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折：夢想天生 · 伍

    妖狐式神八雲藍將一張高比例地圖鋪在長桌上，上面詳細標註了這處極東列島的各個地區。

    從西南熊島，到東北的北海道，從百舸爭流的長崎港口，到毫無人煙的富士林海，每一座山丘，每一片樹林，每一塊平原，不分大小，全部都在上面。

    「這場景真讓人懷念。」撫平粗糙的地圖紙面，就好像在輕撫情人的肌膚，暗精靈輕車熟路地取來四個鎮紙，壓住地圖四角，「上一次給別人講解地圖還是在神戰之前，我給我的新副官介紹任務。一轉眼，那個我一點點培養起來的副官，就又死在戰場上了。果然副手這東西就是消耗品……」

    「說正事，暗精靈！」八雲紫輕哼一聲，「現在沒有時間給你寫回憶錄。趕緊挑一塊好地方，建立結界！」

    「好吧，沒耐心的小丫頭。在下馬上找一處靈脈匯集，溝通三界的地方出來。一般來說，這種地方必定處於內陸，臨海之後靈氣便會順由地勢河流匯入大海。以四岳為鎮，分布四方為最佳，兩座相對次之。以盆地最佳，以兩座山為靈脈基點，西北連湖，陰氣重，溝通冥界，東北連山，維護地脈，以靈氣溝通天界。南方一片沃野平原，適宜定居……啊，找到了。」

    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一點，「噠噠」兩聲，雷格奈隨手從雜物堆里抽出一支羽毛筆和一張羊皮紙，臨摹了一張草圖出來。

    「這地方的靈脈，完全符合標準，這是山嶽，湖泊，植被可以後天培養。最重要的是，這附近渺無人煙，僅有一個內部通婚的小村莊，僅有百餘人。唯一的不穩定因素是，這裡有一片太陽花海，任何傷損花海附近植物的行為，都會受到當地人所謂『花神』的懲戒，大多數情況下懲戒都會危及生命……」

    雷格奈的聲音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抬起頭來，正迎上八雲紫同樣詭異的眼神。看樣子，兩人都想起來同一個人。

    「聽到有太陽花海我就感覺不對勁了，不會這麼巧吧？」

    「命運就是如此奇妙，讓所有人都為她傾心。」聳了聳肩，暗精靈無奈道，「你與她私交如何，讓她放棄自己一部分領地，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我和她……說不上什麼好朋友，但以她的性格，也不在乎領地。植物種嘛，大多都是與世無爭的，只要別傷到她的太陽花田……」

    兩人討論的，是那片被他們選中土地的主人，四季的花之主，風見幽香（Kazami Yuuka）。一個令兩人都感到頭疼的角色。

    就像八雲紫說的那樣，作為一個植物種的花妖，風見幽香看起來非常和善，甚至有些不熟悉她的人，看到她照料花草時表露出的母性，還會認為她是一個充滿愛心的溫柔大姐姐。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沒弄錯，風見幽香確實非常富有愛心，也非常溫柔，但這些只對於她養的向日葵而言。她養的鮮花都能開的非常艷麗，因為這些花朵的肥料，都是她的挑戰者的屍骸。據說她每殺掉一人，就在對方的屍體上種下一株向日葵，而在她的居住地周圍，有片一眼望不到邊界的太陽花海，花朵四季怒放，永不凋謝。

    平時，她可以過得非常安逸，整天都耗在照看花卉上。但她也非常好鬥，只要有生物勾起她的戰鬥欲望，她可以不眠不休追殺對方直到天涯海角，只為分出一個勝負。這種情況也會出現在，有人在她面前踐踏花朵的時候。不論你是有心，還是無意，只要被她看到，她就會把你活著製成花肥，物質層面意義上的。

    現在，雷格奈和八雲紫需要在這位花之暴君的土地上，劃出幾塊地來，設立靈脈節點，建造一個巨大的結界，用以充當妖物們最後的居住地，期間不可避免地會損傷到當地植被……

    「告訴我，你是不是被月王傷到腦袋了，現在還沒痊癒？」八雲紫的眼神使暗精靈感到一陣不適，那眼神讓他想起共和國里看畸形胎的貴婦，「你居然想在她頭上動土？！」

    「如果可以，在下也不想和那位產生關聯，可最合適的地點就在那裡了。而且，在下有個小問題，也許花之主能幫忙解決。」

    「什麼問題？」

    「那位魔鬼之王，卡貝勒茨。他在確認自己的軍團覆滅之後，就精神崩潰了，現在完全處於瘋狂狀態。基於在下與那隻深淵魔副官的已有契約，那隻祖魔必須活著，還要找機會治癒他的精神問題。但，想要收容他就要讓他先冷靜下來……」

    將自己的邏輯娓娓道來，暗精靈發現妖怪賢者越來越明了自己的意思了：「所以，也許那位花之暴君能幫在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忙呢？」

    「在解決這個小忙之後，她的力量不可避免的會受到削弱，我們也可以前去談判。更妙的是，我們不是站在脅迫者的立場上的，而是以援助者的身份，建立庇護結界！」八雲紫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暗精靈，她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對方的手腕，但每一次，她都會被她口中的「鬼蜮伎倆」而驚艷到。

    這個暗精靈，完全就是玩弄計謀的專家。有時候她都會懷疑，自己和他的第一次相遇，那段事後回憶起來，充滿詭異巧合的時間，是不是也出自面前這個傢伙之手。

    「告訴我，那位陛下現在何處？我想給他介紹一位心理輔導師，他一定會喜歡這位溫柔心細的知心姐姐的！」

    在對方沒有對自己產生任何不利行動之前，自己還不能剷除他，建立大結界是當前的第一優先事項，建立之後，需要一個擁有大量人力物力的幫手。暗精靈人脈廣泛，手頭有不少魔導造物，是自己最理想的合作者，現在絕對不能鬧翻。

    等一等吧，等一切塵埃落定，自己有的是時間把這隻鬣狗的來龍去脈，好好調查一番！

    ******

    暗無天日的黑暗牢房之中，很難注意到時間的流逝。沒有自然光，沒有風的流動，甚至基礎的照明都是依靠鑲嵌在走廊上，閃著紫光的奇異螢石提供的。

    身處寂靜無聲的封閉環境之中，沐浴在詭異的燈光之下，被剝奪自身自由，囚禁在鐵窗之後。暗精靈們的地牢，可以摧毀任何一個硬漢的心靈防線，在唯一能感覺自身存活的審問環節之中，泄露出自己原來誓死保衛的秘密。

    就像八雲紫面前這個暗精靈說的那樣：「疼痛有時不是苦難，相反的，它是你感覺自己生命存在的絕佳證據。當你覺得生命重於一切時，還有什麼值得你用生命來守護呢？」

    「你是怎麼把一隻祖魔關到牢房裡的？」然而八雲紫並不關心暗精靈們的拷問藝術，「怎麼控制住他的？」

    「在下從來都沒有控制住它，能找到昏迷不醒的卡貝勒茨也是機緣巧合。至於關住它……在下從未有過如此奢望。」沒想到暗精靈聳肩之後，說出一個令八雲紫心頭一顫的答案，「在下把它關到這裡，只是認為在它醒來之後，這裡能多擋它一陣，好撐到賢者小姐的出現。」

    「也就是說，現在那頭祖魔，隨時可能衝出……」

    「轟！！」

    就在雷格奈的身後，一間牢房的鐵門連同牆壁一起炸開，鐵門被巨力撕扯得扭曲，堅固的黑曜石被碾壓成粉塵，淹沒了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暗精靈。

    「雷格奈·瑞沃士！！！」

    煙塵之中，傳來一聲怒吼，仿佛從活躍已久的活火山中，噴湧出的第一條火柱，又好像烏雲密布的天空中，爆發出的第一聲驚雷！八雲紫能從聲音里，聽到主人的憤怒，不甘，還有化不開的……悲傷。

    塵埃落定，暗精靈被一隻高他半身的怪物，拎著領口提了起來。頭上兩支粗壯的羊角，盤在頭頂如同王冠。原本的金色豎瞳現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倒映著熊熊烈火的火之瞳。巨大的下顎占據腦袋的三分之一，裡面滿是尖銳鋒利的密齒。通紅的皮膚上面布滿了魔紋，隨著祖魔的呼吸，那些魔紋也時明時暗。壯碩而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肌肉充滿他高大的軀體，背後的肩胛骨上，一對巨大的蝠翼微微張開，露出上面如魔眼一樣的詭異魔紋。

    「看來恢復的不錯。」好像被威脅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一樣，暗精靈風輕雲淡地說道，「這才像個祖魔應有的樣子，果然月面上您的狀態不對，是因為吞噬的能量不足吧？」

    「我的部下，我的軍團！」祖魔將暗精靈拉得更近了，那些利齒就在雷格奈的面前一開一合，「暗精靈，告訴我！我的軍團如何了！」

    「既然已經有了答案，為何又問在下呢，陛下？」

    最後的稱呼好像激怒了面前這頭狂暴的巨獸，他狂吼著舉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帶著劇烈的風壓，直奔暗精靈儒雅的面門。

    「瑞沃士，你還我軍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