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薊北薊

    2023年6月28日的BJ的天空少有的異常的藍，就像貝加爾湖畔靜靜躺著的湖水那樣。吹皺雲朵的微風不時地掠過樹梢，將樹影搖晃的婆娑，似乎想給炎熱的帝都，帶去些許涼意。

    帝都的小暑未至，氣溫卻高的嚇人。可這對鄧宇航的影響一點也不大，因為他住在BJ南苑機場旁一個村莊裡樓房的地下室。

    地下室無窗，四面光禿的水泥牆無縫銜接。陽光終年無法光顧。因而，當鄧宇航在這地下室時，BJ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當然，除了那無孔不入的霧霾味空氣。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鄧宇航站在外面的土地上，作為一個北漂，BJ的一切還是與他無關。

    今天是他的生日，這裡沒有人知道。今天是從他畢業後到BJ的第一個完整的年頭，這裡也沒有人知道。

    鄧宇航學的是新聞傳播，因為他小時候覺得記者手拿話筒，能對著電視機前數不清的觀眾說話是件十分威風的事情。

    可當他畢業後遠離家鄉，想到帝都實現夢想的時候，他卻夢醒了。

    BJ是首都，是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這裡的名牌985大學的、官二代和富二代的，一抓一大把。他一個普通211大學畢業的大學生，確實太缺乏所謂的競爭力。

    迫於顏面與生存的壓力，鄧宇航只能選擇這個行業，好歹這和他所學的東西還能勉強挨上那一塊半毛的關係。

    不過，這也有個好處。

    就是鄧宇航從此明白：夢想啊夢想，光夢不做是幻想，又夢又做是妄想。

    ……

    微弱的光從鄧航的電腦屏幕上不穩定的閃動著，給幽暗的地下室增添了一絲光亮。

    他的鼠標在各大新聞網站娛樂版面上點進點出。凡近期明星的街拍、軼事趣聞被他一一粘帖複製。

    對於鄧宇航來說，只是轉瞬即逝的熱點就像生命一樣重要。網上搜集素材、剪輯、再加工……等步驟也早已久是輕車熟路。

    滋滋滋……

    他口袋裡幾年前就已經不再生產的華為mate10的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並發出一陣震動。

    這說明手機收到了消息。

    鄧宇航騰出左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用食指指紋按開解鎖鍵翻看消息。

    「天哥，兄弟我有救命的重要大事求你/拜託/速來老地方！」

    看到這消息的時候，鄧宇航心中不禁一樂呵：呦呵，卓尚成這小子還有要求於我的時候。

    …

    「天哥」是卓尚成對鄧宇航的諢稱——鄧日天。這諢名的由來要追溯到他倆高中的時候：

    「鄧宇航來自祖國南方中部的一個小縣城，而卓尚成卻是地地道道的BJ人。這兩個人原本八竿子打不著，可是高考卻讓他們有了交集。

    卓尚成不僅是BJ人，還是官官子弟。父母平時都忙，出於沒有時間陪他的虧欠對他的管理很鬆。雖然他們家的條件在BJ也只能是勉強中等偏上，但對於卓尚成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

    因而從小他這個人性子就野，不聽管。像什麼上課翹課、網吧通宵是常有的事。

    這樣就導致卓尚成的成績很多時候都是一塌糊塗，當然，除了他作弊成功。

    平時不要緊，但到了高二，也就是要高考的最後一年不得不管。因為「讀書優則仕」這一幾千年來一脈相承的觀念在卓尚成父母的腦海里根生蒂固。

    在多種方法試過努力無果後，父母一狠心，咬牙決定把他送到比較落後的城市去讀。

    這是因為他父母想：一來可以讓卓尚成遠離自己，知道知道天高地厚，行為能夠有所收斂。二來是要他吃吃苦，畢竟越窮的地方讀書越拼命。

    就這樣，鄧宇航分到縣中學重點班時，卓尚成也依靠父母的關係進來，成為了同桌。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卓尚成到了這座南方小城依舊是吊兒郎當。作業考試什麼的，便通通託付給了他的好同桌鄧宇航。

    因此，他總是打趣鄧宇航：「我遇到你真是太幸運了，你真是我的英雄！你比趙日天還趙日天！」

    鄧宇航心裡蠻反感這個名字，對於卓尚成的行為感到又無奈又好笑。

    他曾叫卓尚成不要這樣稱呼他，可卓尚成這回答應，下回又還是那樣叫。這還真應了中國的那句古話——狗改不了吃屎。

    後經過兩人「磋商」，卓尚成可以稱呼鄧日天。

    不是鄧宇航覺得趙日天比鄧日天差，而是因為他覺得不能叫著叫著，把自己的原本姓名都忘掉了。做人做事任何時候都不能忘本。」

    …

    鄧宇航心裡雖然有些許疑惑，但嘴角卻是微微上揚。

    他將停留在鼠標上的右手移動下來，把手機從左手掌里接到右手掌里，用右手的大拇指快速地打下一句話：

    「好的！老地方見。」

    打完這幾個字，鄧宇航迅速把電腦屏幕按下，將雙腳捅進上涼鞋，打開房門，踏上樓梯，向地面走去。

    在打開樓房大門的那一剎那，鄧宇航晃了晃神。這不僅因為BJ夏天中午的熱浪席捲了他的感官，更多的，是那久違的太陽光暈眩了他的眼。

    長時間的久座讓鄧宇航的肌肉有些酸痛，他不禁在樓房前的那一小片放垃圾的空地前伸起了懶腰。

    突然，伴隨著咚咚的下樓腳步聲，一陣純正的老BJ口音在鄧宇航的背後響起：

    「小伙子兒，你要出去呀。」

    聽到這聲音，在這炎熱的夏日，鄧宇航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轉連忙收起身伸懶腰的姿勢，轉過頭回道：「是呀，大媽，和一個朋友有個約。」

    鄧宇航口中的大媽是他的房東——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人挺好的，就是愛嘮叨、拉東家扯西家的。

    大媽聽到，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後說到：「哦，不過那個房租馬上就要交了，趕緊出去找份正緊工作。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依靠家裡人的錢。當那個什麼…啃…」

    「大媽你說的是啃老族吧」

    「啊對，就是這個名詞」

    …

    或許在老一輩人看來，要有一個公共的辦工場所的人才叫有工作的人。而像我這樣在網絡上搜集素材的人只能被定義為遊手好閒吧。鄧宇航心裡不禁泛起苦澀。

    他和大媽打完招呼後，加快了腳上的步伐，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