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枯萎的心

    她給你一條項鍊當做生日禮物，可是轉眼一想，這條項鍊就是你忍飢挨餓攢下的錢買的，當時忍著羞澀的少男情懷，看著她巧笑焉兮的收下，你就會覺得所有人都在陪著你笑，整個世界都旋轉起來。

    如今，這項鍊又回到你的手中，嶄新的十字吊墜依舊那麼精巧，可擋不住它散發出的濃濃的灰塵氣息，就像在一個角落裡放置了無數光陰的枯萎樹枝，毫不起眼，遲早有一天要化作泥土融進這大地里，於是你的心也跟著變得腐爛，你想要哭，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在悲傷，所有人都遺忘了一個叫墨青也的人今天16歲，只有那個女孩，巧笑焉兮的對你說：「祝你生日快樂，這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禮物。」

    於是你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那天你滿臉通紅的說「祝你生日快樂，這……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而你清楚的記得那個女孩笑著對你說「謝謝」，那個笑容，你一輩子都記得，所以，你也笑著說「謝謝」，你不能不說謝謝啊，她是唯一記得你生日的人了，雖然你很想說「這條項鍊是我送給你的，而你已經忘記了」，雖然你很想說「這上面布滿了灰塵，而你，並沒有十分在意。」但是你只能說謝謝。

    因為即使只是備tai，即使你知道，她的心裡，你就是一隻路邊可憐的流浪狗，可是，你就是無法忘記那天的笑容，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記得你生日的人了。

    想著想著，你就哭著笑了

    天空灰濛濛的沒有一絲陽光，更遠處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像是一隻惡獸一般壓頂而來，墨青也提了提肩上的背包，附近只有他一個人，扭頭向著旁邊看去，天橋下面車水馬龍，周圍已經華燈初上，都市的夜晚很繁華，人們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突然，墨青也腦海里冒出來一個驚人的念頭「如果從這裡跳下去，自己就死了吧」使勁擺了擺頭，墨青也強制自己吧這個可怕的念頭壓下去，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死之前還有讓自己掛念的人，那樣自己的靈魂不就永遠也不能安寧了嗎。墨青也猛的讓自己遠離天橋的欄杆，走向遠方的背影略顯狼狽。他必須加快腳步了，不然好不容易得來的兼職機會就要丟了。

    晚上十點半，墨青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擁擠的家裡，大門已經破舊了，打開的時候發出嘎吱的聲音，就像一個信號一樣，一個嘶啞疲憊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急促在墨青也的身後響起「小墨，快給我錢，我知道今天是你發工資的日子，快點把錢都給我。」

    墨青也彎腰脫鞋的手頓時捏緊了，腦袋裡一片空白

    ——「你要死了。」醫生今天這樣告訴墨青也，「你活不過半年」，和三年前那個醫生說的一模一樣，三年前，墨青也被檢測出來腦袋裡長了腫瘤，腫瘤的形狀如同一條細線一般連接了他左腦和右腦的大腦皮層，這無疑是很致命的，於是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為了給墨青也治病賣掉了家鄉的房子來到作為直轄市之一的c市，可是來到這裡，一切都變了，母親每日憂思成疾，終於在不久後病倒在床，父親在一次僥倖心理的作用下深陷毒品和賭博無法自拔，很快，半年過去了，母親依舊臥床，父親成了家庭的寄生蟲，但是，原本被診斷活不過半年的墨青也卻依舊好好的活著，為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拼命的吊著最後的一絲生機。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就算離高考只有一個月時間，可是墨青也還是要每天放學先回家裡給臥病在床的母親做好了晚餐再出去做兼職，直到晚上10點才能回到家中，然後草草解決下肚子問題就疲憊的癱軟在床上，平時的時候這是墨青也最幸福也最輕鬆的時候，因為可以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的等待第二天的到來，可是唯一在父親回來的夜晚是墨青也最不想面對的，那個寄生蟲一般的男人已經沒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只能一點一點得吸乾淨墨青也用血汗賺來的微薄薪水。

    聽到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墨青也捏緊了拳頭，眼中醞釀了如同海嘯般的怒火，咬牙切齒的說道：「滾！你這個混蛋，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上周媽媽差點就斷藥了你知不知道！」

    「不就是斷一次藥嗎？又不會死，你快點把錢給我，我這次一定會翻盤的。」墨里飛滿臉鬍鬚，邋遢狼狽而又急迫的朝墨青也說道。

    深吸一口氣，墨青也早知道自己說得都沒用，這個男人的心已經死了，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忍不住做著他回心轉意懸崖勒馬的美夢，可是每一次都失望的看見他更加貪婪和蒼白的面孔，沒有話說。墨青也快速的從客廳里唯一的一張破舊桌子下抽出一把半米的砍刀，歇斯底里的大叫：「滾！你給我滾！」

    「別……別激動！」墨里飛額頭冒出冷汗，聲音顫抖的勸告著。

    「你現在就給我滾！」墨青也神情有點不正常的癲狂，越是見到眼前這個男人的窩囊樣子就越是怒火中燒，終於忍不住一刀砍向他。

    墨里飛驚叫一聲，連忙奪門而逃，墨青也大口的喘著粗氣，昂著頭，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睛裡積蓄的淚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又過了一會兒，他調整好心態，打開了母親臥室的大門。

    墨青也的媽媽長的很漂亮，擁有著在小地方很難看到的溫婉氣質，雖然長時間的臥病在床讓她看起來很憔悴，但是溫柔的微笑卻一直掛在臉上，就仿佛世界上最溫暖的一道光亮，墨青也一直依靠著母親的笑容堅強的活著，發自內心的笑了笑，墨青也和媽媽聊了一會兒天，就好像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這也是墨青也的母親黎樂樂聰明的地方了，她不能給自己的兒子更多的幫助，只能以這種方式支持自己的兒子，默默的，無聲無息的支持著墨青也，給予他最後的一絲希望。

    和媽媽的聊天並沒有持續多久，畢竟墨青也已經很疲憊了。離開媽媽的房間之前，黎樂樂樣子吞吞吐吐的好像要說什麼似的，墨青也把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母親。

    「小青也，他畢竟是你的爸爸，能幫他一點就幫他一點吧」

    墨青也的微笑僵硬在臉上，黎樂樂總是善良的，即使墨里飛那個男人如何的人渣，她依舊對他抱有一絲奢望，可是墨青也已經絕望了呀！！！

    在黎樂樂期望的表情中，墨青也一言不發的關上了門。

    其實這樣的話黎樂樂說過已經說過8次了，雖然她記不住，但是墨青也卻很清楚，為什麼？因為墨青也總會留下一部分錢給自己的媽媽以備不時之需，他害怕什麼時候自己的母親病情惡化，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在她該怎麼辦，雖然這部分留下的錢越來越少，可是卻從來沒見它在哪個時候沒有過。偏偏也是這一部分錢，一次又一次的讓心軟的黎樂樂交給了墨里飛那個無底洞裡。這一次，也不例外。

    夜，已深。

    漆黑的臥室里只有一張簡陋的床，沒有窗戶也沒有燈，看不見一絲光亮，像是一切生命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寂滅。

    突然，一聲壓抑的泣涕在一片漆黑里響起，卻是給空氣中平添些許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