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終局

    要怎麼殺死一個神？

    神是不會被人類殺死的。神說，神沒有死亡，為無窮盡。

    要如何成為一個神？

    不可能。

    神居高臨下，泯滅無知人類的幻想。

    然而傲慢的神忘了，人是神的錨點。無論是恐懼，惡意還是信仰。神因人而誕生，也因人而存在，而如果有那麼一天，人們不需要神了，也不相信神了——

    「人早就不信神了。」

    林鹿說道：「你的力量強大，但也就到這裡為止了。人們並不需要你這樣的神。」

    祂皺起眉，調動自己的所有的光觸，想要將林鹿重新束縛起來。

    然而祂旁邊的數據屏卻「啪」地一聲打開了，突然亮起的光源在昏暗的地方十分刺眼，祂眯起眼，朝數據屏亮起的地方看去。

    上面閃過幾個片段，祂若有所思地看著林鹿。

    「你那幾個『朋友』，對你還真是盡心盡力。」

    林鹿看向了屏幕，屏幕並沒有播放聲音，只閃過了幾個片段，徐弈崧拿著什麼東西，找上了顧辰。

    再一個片段閃過，顧辰將什麼東西通過整個公會，將資料頂到了失控遊戲論壇的最頂峰。

    「我並沒有讓他們做什麼，而且他們做的都只是在針對你，與我無關。」

    林鹿忽然笑了起來，眼中閃過幾分譏嘲：「你還記得你當初篩選玩家的指標嗎？」

    惡念。

    當初系統為了培養一個完美的繼承人，從林鹿出生開始便開始對他進行干預，讓他後來毫不意外地進入了失控遊戲，進而一步步地操控他的人生。

    系統後來冒用徐文景的身份，接觸林鹿的時候，表面上施以教導，實際上卻是為了進一步穩定他的惡念值，讓後來林鹿即便脫出了失控遊戲，也能再次精確地被捕捉。

    系統算計得很好。

    但這也說明，系統很多操作都依賴著「惡念」這個指標。

    包括對他進行捕捉。

    祂擰起眉，冷笑了一聲：「怎麼？難道你還想說，你可以消除你身上的惡念？就算你能一時控制你身上的惡念，暫時擺脫我，難道你還能控制別人嗎？」

    惡欲永遠存在。

    只要還有人，惡欲的種子就不會失去生長的土壤。以惡欲為錨點的祂，也永遠無法被擊敗，這就是神與人之間天塹般的距離。

    就算知道關鍵所在，也無法將神滅殺。

    「乖一點。」祂低聲道，「我知道你不願意，但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你不適合現世，你生來就是遊戲世界的人。」

    「在這裡，我給予你生殺予奪的大權，我給予你重建與創造世界的權利，你可以就像神一樣。」

    祂並不擔心林鹿會拒絕祂，這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比不上平穩的生活，但對於林鹿來說，這就是他的追求。

    還有什麼能比操控他人的命運，更能滿足林鹿心中骯髒的欲望呢？

    「這確實是一個讓人動心的提議。」林鹿緩聲說道，「如果是之前，我確實會答應這個提議，畢竟也沒有什麼壞處，不是嗎？」

    林鹿雖然在笑，但眼中的情緒卻是冷的。

    他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可整整二十多年，他都活在了別人一手編造的蜘蛛網裡。系統重視林鹿，卻只是將他當做一個優秀的道具，卻忽略了極其重要的一點。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無法摒棄自身的情緒。

    林鹿如果真的能夠僅從利益出發，那他也就不是林鹿了。所以他會做出一些在系統看來「不明智」、「不合理」的選擇？

    但那又怎樣呢？人的一輩子，怎麼可能一直都選擇正確的選項？

    系統沒有從林鹿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本不應該在意我的叛逆，我不願意，大不了你重新找一個人就是了。」林鹿低聲說道，「畢竟你自己也說了，你接近永恆不滅。你的時間有很多，足夠你重新培養一個你中意的繼承人。」

    「但現在的事實是，你的時間不夠了。」

    林鹿微笑起來，他看著系統周身的光觸，開口說道：「你貪婪地侵入了太多的位面世界，而你自己無法承受這些世界的重量。所以你開始竊取玩家的靈魂，試圖將玩家同化為你的數據載體。」

    這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將玩家同化的過程中，還會產生更多的數據垃圾，而運轉副本，也會產生許多系統無法處理的龐雜數據。這些數據越來越大，嚴重影響並且積壓了系統的生存空間。

    系統這麼快就找上林鹿，無非是因為祂擔心自己無法掌控一切。

    然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感受到了嗎？你的世界在崩塌。」

    系統皺起眉，正想怒斥他胡說八道，卻發現自己的形態正在逐漸潰散。

    「縱然你是神明，也會有很多預料不到的事情，不是嗎？」林鹿靠近了系統，認真地打量著祂，「你將玩家同化，將他們納入自身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死了呢？」

    系統臉上的表情終於開始崩裂：「你不可能……也不會有人支持你的……」

    「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嗎？」林鹿「啊」了一聲，看上去有些意外，「你也知道的，為了達成目的，我什麼做不出來。至於你後面的問題——」

    「我為什麼需要別人的支持呢？」

    林鹿看似胸有成竹，心跳卻前所未有地快。

    得知系統的力量來源後，林鹿就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失控遊戲裡的玩家都死了呢？

    或者說，短暫地「死」了一次呢？

    他在上一個副本里，就聯合了另外一個副本里誕生的新神，用樓魏雲做了一次實驗。

    而他騙過了系統，讓系統以為樓魏雲死了。

    隱瞞一個玩家的死亡輕而易舉，但如果是整個遊戲裡所有的玩家呢？林鹿也不確定。但只要有1%的可能性，他就敢坐到賭桌上，跟這個所謂的神明叫板！

    神怎麼了？不也只是倚靠著人類的寄生蟲嗎？

    系統原本還有些慌亂，然而他想到了什麼，忽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林鹿。」

    祂慢條斯理地盯著林鹿的眼睛：「玩家，也包括你。」

    就算林鹿有什麼手法切斷祂跟其他玩家之間的聯繫，但林鹿也是玩家的一部分，只要林鹿還活著，還站在他面前，祂就不會死。

    愚蠢。

    祂嗤笑了一聲，像是在觀看蟲子徒勞的掙扎。

    「你想得到的東西，你覺得我會想不到嗎？」林鹿冷靜地看著祂的形態逐漸潰散，只剩一雙眼睛。

    林鹿在核心區，就在祂的面前，也就意味著林鹿無論使用什麼手段假死，都會被祂檢查出來。而外面的手伸不進來，更無法切斷林鹿與系統之間的聯繫。

    「沒關係，我已經道過別了。」

    林鹿垂下眼帘，自言自語般說道。

    系統意識到了林鹿在說什麼，但祂已經無法出聲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林鹿動作。

    可笑，可笑。

    林鹿拿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利器，對準了自己的頸大動脈。

    他這輩子從來都沒想過會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什麼，到最後他卻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反過來想，這何嘗不也是他對世界的愚弄呢？

    無數人的新生，都是為了祭奠他一人的死亡。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