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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瑣碎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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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鄭昊松屍體一起送回京都的,還有一紙狀書,記載著他與三名節度使的蓄謀已久。

    大趙與西疆相和十年,往來密切,關係穩定。

    有南境的前車之鑑,年前,官家有意收回西北十六州,三名節度使手中所轄的兵權,敕令未下,消息卻先走漏。

    手裡有過梅,便不想過望梅止渴的日子,節度使還是節度使,但沒了兵權,就不是那個滋味。

    戰亂,能助他們虎口奪牙。

    蕭案生能得到的消息,由著兩國商貿的來往,西北幾名節度使所派出暗探也能得到,因而料事如神,早有預謀。

    內殿通亮,書案前,官家看過蕭案生呈報的狀書,眉眼和悅,朝著立候一旁的蕭侯,緩笑道:「你這兒子不錯,比你果決些,往後西北就靠他了。」

    蕭侯拱手一禮,不敢應承——兒子大了,他想打都難;官家的話,他也不能隨口應。

    官家將狀書一合,交給徐內官歸置,又朝蕭侯道:「硯書薦了雁州陸臻,他如何?」

    蕭侯稍頓,細思一陣:「能力不錯,就是不大喜戰,能避則避。」

    官家一笑,而後點頭:「就他吧,你再享幾年福,等後繼有人了,再重用你家兒郎。」

    蕭侯躬身謝恩,面色平穩,有些話也只當聽聽。

    西北事了,蕭案生卻走不成,三名節度使被褫奪軍權,雲州軍失帥,京都任命的敕令還未下,只能暫由他代掌軍務。

    將西北十六州軍力整合,重新調度後,蕭案生暫時歇下。

    不管時候多忙,蕭案生每天每頓都要去盯著戧畫喝藥。

    皮肉傷用外敷的藥,喝藥是為調理身體。

    大夫說,藥需在飯前喝,而到飯前,一碗渾濃藥湯端上來,氣味悶鼻而噁心。

    戧畫眉毛一撇,把臉轉去牆那頭,拿後腦勺婉拒了它。

    可戧畫動不了,蕭案生立在榻前,身形似山擋住外面的光,他只稍一換手,藥便如膠似漆地粘著她去。

    戧畫把嘴鼻都躲進臂彎里,埋下眼,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蕭案生輕嘆一氣,心灰意冷地從懷裡掏出油紙包來,戧畫抬了一眼,睫毛一撩又一落,眼神猶豫,喉嚨卻不由自主地咽了道口水。

    「啪嗒」一聲,戧畫猛地抬頭,見蕭案生放了一顆糖進藥里,就又把糖包收回懷裡:「就這一顆。」

    說罷,他把藥碗放到榻邊擱凳上,又將凳子挪近了些,便自己走了。

    等他走沒,戧畫湊近去,眼睛在藥湯里三挖兩掘,什麼都找不到,她又怕再等,糖都要化沒了,於是蹙眉端碗,一氣喝下。

    藥喝盡,一顆糖尾巴似的才溜進她嘴裡,戧畫咀著糖,心想:等她遇著賣糖的,一定買空所有的糖,存夠一年的也不多。

    兩人鬥智鬥勇了數日,蕭案生才接到朝廷下達的任命敕令,雁州軍帥陸臻擢升正四品,官號忠武,掌管西北十六州軍務。

    蕭案生先時去了一趟轄雲州節度使府第,想確定處置戧畫的命令,郭志英是否也有份,證據沒找到,無意搜到了陸臻的削罪書。

    任職一定,蕭案生將事務都交予陸臻,卻不打算回京,先將十二名隨將遣走,季明傷還未愈,只能趴進馬車走。

    他們臨走前夜,蕭案生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戧畫,是想讓她寬心。

    他是帶著藥來的,和晚飯一起,戧畫聽完了,忽乾淨利落地端起藥碗,一通悶鼻灌下,她朝蕭案生伸手,要一顆糖。

    蕭案生滿心寬慰,目光看她像看孩子長大了一般讚許,他也乾脆爽快地給了一顆糖。

    翌日大早,營場轅門前,蕭案生目送十二名隨將上馬上車,正回身,忽見戧畫磕磕絆絆走過來。

    她梳了頭,髮帶松鬆散散繫著,面額上還吊著幾縷,和紅衫一起,一步一顫。

    經過藥調,戧畫臉上紅潤了些,唇瓣剝去蒼白一層,也粉紅粉紅的,活像一朵小花。


    蕭案生忙去扶她,戧畫避開,目光堅而純,朝著馬車走近。

    車簾撩起,裡面鋪著整張軟墊,季明頭朝著車門,正趴在軟墊上唉聲嘆氣,多少不太舒服,待跑起來,就更難受。

    季明看清來人,忙要拱手行禮。

    戧畫沒理他,埋下頭,從袖子裡摸出一塊青絲帕打開,一顆糖孤零零地晃了晃。

    她攤手一遞:「給你的。」

    季明受寵若驚,想要推拒,卻見戧畫目光純稚盯著他,實熬不住,他於是將糖瓜藏金似的揣進袖中,把禮行盡:「多謝姑娘。」

    將人送走,戧畫又要一瘸一拐走回去,蕭案生黢著一張臉,風從他臉上過,都變得陰側側。

    日頭升起,光暖撲撲撒到身上,戧畫走前,蕭案生緊跟她,一路上士兵巡守經過,朝兩人行禮。

    走到營房前,戧畫沒停,繼續往前,蕭案生遊魂似的跟著她,一言不發,兩人直走到罰場。

    事情已了,柳琬也暫留西疆,戧畫打算回梧州了,久昔還在南境,她不信居遙,要把久昔帶回來,送歸京都。

    離開之前,她想再看一眼那朵小花。

    戧畫一路磨著沙石,感覺鞋底越磨越薄,石頭稜角都硌在她腳心,她愈發走得不舒服。

    走至罰台前,還要上兩階木梯,蕭案生一把扶住戧畫胳膊,和她一起走上罰台。

    戧畫輕車熟路找到那朵花,走近了,她想蹲下,蹲不了,只能這樣懸懸地看。

    她一動不動,看了兩個時辰,將蕭案生當成空氣置著。

    一晃眼,又到午時,又是飯前,她得先喝藥。

    二人走回營房,士兵慣例送來湯藥,戧畫站在桌案前,神仙顯靈一般,她像才看到蕭案生,把藥碗往他面前一推,要糖。

    蕭案生冷哼一聲:「不是不用嗎?就這樣喝。」

    拿他的糖餵別的男人,她的一顆心,闊得能裝下一片海。

    他轉身便走,戧畫百無聊賴地垂下頭,又把藥一推,去到另一頭案角,她才罷手。

    又過一日,蕭案生備好馬車,他要送戧畫回梧州。

    馬車候在轅門前,蕭案生見戧畫一步一頓,明明走得艱辛,偏生不求人,氣得他一下把人抱起,三兩步走到馬車前,將人放到車架上。

    心裡氣,手上仍是輕,蕭案生站在車轅旁,負了手,仰頭看她。

    戧畫心知自己拖後腿,沒說什麼,她撩起車簾,埋頭往車身里鑽。

    頭還沒進去,戧畫身形一怔,又從車門退出來,指著車門裡側的一盆花,目光詢問蕭案生。

    蕭案生斜下一眼,又抬眸看她,眼神柔軟了些:「早晚會被巡兵發現鋤去,不如跟欣賞它的人走。」

    前一日,蕭案生把罰台給拆了,木料拿去當乾柴使,然後親自動鋤,刨根問底地把那朵小野花移栽進了嶄新的花盆裡。

    戧畫嘴角不著痕跡地一抿,眼裡淌過一絲生動,她埋頭,乖乖鑽進車裡俯好。

    兩人先去了一趟榷場,貓行的老闆很實誠,沒有將幼虎掛牌賣掉,還給它取了名兒,叫「大王」。

    它將其他貓都恐嚇去別的籠里,獨占一方,在身份上,它也是名副其實的「山大王」。

    蕭案生把「大王」領走,抱回馬車上,戧畫覺得這個名不好叫,一言不合給改成了「大汪」。

    蕭案生聽罷,心道,這多少有些不尊重狗了。

    但戧畫叫得很順口,「大汪」不知聽沒聽動,反正應得也很歡,不停在戧畫臉上又蹭又舔,送她一臉口水當作見面禮。

    過了午時,他們才出城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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