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劍高者勝

    「武道之行如同登山，山峰明明就在眼前，卻需要花上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時間精力，將身邊的對手一個個甩在路上，才能一嘗那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滋味。」李念白搖頭晃腦地說著。

    此刻，李念白，曹靈雀，趙鳳雲三人正走在絕命峰的山路上。三人與眾人在緣來客棧分手，貧僧大師帶著極樂五怪回了荊州，而吳三煌則前往黑曜門尋找故友孫女，三人也重新踏上了前進之路。

    絕命峰山路並不是很崎嶇，相反，在李念白看來，甚至還有些平坦。路雖然好走，但李念白卻高興不起來。

    「這絕命峰以前叫恨天低，自然是高聳入雲，直插雲霄，連天都不放在眼裡，儘管說是被削平了，可這高度放在哪裡都算是一座高峰。」趙鳳雲望著抹了一把汗，微微喘氣地說道。

    「我看你在家一定是嬌生慣養的，這點路算什麼？」李念白在旁嘲笑道。

    「胡說，我在家雖然不習武，但鍛煉身體什麼的卻從沒落下過。」趙鳳雲立馬反駁道。

    說著，他偷偷瞄了眼曹靈雀，卻見她毫無表情，於是殷勤道：「曹賢妹，累了吧，不如我們就在此休息一會兒再繼續攀爬？」他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大石。

    「嗯，那就依趙兄所言。」曹靈雀點了點頭。

    待曹靈雀坐下，趙鳳雲又用不知從哪摘來的樹葉，在山澗舀好了水，雙手捧著遞向了曹靈雀。

    「曹賢妹，渴了吧，來，喝點水。」趙鳳雲體貼地說道。

    「嘖，趙兄，我也口渴得緊啊，你也幫賢弟我弄點水過來吧。」李念白在旁邊打趣道。

    「渴了就自己去喝。」趙鳳雲沒好氣地說道。

    「偏心！偏心啊！你這是明目張胆地重色輕友啊！」李念白在一旁大呼小叫道。

    三人稍作休息後，便又繼續向上攀爬。

    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人只覺得步伐越來越沉重，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正隨著三人的前進而增加。

    「呼哧呼哧。」李念白的話嘮本性也開始收斂，只想儘量節省體力。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走下去，之前還沒到目的地，我們就已經累的走不動路了。」趙鳳雲說道。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總感覺有一股無形的重力始終施加在我身上，越往後走，重力越大。」李念白甚是不解，這要是放到現代，保不定就成了靈異事件了。

    曹靈雀用袖子拭了拭香汗，說道：「聽說有些神通廣大之人善於使用陣法，而陣法的功效可謂是千奇百怪，說不定我們此時就陷入了某種陣法之中。」

    「陣法嗎？」李念白雖然從沒接觸過什麼陣法之類的，但他也知道，只要是陣法就必定有破陣之法，這跟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是一樣的，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東西。

    李念白走到兩人前面，正色道：「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再往前走了。不然我們遲早會累死在路上，看看這絕命峰，此刻我們最多只爬了三分之一，後面的路會更難走的。」

    趙鳳雲苦笑道：「我們都知道後面的路會更難走，可是之前你自己都說了，修武如同登山，同樣的道理，登山也如同修武，不進則退。此刻，要麼繼續向前，要麼咱們就退下山去。」

    李念白心裡突然開始猶豫了，按照他的想法，對於這個所謂的第三次比試，他早已有心認輸，作為一個不信鬼神之人，見到如此詭異的重力事件，心裡也不禁有些忐忑。一時之間，退下山去的思緒猶如潮水將他淹沒。他看了看曹靈雀和趙鳳雲兩人，只見趙鳳雲也是一臉愁苦之相，對於此陣毫無辦法。而曹靈雀，李念白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曹靈雀竟然笑了。

    那嘴角微微勾起，不是在笑又是作甚？李念白再往上看去，看到了曹靈雀的鳳目星眸，眼中流露出的那種眼神是不屑，那個勾起的嘴角是譏誚。

    一時之間，李念白覺得自己很受打擊，不就是爬山嗎？不就是累死嗎？

    李念白咬咬牙，大聲道：「那就繼續走吧，我就不信了，今天我非要走到頭為止。」

    說罷，他特意又看了曹靈雀一眼，卻見她眼中不屑之情更盛，頓時心頭火大，冷哼一聲，一馬當先走到前面。

    趙鳳雲嘆了口氣，跟了上去，曹靈雀依然將冷艷進行到底，也跟了上去。

    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李念白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盡了，向後面兩人擺擺手道：「不行，我得休息一會兒。」

    「我也走不動了。」趙鳳雲還是一副愁苦之相。

    李念白望向沒說話的曹靈雀，頓時火冒三丈！這個女人，竟然還在笑，還在嘲笑著自己！

    「曹靈雀！你把話說清楚！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我改還不行嗎？你看上我哪一點我也改行嗎？不要總是給我一副陰陽怪氣的笑容，行嗎？」李念白壓抑下憤怒的情緒，雙目猙獰，極力克制著自己道。

    曹靈雀的表情猶如冰川融化一般，瞬間變得很精彩，有錯愕，有疑惑，臉上竟然還掛著幾分淡淡的紅暈。

    可下一刻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冷冷地看著李念白，道：「我並沒有……」話還未說完，她瞬間醒悟了什麼。

    「大家小心，這個陣里除了會增加重力，還會放大人的情緒！」曹靈雀急忙說道。

    「放大人的情緒？！」李念白和趙鳳雲愣了一下，表示並未聽懂。

    曹靈雀看著他們說道：「你們身處陣中，會因為破不了陣而產生各種負面情緒，這個陣法又會將你的負面情緒給放大。」說著，她特意看了一下李念白。

    李念白也不是傻子，頓時也醒悟了過來，自己平時也不是那種喜歡發火的人，為何剛剛會如此衝動，朝著曹靈雀吼叫。

    「難怪趙兄剛剛垂頭喪氣，一臉生不如死的樣子。」知道自己貌似冤枉了曹靈雀，他又連忙轉移話題。

    可以，一個問題在他心中始終揮之不去，剛剛看到的曹靈雀的笑容難道是假的嗎？

    「呸，你才生不如死呢！」趙鳳雲打起精神，回罵道。

    「現在我們不能再走下去了，再走下去誰也不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危險在等著我們！」李念白難得嚴肅地說道。

    「對了！曹伯父不是給了你一個錦囊嗎？」趙鳳雲突然想到了曹定北的囑託，對曹靈雀說道。

    曹靈雀臉色不太好看，道：「父親給的的錦囊我在你們開始出發的的時候就已經看了，上面寫的什麼，你們自己看吧。」

    說著她解下系在腰間的錦囊，遞給了趙鳳雲。

    李念白也湊了過去，趙鳳雲打開錦囊。從裡面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字：

    「劍高者勝！」

    「劍——高——者——勝！」

    兩人面面相覷，字明明都認得，可這是什麼意思呢？

    李念白咽了一聲口水，扭頭問道：「這是讓咱倆打一架的意思嗎？」

    曹靈雀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你倆毫無武功基礎，對劍術更是一竅不通，不太可能讓你們直接打一架。」

    李念白翻了個白眼，咕噥道：「說話不會委婉點嗎？」

    隨後，他又看了一眼紙條，又開始小聲咕噥：「你們這些人寫個東西還真麻煩，連個標點都不打，鬼知道是什麼意思？」

    趙鳳雲在旁聽得清楚，好奇地問道：「李兄，什麼是標點？」

    李念白解釋道：「標點啊，就是一種符號，在文章中，用來斷句，使人能夠更好的理解別人寫的東西。」

    趙鳳雲略一思索，問道：「你說的可是句讀？」

    李念白立即拍手稱讚道：「對，就是句讀！正所謂『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趙兄真是我的知音啊！」

    句讀，簡單來說就是句號和逗號。古人書寫文章時是不使用標點符號的，因此，人們在誦讀文章時，將語氣停頓之處叫做讀，將語氣結束之處叫做句。句讀也可以理解為是古人讀書的一種方法，同樣的一個句子，使用不同的停頓和語氣，便會產生不同的意思。

    「劍高者勝？」李念白砸吧了下嘴巴，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大家對這句話有什麼誤解，而誤解的來源則是讀法呢？

    「劍高者勝，劍高者勝……」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李念白和趙鳳雲幾乎同時說道。兩個人雖然性格風格迥異，但此刻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都是同樣奇異的光彩！

    曹靈雀略帶幾分詫異得看著兩人，她似乎有點明白父親對他們的選擇了。

    「你們明白了什麼？」

    「李兄，你來講吧。」趙鳳雲極具風度地謙讓道。如此難得的一個在美女面前裝一把的機會，被趙鳳雲風輕雲淡地送人。

    「不不不，還是趙兄你來講吧。」李念白也謙虛了起來。

    「那不如這樣，你我倆各講一半如何？」趙鳳雲說道。

    「嘿嘿，那我就講一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人到朋友家做客，一直賴著不走，剛好這段時間天降大雨，客人不知道朋友是如何想的，於是留了張紙條，上面寫著，『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意思是『下雨天留客，留我不留？』，第二天朋友看到了紙條，心想你小子還賴上我了，不想走了是吧，於是也回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意思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到了第三天，主人看到客人還沒走，大吃一驚，詢問緣由，客人說，『不是你挽留我的嗎？』，說著拿出了主人寫的紙條，讀道，『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李念白笑著看向了趙鳳雲。

    趙鳳雲笑著揚起了手中的紙條，道：「某種意義上，這張紙條也是像故事中的紙條一樣，是可以有多種解釋的。所謂『劍高者勝』，第一種，最淺顯的，就是『劍高者，勝！』誰的劍法高，誰就贏。本來第二種解釋跟第一種解釋很相似，叫做，『劍，高者勝！』，直到我想到了我們身處的這座絕命峰和我們現在所處的困境，聯想一下焚天劍主給我們描述的故事，某種意義上，這座絕命峰不就像一把插在青州大地上的天降之劍嗎？因此，第二重解釋，我們的比試其實是——登山！所謂『高者勝』，應該就是看我倆誰能再此困境中，誰爬的高誰就贏了。」

    說完，三人皆沉默了一會兒，李念白看了看兩人，接著考慮著第二種解釋的可能性。

    「其實我最怕的是第三種情況。」李念白突然說道。

    「還有第三種情況？」連曹靈雀也被吸引了過來，聽他解釋。

    「按照我們剛剛的分析，第一種解釋的『劍高者，勝』應該給它換一種情景。」

    「哦？換一種情景？」趙鳳雲問道。

    「焚天劍主說了，這段時間是絕命峰的『開峰月』，會有許多劍客參加試煉。如果他沒有騙我們的話，那問題就來了。」

    「第一，我們走了這麼久，你們見到了除我們之外的任何人嗎？第二，所謂絕命峰的試煉究竟是什麼？會不會其實我們現在就已經身處試煉之中了呢？第三，我們所要參加的比試和這絕命峰的試煉究竟是不是同一個東西？」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其實已經在試煉中了？」

    「不錯，我懷疑那張紙條所寫的『劍高者勝』，很有可能是我們在此學得劍後的比試。」李念白說道。

    「這不太可能吧！我們絲毫不會武功，萬一我倆連這一關都沒能過去，那豈不是這一場比試我倆都會被淘汰？那這場比試又有何意義呢？」趙鳳雲蹙眉道。

    「曹伯父為何要這麼做呢？」趙鳳雲不解道，看向了曹靈雀。

    曹靈雀面色如常，一言不發。

    李念白一時之間也不能理解，那曹定北應該那麼無聊，給眾人出一個無解的題吧。

    「雖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不過我覺得，既然讓我們來了，那他必定知道這個絕命峰的玄機，也認定我們可以通過這些機關，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破陣之法。」李念白說道。

    「可是現在除了前進，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趙鳳雲苦著臉道。

    李念白一時語塞。

    是啊，現在除了前進就是後退，除了這兩條路，已經別無他法了，前進是未知，而人最大的恐懼就是未知，身處壓力，每走一步都是對自己的一層挑戰，而前方沒有目標，沒有終點，漫無目的的前進只會令人彷徨。而後退呢？後退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啊！可是真的如此嗎？曹靈雀不能退，因為她有著父親交給她的使命；趙鳳雲不能退，不僅僅因為眼前是他喜歡的人，更重要的是身後是自己對自己許下的承諾，還有父親對自己的驕傲，這些都不允許他做出後退的選擇。

    其實，李念白的心理負擔是最小的，可是他卻也不想後退，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後，他第一次有了覺得自己終於和這個異世界建立起了一種聯繫的感覺，這種聯繫來源於眉心的小劍，來源於那飄渺在雲端之上的求死劍仙，他迫切地想追尋下去，看看這個聯繫究竟能把他帶多遠。人的好奇心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東西，它誘惑著人又指引著人，一步一步走向那最開始的軌跡，一步一步走向結局的開始。

    李念白在幾十年後偶爾也會想，當時如果選擇了後退，結局又會是怎樣？可惜，歷史不存在假設，一切皆是註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