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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依然還在。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罪惡,暫時停止。
不是終止,而是那些士兵們累了。搶夠了,也殺夠了。
「弟兒,吃點吧!」
這裡,是一處僻靜些的地方。乾淨,溫暖,沒有太多的血腥味兒。
朱重八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米粥進來,裡面還放著一個雞蛋。
「謝謝,哥!」朱九乾裂的嘴唇動動,強行笑了下。
「吃吧,啥都別想!」朱重八方下粥,小聲說道,「侯三的事,跟誰都別說。咱們就裝不知道,等大夥找到屍首,肯定以為他是禍害女人的時候,被人家攮死的。」
侯三就是被朱九,在地窖攮死的那個漢子。
朱九殺人了,但是他沒有害怕,沒有後悔,也沒有顫抖。
現在的他,格外的平靜,平靜得邪門。
風吹進來,風聲中隱隱夾雜著,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孩子們無助的哭聲。
一滴淚,在朱九的眼裡落下。
目睹了人間的慘狀,他的心裡滿是自責。
「哥!」朱九擦了下淚水,「咱們在作孽!」
「你說啥?」朱重八抬頭,皺眉看著他。
「咱們在作孽!」朱九帶淚的笑,「人家好好的家,讓咱們給禍害成啥了?人家只是在家裡好好過日子,咱們過來,殺人,搶劫,qj,放火。咱們把壞事做絕了。」
說著,朱九哭出聲,「咱們不是人,咱們都是畜生,畜生!」
風,在窗外呼呼的吹著。
朱重八低著頭,看著他自己帶血的大手。
然後,小聲說道,「你站起來?」
朱九沒動。
「老子讓你站起來!」突然,朱重八憤怒的咆哮著,像只發怒的老虎。
抓著朱九的脖子,直接把他抵到牆上。
朱重八的眼睛猩紅猩紅的,眼眶中,似乎有水光閃動。
「收起你那套娘們唧唧的說法兒,你以為俺願意殺人?俺願意看這些?」朱重八咬牙說道,「俺也是窮人的家的娃。」
朱九從沒見過這樣的重八,他怒吼著,幾乎貼著朱九的耳朵。
「俺下山化緣的第一年,在河南,一個莊子的男人都被元軍砍了腦袋,當官的說他們是造反的賊,拿著他們的腦袋請功,領賞錢。」
朱重八的聲音顫抖著,「一莊子都是沒腦袋的死人阿,大冬天的,野狗就趴在人身上啃。咔嚓,咔嚓!俺當時都快嚇瘋了。」
「俺發了瘋似的跑,莊子邊上的林子裡,你猜俺看著了啥?還是死人。」
「全是光屁股的娘們,還有吃奶的娃娃。元軍為了賞錢,把一莊子的人都殺了!」
淚,慢慢的在朱重八眼角落下。
「俺化緣的第二年,淮右的破廟裡,遇到幾個吃肉的漢子。」
朱重八的嘴唇哆嗦著,「俺問他們,你們在哪弄的肉?他們說俺們吃的不是肉,是比羊鮮,你知道是啥嗎?」
朱九搖頭。
「是孩子!他們吃的是孩子!」朱重八瞪著眼睛吼叫,「俺把那幾個人全殺了,可是,天下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發生,俺能殺得了幾個?」
「你覺得心裡是不是范家堡的人,是不是?你覺得是你害了他們是不是?你覺得俺,你,都是兇手,是不是?」
朱九,沒說話。
「就是這個世道,人就不是人!」朱重八掐著朱九點衣領,「老百姓就是牲口,誰都能殺的牲口!」
「你看不下去?俺問你,你能救得了幾個?你既然看不下去,你為啥不護著他們?」
「你不中,你連自己都護不住,拿什麼可憐別人?如果你是郭子興,今天這莊子裡的人,一個都不會死,你是嗎?你不是!你就是個小兵!」
「哥早就看透這個世道了,想要護著別人,就要讓你自己變得強大,明白嗎?」
「弱者,沒資格同情別人!」
朱重八的怒吼,噴在朱九的臉上,「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學會堅強,學會硬起心腸,學會長大。你要跟著哥,一起往上爬,爬到咱們說了算的位置,咱們才能護著別人!」
「你以為你是兇手?錯了,兇手不是你,兇手是范家堡的范德彪,是孫德崖,還有郭子興!」
朱重八慢慢鬆開朱九的衣領,「沒有你,沒有俺。早晚有一天也會有人來打,到時候這莊子起碼比這慘十倍,莊子上一個活人都不會有。范家也一條根,都留不下。」
「你來了,俺來了。起碼這莊子裡還有喘氣的,起碼你親手救了幾個人!」
「哥!」朱九靠著牆,慢慢的蹲下,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
哇!啊!
夜風中,他的哭聲,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粗暴的大手,輕柔的在他的脖頸上揉著。
「哭吧,哭出聲就好了!」朱重八輕聲道,「你哭著,俺去給你找點酒。喝醉了,就什麼都忘了!」
是的,弱者沒有資格同情別人。所有的善心,都是無能為力的笑話。
想變成有資格憐憫別人的人,首先要變得強大。
······
太陽,照常升起。
人間,卻不是人間。
滿是硝煙的范家堡,驚恐的倖存者們,依偎在殘垣斷壁里,連哭泣都被壓抑著。
勝利者們,帶著征服之後的滿足,準備離去。
「牲口都牽上,糧裝上!」朱重八在吶喊,叫罵,「豁牙子,你她娘弄一堆娘們衣服幹啥?」
紅巾軍的士兵們鬨笑著,整理戰利品。
收穫是驚人的,范家的錢,范家的糧,百姓的錢,百姓的糧。
滿滿的裝了幾十輛大車,牛馬騾子,雞鴨鵝狗。能帶走的,都要帶走。
朱九的頭有些疼,昨夜喝了太多的酒。
「哥!」走到重八的身邊,打了聲招呼。
「醒了!」朱重八笑笑,「想通了!」
「沒通!」朱九艱難的苦笑,「可是想不通,日子也得過。你說的對,俺是男人了,不能在哭哭啼啼的!」
「去,那邊有早飯!」說著,朱重八從懷裡掏出一個煮熟的雞蛋,「吃吧!」
雞蛋,還有些熱著。
朱九端著碗,坐在一戶人家的門檻上,看著紅巾軍的士卒忙碌著。
身後,忽然有聲音。
回頭,一個衣衫破碎的女人,抱著幾個孩子,躲在半塌的屋裡,他們的身前,一個男人,倒在乾涸的血跡里。
朱九的目光稍微打量一下,女人孩子拼命的向後,哪怕他們的身後,已經是牆。
恐懼,成了他們的本能。
「花大傻!」朱九沖人群喊。
「九哥,叫俺啥事!」花大傻屁顛屁顛的過來。
「去那邊車上,把糧食偷一包過來!」
「啊?」
「啊個屁,讓你去你就去!」
「哎!」
不一會,花大傻做賊似的,抱著一包糧食,飛快的跑來。
「扔屋裡!」
花大傻二話不說,扔進去。
然後,看著朱九手裡的雞蛋。
「俺先欠著,回城給你!」
朱九站起來,進了半塌的房子,看著地上那包糧食。
「省著點吃吧!」說完,把那顆雞蛋,放在了糧包上。
「大傻,走吧!」
「哎!」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