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歸來仍是少年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懂得什麼是珍貴那些美夢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洛非沉浸在李容浩深沉而又委婉的歌聲，輕輕哼著這首二十年前曾經流行一時的金曲，回味著自己無處安放的青春歲月，以及曾經遺失的過往戀情。

    歌聲截然而止，洛非睜開眼睛，並沒有看到預料中那片廣闊而又貧瘠的紅色土地，也沒有看到那艘設備齊全的火星探測飛船影子。

    這艘代號為「龍24」的探測飛船是由美國著名的太空民企——spacex牽頭研發的，是全球第一艘由私人公司研發的航天飛船，也是第一個完成民間登月探索的私人公司飛船。

    由於洛非創辦的正非科技在新能源、新材料和人工智慧技術方面與spacex公司有著深度的合作關係，洛非本人也與spacex的創始人穆斯克保持很好的私交，所以在首次火星登陸探索行動中，洛非作為宇航員之一登上了這艘專為登陸火星設計的「龍24」航天飛船。

    按照預定計劃，「龍24」航天飛船應於2028年9月8日14：10分降落於火星表面的水手峽谷（valles marineris），洛非和另外三名宇航員將會把隨身攜帶的旗幟在火星陸地上展開，並通過穆斯克耗費巨資打造的skylink+全球衛星網絡系統傳回地球，通過華威集團在全球建設的10g移動網絡系統傳遍全球，在世界各地的大小媒體上見證人類征服星辰大海的重要時刻。

    屆時，鮮艷的五星紅旗會成為各大媒體中最為亮眼的一道色彩。

    因為，從科技研發到新材料製作，從飛船的製造到發射平台的提供，以及spacex公司開展太空探索所需要的研發資金，都離不開正非科技的身影，也離不開正非科技背後那個強大祖國的支撐。

    經過近十年的獨立更生、艱苦奮鬥，中國已經在多個領域實現了彎道超車，不但在政治和軍事上成為與美國並駕齊驅的超級大國，而且在經濟上實現了超越，成為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

    中國的實力和影響力，已經成為全球公認和矚目的焦點，即便是想盡一切招數遏制中國發展的美國，也不得不正視和承認中國的崛起，並且平和而又無奈地讓出了世界領導者的角色。

    洛非與他的正非科技，正是在這場綿延達十幾年的經濟和貿易戰爭當中，作為國家在高科技領域中的領軍人物，與華威集團等著名企業一起衝鋒陷陣，將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歐美企業巨頭一一斬落馬下，並且為大國崛起的戰略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作為正非科技的創始人和領導者，洛非當然有資格、也有能力通過自己的影響力，來滿足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愛好，例如通過spacex公司的「龍24」飛船登陸火星，這就是洛非年少時曾經的理想之一。

    洛非為了實現這個理想，不但親自參與了「龍24」飛船的研發，並且在nasa最先進的宇航訓練基地訓練了1年，在nasa最資深和最富有經驗的宇航員教學下，洛非已經成為一個訓練有素的宇航員，只需要等待「龍24」飛船發射那天的到來。

    所以，在出席了兩國領導人在中美貿易協議簽字儀式後，洛非迫不及待地乘坐私人飛機趕往卡納維拉爾角發射場，如期趕上了「龍24」飛船的火星探索之旅。

    只不過，洛非眼前並沒有那顆炙熱的紅色星球，也沒有「龍24」飛船和宇航員的影子，只有一個碩大的寫滿粉筆字的黑板，以及一顆碩大的油光滑亮的禿頭。

    ……

    天花板角落裡的蜘蛛網已經爬了好久好久，牆體上刷著那個年代獨有的上白下綠色牆漆，還是兩人一桌的課桌上刻滿了斑駁的鉛筆刀痕，以及那些歪歪斜斜、東施效顰的「早」字，但坐在課桌後的身影一個個卻都是那麼地青春洋溢，即便是腈綸面料的簡陋夏裝校服，也無法掩蓋發育期青少年們身體的活力。

    而站在講台後、黑板前，因為長了一顆酷似歷史課本中拿破崙畫像的大頭，和額頂那一撮頗有個性的彎曲捲髮，被冠以拿皇大名為綽號的那個禿頂中年人，依舊還是記憶中那個以上課嚴謹認真、下課風趣幽默為特色的歷史老師。

    這一切曾經在洛非的記憶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因為那是1998年的夏天，那個令他刻骨銘心的人，那些令他充滿遺憾的事，都出現在這個夏天，都發生在這個夏天，都隨著歲月塵封在洛非心底最深最暗的地方。

    不過那都是30年前的記憶了。

    為何自己會坐在這裡，為什麼自己會做這麼一個夢，為什麼這個夢會栩栩如生，就像自己真的身臨其境一般。

    難道「龍24」火星飛船出現了什麼故障，由於供氧不足導致腦部產生的幻覺？

    難道這次火星之旅註定要失敗，自己這是瀕臨死亡之前所見到的景象。

    據說，人在臨死之前，會看到自己最想要見的人。

    洛非很清楚自己最想要見的人是誰，那個人絕不是「拿破崙」。

    所以，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洛非並沒有死；

    其次，他也並不在飛往火星的「龍24」飛船上；

    那麼，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

    他重生了。

    一想到這個流行於十多年前網絡文學界的詞語，洛非嘴邊不由得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

    對於很多前世鬱郁不得志的普通人而言，通過抒寫和閱讀重生類的小說，幻想自己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在重生小說營造的平行世界裡滿足自己的遺憾，已經成為精神解壓的一種有效方式。

    只不過，對於已功成名就、處於人生巔峰的洛非而言，重生並不能給他帶來什麼嶄新的東西，因為那些財富也好、權力也好，他已經擁有過、享受過了，沒有什麼太多的新意。

    但在洛非心中，一直有個縈繞在懷、遲遲化不開的心結。

    因為青春期的年少無知，他曾經傷害過一個純真少女的感情；

    因為年輕時貧寒的家境，他曾經錯過一個刻骨銘心的戀人；

    還有很多很多，少年時最美好的東西，因為種種條件的不具備，因為少年人可笑的自尊心，因為世俗眼光造成的自卑情結……

    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錯過。

    往後餘生中，洛非再也沒有遇到真正的愛情，也沒有成家，他流連在無數優秀的女性之間，但卻沒有一人值得付諸真心。

    而當年錯過的那個人，卻與他漸行漸遠，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再也無法匯聚在一起。

    即便是後世的洛非如此成功，他也無法買回舊日時光里錯過的那些人、那些情。

    所以洛非才會對《年少有為》這首歌情有獨鍾，因為這首歌的歌詞完全道出了他的心聲，唱出了一個男人最大的無奈——

    我們總是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遇到了那個最想共度一生的人。

    「等我以後賺到錢，我就給你買大房子，漂亮的車子，大大的鑽石，你喜歡什麼我都買給你。現在這些我都有了，卻忘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這首歌曾無數次地在洛非的耳邊徘徊，在他公司總部的超大辦公室里，在他那個媲美五星級酒店的豪宅里，在他出行時乘坐的轎車、飛機里，甚至在他啟程前往火星探險的飛船中也不例外。

    每當聽到這些歌詞，洛非眼前總會回想起1998年的那個夏天，以及那個白裙飄飄的美麗身影，以及他們曾經的錯過。

    在1998年的那個夏天，他們除了喜歡以外，一無所有，以至於最後弄丟了對方。

    往後餘生，他們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了愛的資格。

    人生就是如此，一旦錯過，就是一生。

    而重生這回事，無疑給了洛非一個千金難買的大好機遇，讓他可以返回那個充滿機遇和挑戰的舊日時光，重新選擇未來的人生之路，重新握住當年那個人的手。

    這一次，洛非絕不要錯過。

    ……

    「洛非，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正當洛非沉浸於重生的驚喜與回憶的惆悵情緒當中時，一向對他青睞有加的「拿破崙」突如其然地點名提問道。

    看著「拿破崙」碩大禿頂上那一撮油滑捲曲的頭髮，以及他那張笑眯眯的胖臉上期待的眼神，洛非條件反射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但他的心思還沒有真正集中到重生後的現實世界中，所以他此刻的臉上有股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拿破崙」並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男學生與以往的不同之處，他依舊按照平時的上課節奏，信心十足地提問道：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的規定，香港特區行政長官在當地通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那麼，現任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是誰？」

    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難，可以說是常識了。

    因為就在一年之前的7月1日，中國正式從英國手中收回了香港特區，並且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成立。與此同時，香港特別行政區第一任行政長官董建華在莊嚴的儀式上宣誓就職。

    班上的所有同學，都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大家也都相信，從高一開始就被認為歷史成績最好的洛非，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小菜一碟。

    不少人還暗中笑話，「拿破崙」這是給自己得意的弟子洛非出題刷分了。

    只不過，尚未從重生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的洛非，面對著「拿破崙」的殷切眼神，脫口而出。

    「林鄭月娥。」

    全場一片譁然。

    一些向來嫉妒「拿破崙」給洛非特別待遇的同學幸災樂禍地尖笑著，一些與洛非關係較好的同學同情地看著這個「歷史課代表」，更多人則是毫無顧忌地開懷大笑，樂於看到與自己差不多的同學當場出糗。

    這就是青春，肆意的放浪的殘酷的青春。

    看著「拿破崙」滿臉的詫異與失落，洛非這才醒悟過來，但也為時已晚。

    洛非重生以來的頭一次亮相，就以這樣一個不甚光彩的回答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