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月交替

    斗羅大陸，日月帝國，明都，皇城。

    今天的夜晚一反如常，黑沉沉的天空漫無邊際，只餘一輪明鏡般的月亮懸掛其上，顯得格外單調孤寂。

    清如流水的月光傾瀉到雄偉壯觀的皇城內，更添幾分美感。

    然而此時的皇城內，卻處處都響徹著轟鳴聲，殺喊聲，時不時夾雜著哭泣與求饒的聲音。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如實質般的血腥味，仿佛多呼吸幾口就能堵住鼻子。

    風格清麗典雅的堂皇建築，淡藍色的琉璃瓦屋頂；潔白的玉石欄杆；精工細琢的青石基台，襯著鵝黃色的牆壁，往日顯得淡雅端莊，明亮秀麗，如今卻被廝殺的戰場摧毀殆盡，殘破不堪，滿是被如紅漆般胡亂塗抹的鮮血。

    皇城內燈火閃耀，如同白晝一般，隨著時間流逝，進攻的一方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重重包圍，步步緊逼。

    結果已經可以預見了，要不了多久，這些拱衛最後防禦的禁軍也會被擊潰，消滅。

    這些禁軍的眼中充滿了迷惑和對激將死亡的恐懼，他們不理解，大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殺進了老巢，還是自己國家軍隊的背刺。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要投降，沒有人不怕死亡，更何況死得不明不白的，可是之前那麼多人投降，迎接他們的卻是數不清的魂導射線，直接被轟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這讓他們徹底絕望了。

    禁軍統領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敵方後面，那裡站立著幾道人影，大聲吼道：「兄弟們，他們想要趕盡殺絕，我們即便是死，也要咬下他們一口肉！」

    禁軍們聞言，瘋狂的發起了自殺式的進攻，完全放棄了防禦，一時間給對面造成了不少的傷亡。

    禁軍統領身上燃起了血色光焰，魂力爆涌而出，全力輸送到手中那長達兩米的巨型金屬大刀，兩黃兩紫五黑，一共九個魂環圍繞著金屬巨仞浮動，第三，七，九魂環依次閃爍。

    赫然是一名封號斗羅，九級魂導師的強者。

    血紅色的刀芒自九級魂導器的金屬巨仞上不斷延伸，擴大，凝聚，氣勢巍峨，攪動了整個戰場的天地靈力。

    「全力防禦！」

    指揮著進攻的軍官臉色大變，他感受到了濃濃的死亡氣息，渾身如針扎一樣站立不安。他想退，可他的主子就在他身後，他怎麼能退。

    話音剛落，血紅色的刀芒便如泰山壓頂般襲來，剛剛建立的十幾道魂導護罩瞬間破碎，刀芒所過之處，士兵們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轉眼間便化成了血，宛如人間煉獄。

    軍官痛得臉龐扭曲，他的整個左手都消失不見，憑藉著魂斗羅的實力才逃過一死，催動魂力封住傷口，忍著疼痛穩住場面。

    經過重重阻礙，血色刀芒略顯黯淡，但仍然聲勢浩大的朝著後面穿著華貴黃袍的中年男人呼嘯而至。

    「停！」

    一道身影擋在了黃袍男人的前面，銀白色的金屬盾牌浮現而出，身影右腳前踏，雙手持盾格擋，兩黃兩紫五黑，同樣是最佳配比的九個魂環在身後出現。

    九級魂導師，不破斗羅，鄭戰！

    第七，八魂環閃爍，銀白色金屬盾牌與身下大地連接在一起，土黃色的岩層覆蓋其上，堅不可摧。同時一件件防禦魂導器不要錢似的甩出。

    兩股力量相撞，時間仿佛停頓了一下，緊接著。

    「轟——」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天地，強烈的衝擊波呈半圓形擴散而開，經久不息。

    濃濃的煙霧灰塵瀰漫，讓人看不清戰場。

    從天空往下看，只見一條長達千米，寬數十米的血色溝壑橫跨皇城。

    刀芒在鄭戰面前漸漸平息，兩者相撞的餘波讓這一片區域的建築都化為灰燼，地面像是被犁過無數遍般殘破不堪，但鄭戰身後的地面平整，沒有遭受到毀滅的衝擊。

    鄭戰雙手顫抖，臉色潮紅，體內氣血翻湧，鮮血止不住的咳出，銀白色的金屬巨盾也布滿了裂紋，仿佛下一刻就會破碎成無數的碎片。

    見此，馬上有治療系的魂師上去為他療傷。

    黃袍男人走到鄭戰身旁，他雙鬢斑白，看上去五十多歲，但身形仍舊魁梧，刀削般的臉龐英武尊貴。

    「鄭老，傷勢不要緊吧，要不要退下去修整一下？」

    「咳咳咳，親王殿下，老夫並無大礙，如果不是他之前戰鬥已久，魂力消耗了不少，不然面對這搏命一擊，老夫就算能擋下，恐怕也會被重創。」

    鄭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慶幸。

    「時間緊迫，親王殿下還是趕緊辦正事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能使喚的。」

    親王聞言，看向了前方已經沒有任何防禦力量的大殿，臉上滿是狂熱與興奮。

    「沒錯，夜長夢多，有勞鄭老繼續陪本王走下去了。」

    越過已經死亡，雙手持刀半跪著的禁軍統領。

    「咯吱——」

    大殿的門被緩緩推開，士兵們簇擁著親王走了進去，鄭戰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殿內金碧輝煌，燈光閃耀，然而寬廣的大殿此時空蕩蕩的，只有台階盡頭的龍椅上坐著一個人，日月帝國現任皇帝。

    「孔老呢，皇龍魂導師軍團呢？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日月皇帝深陷的眼窩死死盯著親王，瞬間明白了過來，他色厲內荏，聲音嘶啞：「二弟，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你要是有什麼想法，我們不能坐下來，和和氣氣的談嗎？」

    「哈哈哈！坐下來和和氣氣的談？」

    親王好像聽見天大的笑話般狂笑，看著日月皇帝那副被酒色掏空的瘦弱身體，眼中不屑。

    「這麼多年，你只會搜刮民脂民膏，貪圖享樂，罔顧朝政，官員腐敗，那麼多兄弟戰死邊疆，面對原屬斗羅三大國，你卻一退再退，只會妥協，他們能瞑目嗎？沉疴下猛藥，亂世用重典，只有來一刀狠的，才能把毒瘤斬斷！」

    日月皇帝抬手指著親王，乾枯的手指顫抖著，聲嘶力竭地喊道：「朕死之前，也要先讓你下地獄！」

    燈火搖曳，照得日月皇帝的影子晃動。

    鄭戰臉色一變，心中的不安感強烈放大，猛地轉頭看著親王的影子，只見一道黑影從中爬出，黑色的刀刃劃向親王的脖頸。

    影煞斗羅？他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可能還活著，還呆在日月皇帝的身邊？

    鄭戰一臉的難以置信，他想要救援，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難以動彈，影子已經被釘死了。

    電光火石間，空間扭曲，一隻潔白無瑕的玉手突兀出現，伸手握向刀刃。

    影煞一頓，旋即刀刃轉向，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入來人的胸口，然後一頭扎入親王的影子，下一刻便從日月皇帝的影子中浮現，伸手提起日月皇帝，衝破穹頂，逃竄而出。

    「殺了他們！」

    「凡是皇帝一系的人，一個不留！」

    親王驚怒交加，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涼颼颼的，差一點，他就陰溝裡翻船了。

    深色的夜空伸手不見五指，影煞斗羅帶著日月皇帝飛掠，周身黑暗瀰漫，遮蔽身形氣息。

    就在這時，赤紅色的太陽光束從天而降，瞬間吞沒了半空中的影煞和日月皇帝，恐怖的高溫熔穿一切，空氣嗤嗤的發出了白色的氣浪，緊接著，成千上萬道白色流星搖曳而下，仿佛划過天際的流星雨，美麗而致命。

    「啊啊啊！！！」

    影煞和日月皇帝僅僅掙扎了片刻，便在耀眼的光芒中化為了灰燼，屍骨無存！

    赤紅色太陽光束的餘威轟擊在地上，熔穿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紅洞，恐怖如斯。

    皇城之上，千米高空。

    五道身影懸空而立，處於中心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色紅潤，禿頂的老者，老者的頭頂懸掛著一團赤紅色的光團，散發著駭人的威能，周圍環繞著數之不盡的魂導器，閃閃發亮，如同細碎的流沙鋪成的銀河斜躺在夜空之上。

    九級魂導師，星空斗羅，葉雨霖！

    其餘四道人影實力也不弱，都是八級魂導師，魂斗羅的修為。

    他們在這裡的意義，就是負責滅殺所有想要從空中逃跑的敵人，防止意外。

    葉雨霖氣息虛弱，剛才那一擊差點抽空了他所有的魂力，這才合五人之力，一擊必殺。

    憑藉著九級魂導器，太陽神針，也就是他頭頂那赤紅色的光團，他可以清晰的感知皇城內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可是在影煞出現之前，他卻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等他反應過來，卻又找不到機會下手，總不能連親王一起轟殺了吧。

    「唉，可惜王妃了……」

    大殿內燈火輝煌，親王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只有徹骨的寒冷。

    殿內此時只有親王，王妃，以及一名正在治療王妃的老嫗。

    他緊緊握著王妃越發冰冷的玉手，黑暗毒素已經侵入心臟，她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你怎麼這麼傻，我不是讓你待在寢宮，不要出來的嗎？」

    王妃柔美的臉龐揚起微笑，紅唇上沾染著咳出的黑血，妖異悽美，輕靈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擔心你……嘛，我不……後悔，真的，只遺憾……往後不能……再陪伴……在你身邊了……」

    說著，王妃艱難地抬手撫在隆起的肚皮上，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溫柔。

    「我快……不行了，保住……孩子，他在……踢我……呢，他快要……出來了，呃……啊……」

    正在治療的老嫗動作一頓，看向了親王，親王雙眼早已通紅紅腫，聲音沙啞：「保住孩子！」

    四個字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氣，跪在了王妃的身邊，已然是皇帝的他此時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痛苦地旁觀，無能為力。

    「是。」

    老嫗身邊兩黃兩紫三黑七個魂環不停閃爍，無數充滿了勃勃生機的翠綠色樹葉環繞在王妃身邊。

    「王妃，您忍一下，孩子要出來了，可能會很痛。」

    「嗯……啊……哈……」

    王妃蒼白的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玉手緊緊攥著裙擺，青筋暴起。她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要刺穿自己的靈魂，之前影煞帶給她的創傷，與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放輕鬆，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

    「好了好了，孩子平安，是個男孩。」

    老嫗動作輕柔，溫潤的魂力清理掉嬰兒的污穢，只是男孩有些奇怪，沒有如普通嬰兒哇哇大哭，反而是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四周。

    「讓我……看看，我……的孩子。」

    王妃虛弱的聲音響起，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氣。

    被清理後的男孩皮膚極為白皙、水嫩，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滴出水來一般，烏黑的頭髮，一雙大大的眼睛也是黑色。

    王妃顫抖地伸出玉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蛋，柔美的雙眼定定地看著他，像是要把他印刻在自己的心中。

    她好希望可以就這樣一直看著他，陪在他的身邊，注視著他成長。

    可她那猶如風中殘燭的身體讓她明白了現實的殘酷與無奈，她的眼中滿是溫柔與不舍。

    「媽媽……對不起……你，媽媽讓你……出生在這個……世界，卻不能……好好的愛你……疼你，等你長大後……不要恨媽媽……好嗎……」

    「你這麼……可愛，長大後，肯定……招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可……不能始亂終棄，希望你能……找一個愛你……照顧你……包容你……的好女孩……」

    「你還沒有……名字呢，嗯……就叫瀾清……怎麼樣，立身貞固……內含玉潤……外表瀾清，多好的名字啊……」

    「王爺……你說……好不好……」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對，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

    親王緊緊抱著王妃，喉嚨哽咽，他從來沒有過這麼心痛和悔恨。

    「瀾清，媽媽……要走了……」

    ……

    巍峨宏偉的皇城內，慘烈的大戰過後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凝而不散，像是淡淡的紅色迷霧，讓皇城平添幾分詭異，像是在舉行什麼邪惡的儀式一般。

    絲絲縷縷的紅色迷霧繚繞升空，空間肉眼可見的發生了輕微扭曲，好似有什麼可怕的存在被吸引而來。

    也就在這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氣息猛然降臨，威壓之下，方圓數百公里內，所有的生靈都動彈不得，思維停滯。

    一道耀世的金光刺破漆黑的夜幕，光落萬丈，落於皇城，緊接著，兩道，三道，無數道金光緊隨其後，通體如黃金鑄成般的金龍翱翔天際，隨後變成一顆金色的光球鑽入男孩腦海之中。

    男孩粉嫩紅潤的皮膚漸漸透出金光，金光緩緩流淌在血液之中，傳遍全身，剛開始還算穩定，可一會兒後就變得躁動不安。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炸雷般的轟鳴在高空中響起，在那一瞬間，耀眼的金光都仿佛被黑暗籠罩，同樣令人窒息的威壓從天而降。

    一道灰色氣流，就像是遭遇到了巨大的吸力似的從天而降，只是一瞬間，就落在了男孩的後腦處悄然鑽入。

    一個十分模糊的身影在男孩背後浮現出來，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嚴響起，「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沒想到老夫竟然還能有一絲殘魂得以留存。」

    模糊的身影「嗖」地一下，鑽入男孩後腦中消失不見。

    灰色的氣流在進入到徐瀾清腦海中後，立刻化為了一顆只有黃豆粒大小的灰色珠子，與之前的金色光球相對而立，兩者之間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隨後都沉寂了下來，男孩也平靜了下來。

    時間重新流動，剛才的異象如雲煙般消散無影，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

    廣袤無垠的星斗大森林內，無人能踏入的核心區，生命之湖地底深處。

    孤獨，寂靜，黑暗。

    這是一個獨立於世界之外的虛無空間，一道龐大的銀色身軀盤臥其中，周身散發著古樸強烈的氣勢，呼吸吐出的氣息如颶風過境般呼嘯，消散，然後又往復循環。

    生機勃勃的翠綠色的溶液於高空滴落，融入了它的身體，它的氣息變得越發厚重綿長。

    突然，它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發出蒼涼悲壯的龍吟聲，它想要甦醒，原本平穩的氣息變得絮亂，最終漸漸平息下來。

    淡綠色的生命之湖表面泛著薄薄的水霧，遠看就像一塊被鑲嵌在地面的綠色翡翠，清透美麗。

    生命之湖的旁邊，站著幾個人影，矮高胖瘦，各有特色。

    為首的是一個身形魁梧，身高几乎能有三米高的中年男人，黑色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額前有著一縷燦金色髮絲垂落，容貌英俊剛毅，帶著幾分不可違抗的高傲。

    正是星斗大森林如今的主宰，十大凶獸排名第一的存在，獸神，帝天！

    可此時的他，在聽見那龍吟聲時，臉上不可抑制地露出狂熱之色，面向虛無空間激動得跪了下來，在他身後的數道人影同樣如此。

    「主……主上，您終於要醒了嗎？」

    虔誠充滿期待的聲音迴蕩在這片區域，淡綠色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可是等待良久，回應他的，只有安靜的空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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