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湊數

    「不去不去，小五還要去城裡上班的。」王富擺擺手，把耳朵上的煙又給推到村長手中。

    「哎，我說老王，去當兵可是保家衛國，我們想去還去不成咧，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村長反手把剩下的整包煙拍在王富手中。

    「你那兒子，不是也符合條件麼，大學剛畢業吧，怎麼不讓你兒子去當兵，這好事會落我們頭上？」王富可不吃這一套。

    當兵又苦又累不說，兩年不能回家，而且工資待遇還那麼低，遠沒有去外面上班來的實惠。

    窮苦百姓，其實最看重的還是利益吧，至於報效國家，真的沒有想那麼多，吃不飽肚子，哪還有閒心去關注國家大事。

    村長被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打了個哈哈，背過一隻手碰了碰身旁的武裝部幹事，讓他來圓一下。

    自己的兒子完全可以去部隊，但是誰會讓去啊，大學畢業了在大城市找了份挺好的工作，天天坐辦公室，工資又高。

    他又不傻，讓自己的兒子去當兵。

    但是，肯定也不好明說的，自己是沒轍了，只能夠讓武裝部的人出面了。

    武裝部的王保幹事專門從事這方面的工作，經驗豐富，一上來，就掏出一包中華煙塞進王富的口袋裡，笑道：「王叔啊，現在當兵可不比以前了，除了保家衛國，還有很多的好處，讓我慢慢跟你講解一下。」

    「都在外面站著幹嘛，進來坐著說。」王興華的母親收拾完了碗筷，從廚房走出，開始招呼起大家。

    農村的婦女，小事做主，大事則是很少插話，讓自己家的男人決定。

    眾人進了屋坐下，王興華母親又給每個客人倒了杯茶，這才離開客堂，回到臥室。

    「叔啊，這個當兵呢，其實還是有很多的好處的，不止是對於孩子，對這個家庭，也頗有益處。」王保率先開口。

    長期以來負責鎮子上的招兵，王保還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對於村民來說，不要講什麼大道理，只會令人厭惡。

    而是要從關乎到人家的切身利益去講，這樣才可以打動人家，什麼是關乎到村民的利益？無非就是名與利。

    「確實，當兵兩年是比較辛苦也不能夠回家探親。」王幹事喝了一口茶水，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開口：「但是，我們不能夠這麼想。」

    「首先，現在提倡的是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孩子當兵了，你們就都是軍屬了，每年還可以從鎮子上領到一萬塊錢左右的補貼。」

    「孩子去了部隊，可以鍛煉自己，部隊可以讓孩子變得更加結實與堅強，將來去就算退伍了，有了退伍軍人的身份，找工作也更加好找。」

    「國家每年都在提高軍人的工資待遇，綜合下來，每一位當兵的人，兩年下來，各種工資待遇加起來，收入可以達到五萬左右，還不算鎮上給你們家的補貼。」

    其實說到了這裡，王富就已經開始心動了，心裏面已經盤算起來。

    以前村里也沒有人去當兵，大家都對於這些政策不了解。

    現在聽武裝部來人這麼一說，頓時覺得好像還是非常有誘惑力的。

    一個偏遠山村，種田種地，靠天吃飯，每年收成好了拿到鎮子上去賣，一年的收入不過才千把塊錢。

    而去當個兵，兩年時間就可以拿到七萬，對於孩子將來找工作也有一定的好處，確實很不錯了。

    「而且，凡是當過兵的，將來滿一定歲數，國家會每個月發工資，負責養老的，解除退伍軍人的後顧之憂。」

    「另外，這一次來招兵的你知道是什麼部隊嗎？我可告訴你，那是當年參加過長征的英雄部隊，無論是工作環境還是福利待遇，都比普通部隊要好，小五要是去了那裡，就等著享福吧。」王幹事繼續說道。

    說完了，還對著坐在一側的帶兵班長周豪輕輕咳了一聲。

    周豪想要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嗯，可以，那我就讓我兒跟你去了。」還沒有等周豪組織好語言說話，王富竟然先拍了板。

    對於政府，王富是一個普通的農民，這些年惠農政策越來越多，讓他對政府愈發的信任，相信村長和鎮武裝部是不會拿這種事情騙他的。

    「那什麼，老王頭，你們不再考慮考慮?這就決定了？」村長呆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小五自己是啥想法？」

    「考慮什麼，小五的事情，我可以決定，這也是為了他好。」王富從口袋裡拿出了王保幹事塞過來的中華煙，拆開，給村長他們散了。

    在農村，沒有城裡孩子那麼多的民主思想，更多的是父母的一言堂，尤其是父親的威望，非常大。

    從頭到尾，王興華都是坐在邊上，默默的聽著，沒有發言。

    不過，對於去部隊，王興華也沒有那麼多的抵抗心理。

    去了城裡念書，王興華也通過了電視上或者電影裡面了解了一些關於軍人的信息。

    每當國家哪裡有災難，無論是地震、火災、泥石流、洪水……，總會出現一批批的身穿綠軍裝的人出現，用身體構築成一道道鋼鐵長城，守護著災區的老百姓。

    對於軍人，王興華有著一種天然的敬佩與崇拜。

    ……

    「王幹事，咱們這麼騙人家，真的好嗎？」離開王富的家，周豪班長問道。

    其實最開始說的待遇都是真的，去當兵可以拿到多少錢，這一點武裝部不敢用來騙人。

    但就是最後一點，事實並非如此。

    周豪來自於內蒙的一支野戰部隊——第78軍，的確是曾經的紅軍部隊，有著光輝的歷史，後來由於大裁軍，只留下一支團，巴扎訓練基地警備團，看守著偌大的訓練基地以及縱深數百公里的演習專用通道。

    去了那裡，確實舒服，整天除了站哨，基本上就是處於休息時間。

    當然除了每年六、七、八三個月的各部隊過來輪訓以及首長視察的情況下。

    但是其餘時候真的就舒服嗎？由於海拔三千多米，周圍幾乎沒有任何植被，風吹石頭跑，沙子漫天飄，在這裡，除了可以看到軍車外，任何地方車或人也接觸不了。

    由於有高原補貼以及艱苦邊遠地區補貼，義務兵的津貼可以達到每個月近兩千元，士官的工資比起平原普通地區的士官工資高出數千元，不過留隊的依舊寥寥無幾，每年走的老兵比補充進來的新兵還多。

    原因很簡單，在這裡呆的時間久了，除了精神上的煎熬，還有身體上的摧殘，脫髮、皮膚皴裂、高原反應、眼睛乾澀等等，未來的後遺症尚不確定。

    而且像崑崙阿里地區的高原部隊，每年是可以輪換的，每個單位上高原執勤訓練半年，剩下的半年則是回到平原地區休整。

    不過巴扎訓練基地警備團則不享受這種待遇，義務兵一呆就是兩年，直到退伍。

    所以，警備團每年都會去全國各地招兵，每處招的人數三到五人。

    周豪就是警備團派過來負責貴州織寧縣，也就是小水田村所在的縣城徵兵的，徵兵名額為三人。

    原本這三人已經確定好了，但是在政審的時候，有一人因為直系親屬曾經犯事被刑拘過，不得不被刷掉。

    沒有辦法，時間太緊了，一下子又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只能到處找個人來補上。

    這麼一來二去，兜兜轉轉，徵兵辦的人把目光對準了今年縣裡面中專剛畢業的學生，又正好挑中了王興華。

    縣徵兵辦公室把任務交到了鎮武裝部，武裝部找到了小水田村的村長，一同過來遊說。

    所以，王興華的這一次入伍，是被徵兵辦臨時挑中來湊數的，也算是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