐下，繼續吃飯。

    聽婁洹說起，在環山小境那日，他同隊員與無數妖怪大戰三日三夜，全仗芙怡贈的神器，才將群怪打得落花流水。

    那日，我知陣內危機萬分，卻不知小境也有大戰，細問之下了解到，原來我們在虛無嶺應對「烏魁」時，小境內也出現類似「烏魁」的東東。

    難怪添虎靈要讓隊員們守住外面。

    話說，進入「汕源居」後，虎哥就沒影了，也不知跑哪去了。

    酒足飯飽，大夥各自回屋休息，我與溪沐瀟、溪霆進大廳對燈妖案又作了些分析。

    不多時，有人來尋溪沐瀟，說是族長傳他，他與溪霆告辭出屋。

    我將他倆送至「汕源居」門外，折返回來。

    「呼——」院中一座假山後，傳來女子輕息。

    我順步過去，看見霜不夢坐在動泉邊舉壇痛飲，地上擺了幾大壇酒。

    「看什麼，本姑娘想喝酒，有什麼好看的！」她沒回頭，放下酒罈。

    「哈哈，這個......今晚夜色好美，確實適宜多飲幾杯......」我乾笑到。

    慕泫微過世後她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這幾日她面色憔悴，言語不多，像換了個人一樣。

    只是之前事情一件接一件，我也沒機會單獨跟她聊聊，今天正好，有事問她。

    走到她身邊蹲下：「霜姑娘，那個......」

    「什麼霜姑娘，說好的小夢兒呢？你想抵賴？」她微微怒到。

    「哦哦，小夢......你是有什麼心事嗎？」我試探著問她。

    「要喝嗎？」她指指邊上的酒罈。

    「要陪麼？」我滿臉堆笑。

    「切，愛喝不喝！」她白我一眼，自飲一口。

    輕輕坐下，我摸出慕泫微那張泛黃的舊照，遞給她：「你知道......」

    她顫顫巍巍接過，雙手捧到面前，淚珠已一顆顆滾落。

    見她這樣，我不敢吱聲，靜靜看著相片。

    ......

    霜不夢沉默了好一會，幽幽說道：「我是孤兒，從小被尊祖收養，他傳我技法，教我認字。」

    「被收養的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都是家人遺棄，我與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更談不上夥伴，有的只是接到任務時的交接。」

    「任務失敗就會受罰，會被關進黑屋讓我們相互拼鬥，站著的才能放出來。」

    「尊祖對我們很苛刻，可我從來沒有恨過他，因為，我不用再去流浪，每天為一個饅頭被人在街上追打。」

    「十一歲那年，尊祖說我天賦不錯，可以進階到更高部門培養。」

    「我被帶到一棟大廈，裡面二十三個與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在那裡我遇見了慕泫微......」

    她輕輕摸著相片上的小慕泫，忍不住又抽泣起來。

    「她是我們的頭兒，由於她深得尊祖寵愛，因此她能做很多很多......我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你你，你是說......那老怪物喜歡小女孩？！」我一顫，沒想到那什麼尊祖那麼變態！

    霜不夢搖搖頭：「不，聽說是因為她太奶奶......」

    哦，原來如此，我早該猜到，怪不得慕泫壁怕他妹妹跟怕什麼似的。

    「慕泫微聰慧過人，心地善良，對我們每個人都親如姐妹，只要她向尊祖提出要求，尊祖絕不會說個『不』字，所以我們執行的任務漸漸少了，偶爾接到也是非常輕鬆的。」

    「就這樣，我們二十四個小姐妹同她一起練功，一起吃飯，一起入眠，那段時間簡直是進入天堂一般。」霜不夢晶瑩的臉龐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十二仙子那時也在你們之中，怎麼感覺你們不太熟？」我有些詫異。

    「是不太熟，十二仙子是慕泫家弟子，並不在其中。」霜不夢抹抹眼角。

    「我以為，我以為，我會一直幸福下去，可是，可是........」她眼淚流水般湧出，摸了摸相片中另一女孩：「她叫清清，當年慕泫微與我和她最為要好，我們都稱慕泫微為『仙女老大』。」

    「十二歲那年，『尤神帝宗』失手之後，派人在附近城鎮尋你。我、清清、慕泫微隨她太姥姥到屏縣福利院捐贈，目的是打探你下落......」

    聽她這麼說，我渾身冒汗，這特麼尊祖真雞賊！居然讓小娃娃打掩護，光明正大進來尋人！

    「那那那，我被你們仨發現了？後來我怎麼沒事？」我緊緊盯住她的臉。

    「呵呵，那你就得謝謝慕泫微了......唉......」霜不夢長嘆一聲，繼續：「『仙女老大』何等聰明，進入福利院不久便找到了你，她命我同清清陪你去廢棄的活動區玩耍，當時我們並不知情，只道她貪玩任性，就陪你玩了一個下午，待她太姥姥發放完禮物，才跟你告別。」

    ......的確，那天回到宿舍，發現只有我一個人沒領到禮物還大哭大鬧。

    「那日，『尤神帝宗』派去之人在福利院未尋到你的蹤跡，其實是慕泫微將你藏到廢棄的院中，又從中周旋的結果。照片便是當日，慕泫微用隨身帶的傻瓜相機自動拍的，她自己洗出來後，最愛的相機就被她銷毀了，之後也沒見她買新的。」

    呃呃呃！沒想到，那次此般危險，慕泫姑娘對我如此大恩，現在可怎麼還報......

    那什麼，以她當時的年紀，會洗膠片？還有錢買相機！拉麼留？！

    「當年我懵懵懂懂，第一次跟男孩玩耍，回去後心中對你很是掛念，不清楚怎會如此，於是悄悄告訴了慕泫微和清清，誰知慕泫微大怒，不准我跟清清再提此事，更不許提你！嗚嗚嗚！」霜不夢嗚咽起來。

    我靜靜聽著，不敢打斷。

    「我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好生鬱悶，幾天不吃不喝，慕泫微見我狀況，猜到原因，於是將整件事情告訴我與清清，並讓我們發誓絕不能說出去。」

    「長大以後，漸漸明白情愛之事，我發現『仙女老大』一直在暗中幫你消除痕跡，以至『尤神帝宗』多年來所獲線索寥寥無幾，原來她早已『相中』你了！」霜不夢把相片還給我，自己提起酒罈大口飲下。

    看著蹺蹺板上的兩個小孩，我眼睛濕潤了。

    「十七歲那年，我與清清，慕泫微一同出外執行任務，無意間得知你在一場武術比賽，被『帝探雙鷹』盯上，慕泫微當即放下任務，帶上我和清清去幫你掃清後患。」

    「我們暗中行事，配合慕泫微的計謀，幾經周折成功將『帝探雙鷹』目光引到其他人身上，我們的任務卻也沒能按時完成。」

    「那次任務雖只是去險山中采些奇藥，對我們來說自然簡單，可尊祖急用，耽擱之後我們大受責罰，就連一向被寵愛的慕泫微也沒能避免。」

    「我們被關進一間屋子，由慕泫微太姥姥金針刺穴進行逼問，慕泫微與清清自是一個字不肯露......我，我......實在受不了折磨，就招出同『帝探雙鷹』糾纏之事，不過，我沒透露是因你而起。」霜不夢怔怔看向我。

    「我還不曉得已捅了天大的婁子，本打算糊弄過去，沒想到尊祖竟親臨過問，清清明白事情一旦敗露，我們必死無疑，慕泫微多年對你的心血都將付之東流。」

    「她站出來，一人攬下所有事，說自己的情郎被『帝探雙鷹』認錯，因此求慕泫微與我幫忙。」

    「尊祖勃然大怒，說她破壞宗門規矩，下令把清清變成『人魔』，一世為『帝宗』傀儡，生不如死。」

    「事情就此了之，慕泫微恨我不講義氣，從此將我調到其他部門，任我在『帝宗』怎麼艱難，再不理我了。本以為有朝一日，還能再稱她一聲『仙女老大』，可是！可是......」霜不夢眼眶決堤再也說不下去，提起酒罈將淚水與酒水大口咽下。

    定在原地愣愣出神，沒想到慕泫微有那麼多故事我不知道，難怪她看見霜不夢就不爽！

    「啊嗚嗚——，慕泫微呀，你能不能回來啊，我以後再也不避開你啦！」心頭難受，我放聲大哭出來。

    「嗚嗚嗚——」「嗚嗚嗚——」

    假山一側傳來兩道哭聲。

    娪絮、小燕緩緩走出：「好感人，好感人，嗚嗚，這臭小峰、壞小峰怎麼到處欠人——情債！」

    我一怔，停止動作，瞪大眼睛望著她倆：「你你你，你們什麼時候來到？！」

    霜不夢放下酒罈，低頭默默看向動泉流水，似乎早就知道她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