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是不會飛翔的翅膀

    秋天的葉子在潮城鋪了一地，早晚有些涼意，小米將嘟嘟送去學校後，自己在小區里發呆，興許是聞著一路桂花而來，她竟在公寓旁邊碰到了王子。

    「好久不見，小米，看到你朋友圈發的變故，想關心都覺得無力，你還好吧？」王子見到小米明顯瘦了，有些歡喜卻又加以掩飾，強裝點悲傷、

    小米點點頭：「生活開始穩定了些，只是有些累了。」她也不知道怎麼了，見到故友，竟難過地紅了眼眶。這麼多天，除了送殯那日，她撕心裂肺地哭了後，很少在兔子面前流淚，她不敢，連說話都要顧及他的想法，她不敢和他說煩心的事兒，儘量給他說孩子的事情，讓他轉移注意力。此刻，王子親切得像鄰居家的大哥哥，滿眼關心，她很想很想在他面前釋放一番。

    王子讓小米稍等一會兒，等小米回過神來，見到王子已經將車停在她面前：「上來吧，出去兜一圈。」

    車子開得飛快，小米的長髮拂過風兒飄動起來，小米好久好久沒有吹過這麼舒服的風了，也沒有這麼安靜地坐在車上，享受溫柔的秋意，到底是曾經的心有靈犀，他總知道她在琢磨什麼，比起兔子，在這特殊的時候，他更在意她的心思，然而，兔子已經自顧不暇，豈有怪罪他的道理。

    車子在燒烤店外停下，因為是白天，店裡除了老闆還有幾個打盹的服務員，王子點了幾樣小米最愛吃的燒烤，還特意讓老闆安排了個小包廂，叫了幾瓶啤酒。

    「小米，一切會過去的，你要愛惜自己，只有把自己照顧好了，才能照顧好家人。」兔子給小米遞過來一杯啤酒。

    小米也許太久沒有聽過這樣柔情的話，她大口大口吞著啤酒，一頓狂飲後竟猛烈地咳嗽著，一時間竟臉漲得通紅。

    「小米，過得很難吧，沒有人進來了，想哭就痛快地哭吧。」王子一邊拍著小米的背，一邊給她遞過去紙巾，他看到她如此難過，心理不覺隱隱作痛。

    小米再也忍不住了，用紙巾掩著臉，大哭起來，此刻的她只是個受傷的女孩，她不想做母親，不想做妻子，不想做媳婦，就只想這樣痛快地把這些日子憋在肚子裡的苦化成淚水湧出來。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開，她還沒緩過神來，命運就給了她這麼多挫敗，短短個把月他，她面對死亡不能言語，面對身邊人的惋惜和哀嘆，她知道人的死亡就這麼輕如薄翼，第一天，會撕心裂肺地疼，第一周，一群人吃完席該工作的工作，該上學的上學，他們會在遺像前徘徊嘆息，一個月後，同樣是這群人，他們不會再提起這件事，似乎這些死者從未出現在他們的人生，而他們也過上了正常的日子。只有血脈親人，才會傷痛長一些，而隨著關係的親疏，也漸漸地遠去了，人有時候總把自己想得過於重要，把誰和誰的情感說得不可一世，當一切繁華落盡，到頭來也不過是別人人生中的一齣戲。小米想到這裡，心又一次疼痛，在生死面前，只有健康二字最值千金。

    「王子，讓你看到我最丑的一面，謝謝你帶我出來。來，幹了。」小米和王子碰了杯，這個下午，小米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酒，喝得她頭暈目眩，淚水鋪滿臉上，他看到她的失態，看到她的無助，然而，他對她的憐憫和疼惜僅限於此，王子知道，他不能趁人之危，而他也不能辜負雯雯和洋洋，他們叫了代駕，把小米送回了家。

    這一年，很多失去，親人沒了，積蓄沒了，生活似乎回到了原點，日子亂了，經濟亂了，兔子一家是掙扎在城市邊緣的螞蚱。他們直視了這最殘忍的殘缺，他們更加珍惜自己，珍惜彼此，似乎家裡的氛圍已經變得和以前不同了，那時候一家子看著婆婆一人做家務，現在一家人爭著做家務，那時候他們一碰到事就吵得耳紅面赤，現在他們想想，笑笑就過了，因為他們更加害怕失去，面對生活中的蒜皮小事，他們已經不再計較，也不想計較，心理只想著彼此安好就好。曾經那些歲月靜好，成了兔子和小米這一年最大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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