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曰本好麼？

    曰本好麼？

    不好。

    這是高橋的答案。

    曰本，東京，秋葉原，下午五點，殘陽如血。

    正在做今天第四份工作的高橋，扛著箱子汗流浹背。他眯著眼睛微抬起頭，視線穿過水手服女高中生的裙擺，落在前面的人群上。

    現在是一九八五年，以街機為載體，名為電子遊戲的娛樂方式，風靡曰本，如火如荼。

    但這一切與高橋沒有什麼關係。

    別說拿電子遊戲賺錢，就是玩上一把都純屬奢望。

    他窮，很窮。宛如他穿越前北漂的日子。不過，與現在「東漂」不同，北漂的那段經歷，早就隨著歲月的流逝，淹沒在了記憶中。

    「讓開！」推攘把高橋拉回現實。交談聲，加油聲，汽車鳴笛聲，種種雜音魚貫入耳。

    高橋看了看圍在街機前的中小學生，再瞥了瞥街機旁邊，穿著西服，拿著小本子記錄著什麼的上班族。最後用餘光確定叔叔不在身邊。

    他扶箱子的手離開箱子，伸進褲兜口袋，反反覆覆摩挲著，屬於他自己的，唯一一枚的，一百元硬幣。

    機會！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只要用技術征服圍觀的中小學生，獲得他們的歡呼，吸引遊戲公司記錄員的注意，自己就有可能改變命運。

    什麼搬運工，什麼貧民窟，都遠遠滾開！

    賺錢，賺大錢！

    有了錢，曰本好麼？

    好！

    只要有錢，地球處處是天堂。

    高橋把肩上的箱子放回貨車，撒開膀子朝著不遠處的人群飛奔而去。

    ………………

    「滾吧，失敗者！」街機前二十多歲光著膀子紋著身，流里流氣的遊戲勝利者，高昂著頭顱，用鼻孔對著坐在他身邊，另一台機器的操作者，趾高氣昂的說道。

    失敗者聳著肩，低著頭，一聲不吭的走了。

    「在我身前走，你也配？」紋身勝利者伸出腿，攔住身前的去路。

    失敗者默默轉身。

    勝利者炫耀性的扭了扭腳腕，朝著失敗者的屁股踹了一腳，把他踹了個踉蹌。

    「還有誰？」流里流氣的勝利者，站在街機椅子上，俯視著圍觀的眾人。

    「島田！島田！島田！」小學生和中學生雖然聲音稚嫩，但他們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扯著喉嚨，紅著臉，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聲浪。

    「還、有、誰？」島田一字一頓不可一世的問道。

    「我！我要挑戰你！」停下腳步，略微有些喘息的高橋，聲音洪亮，一個人壓過了數十人組成的聲浪。

    「哦？你？可以，來吧，輸了可不要哭鼻子哦。」椅子上的島田蹲下來，怪聲怪調的調侃著高橋。

    「不會的，願比服輸，輸了我不會哭的，倒是你輸了別哭。」高橋掛著陽光燦爛的笑容，露出一排小白牙，人畜無害的答道。

    「可以，可以。嘴硬的很嘛，我看你還能硬多久。快點比，別耽誤我時間。」島田尖著嗓子呵斥道。

    高橋看他的樣子搖了搖頭，沒有再回答，直接端正的坐在了街機前，充滿儀式感的把沾滿自己汗水的一百元，投入街機。

    蹲在街機椅子上的島田，不屑的看了一眼高橋，吊兒郎當的往機器里投了一枚硬幣。

    遊戲開始！

    《星際力量》的英文遊戲標題《star-force》，隨著簡短的八位風格開場音樂一閃而過。

    高橋左手手心朝上，中指與食指夾著搖杆，像是托著紅酒杯一樣。右手的拇指落在圓形的按鍵上，不停的敲擊。

    街機屏幕的小飛機，隨著他手上的動作騰閃挪移，不斷的射出子彈，擊毀敵機。

    按理說這款遊戲並不是很難，但高橋卻異常認真，特別在要塞被打爆，散出一蓬大「b」小「b」的時候，他的眼睛，簡直要冒出光來。

    想當然的以為這些大小寫的字母b是「boom！」炸彈？

    幼稚！

    這玩意是計算分用的，必須打爆才行。而且計算方式不是正向加分，而是倒扣算法。每關結束後，打爆所有的字母b算10000分，漏掉一個扣一半，接下來依次遞減1000扣下去，只要漏了五個就沒分了。

    這就算喪心病狂了？

    年輕！

    大小字母b的分值不是一起計算，而是分開計算。

    這樣做的後果很顯而易見，高手和低手的差距將一下被拉開。

    這也是混混少年島田一直贏的原因，他能一個不差的把所有的字母b全都打爆。

    高度集中精力的高橋，不似旁邊島田那樣輕鬆，他的額頭滲出汗珠。

    相比於島田他有一個很大的劣勢。這個劣勢不是來自於操作，而是來自於遊戲的熟悉程度。

    早期的電子遊戲缺乏變化，遊戲高手普遍都擁有一種把遊戲流程記下來的能力——「背板」。

    高橋之前一次《星際力量》都沒玩過，而島田早就已經玩了成百上千次。

    所以，在島田甚至有閒心舉手怪呼炒熱氣氛的時候，高橋依舊全神貫注的盯著街機顯示屏。

    這次遊戲，他不光要取得高分壓過島田，還要記住每一個小飛機出現的位置，優化整套進攻路線，最大化輸出，儘量少漏小飛機。因為，在高手的對決中，10分就有可能定勝負！

    《星際力量》一共有二十餘關，每關都以希臘字母表示，每關分數達到一定標準，就會出現boss，擊敗則過關。

    島田的分數到達臨界點，第一關的boss出現了！

    高橋因為不熟悉遊戲，漏了幾個小飛機，落後了幾秒鐘，才刷新boss。

    boss不難打，高橋島田兩人，皆輕鬆的解決。

    第一關「alpha阿爾法」關結束。

    第二關「beta貝塔」關通關。

    第三關、第四關……

    最後一關，「omega歐米茄」關……

    每一關內容大同小異，場景，敵人，boss，變化都不大。

    這是早期的打飛機遊戲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可玩性普遍較弱，但就算如此，卻依舊讓人趨之若鶩。

    獲得高分，在計分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是每一名玩家的榮耀。

    「小子，能跟到最後一關，你不弱嘛！不過就這種程度，你還差得遠呢。你漏了那麼多小飛機，差了我十萬分，想要贏我？做夢！快點認輸吧，我給你個體面。」島田十分悠閒的說道。

    「我不認輸，現在就說勝負，還早的很！」高橋第一次回答島田的挑釁，回答完便重新把所有的精力放回到了街機上。

    高橋之所以敢拋下工作，來這玩遊戲孤注一擲，真以為他是被熱血沖昏了頭腦？

    他可是有致勝的法寶，《星際力量》最後一關的最後一個要塞打爆之後，會出現一個隱藏要素，埃及豔后克萊奧佩特拉七世的人頭。打爆這顆人頭，便能獲得一百萬分。

    這一百萬分，就是高橋的致勝法寶！

    總分數已經高達三百萬分的島田，已經認為自己贏定了，他斜視看到打算挑戰埃及豔后的高橋，差點笑的從椅子上翻下去。

    「你瘋了？居然去挑戰埃及豔后？就算是我都從來沒成功過，就你？」島田認定了高橋是在自不量力。

    一九八五年的街機，沒有連發鍵，攻擊速度完全跟手搓的速度相關。

    埃及豔后之所以一百萬分，正因為它難，需要玩家在三秒內至少點擊四十次攻擊鍵。不然，機毀人亡，前功盡棄！

    島田為了追求穩妥，直接放棄埃及豔后的隱藏分獎勵，直接通關。

    「3480000！」

    街機上閃爍著最後分數，這在排行榜榜上排第六名！

    前面的五個分數，也都冠著島田名字的英文縮寫。

    他的成績可以讓他說，他就是秋葉原《星際力量》的統治者，秋葉原《星際力量》之王！

    高橋沒有理通關後島田的怪模怪樣。

    他的手肘抵在街機操作台上，隨著力量的加大，胳膊上的肌肉被大量牽扯，右手的大拇指出現了速度極快的抖動！

    屏幕里的小飛機瘋狂傾瀉著火力。

    一秒。

    兩秒。

    三秒。

    埃及豔后的頭爆了！一百萬分的字樣爆了出來！

    高橋的積分一下子達到了三百九十萬分！

    高橋通關！

    「4380000！」

    排行榜排名第一！

    正在歡呼的島田，看到閃爍在排行榜第一名的字樣，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道，「這不可能！」

    高橋活動了一下發酸的手指，站起來對著比他矮了半頭的島田說道，「對不起，我贏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

    圍觀的中小學生，儘管不知道高橋的名字，但他們已經開始歡呼排行榜上，高橋留下的名字的拼音縮寫了。

    他們用英文喊道，「gq！gq！g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