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秦源坐化

    「我去年就通過胡公入了大同會」

    楊虎禪傳音道。

    胡公。

    大同會的二把手。

    秦源聽過沒見過，據說是個美男子。

    楊虎禪的朋友圈，真的是讓人不服都不行。

    「這麼說要動手了」

    秦源問道。

    楊虎禪用詫異的眼神看著秦源，過了一陣冷笑道：「你會不知道？」

    楊虎禪自問這輩子閱人無數。

    從未見過怕死如秦源。

    這樣的人，不可能對危險一點也察覺不到。

    「我確實不知道」

    秦源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方士使者、五禽仙人使者、蠱族使者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了，還發現不了，他一身的法力可以散去了。

    楊虎禪懶得揪著這個問題不放，憂心忡忡的看向大都督府方向。

    以那位義弟的性格，知道了，放過他的可能性很小。

    突然，楊虎禪有點後悔加入大同會。

    他已經五十五歲了，還能活幾年。

    大同會就算能奪得天下，至少也得十幾年。

    那時候，他早就耳聾眼花了。

    他想再繼續效力，人家也看不上他。

    「開始了」

    秦源說道。

    此刻，一隊隊人馬從城外開了進來。

    修為最低也是七品。

    九品，大宗師，一抓一大把。

    好幾處，已經出現了接近山海境的打鬥波動。

    這些傢伙分散開來不算什麼，幾萬，幾十萬，就連秦源也無法應對。

    更別說，躲在後面的一幫因為未知原因沒有真正露出獠牙的陰謀家了。

    「我怎麼沒看到」

    楊虎禪話音落下。

    城門方向，一道火光沖天而起。

    照亮了夜空。

    同時把殺戮提升到了另一個程度。

    「打起來了」

    楊虎禪嚇得牙齒打顫。

    無力感，恐懼感，越來越大的寒風，讓他幾乎癱倒。

    秦源沒有管他。

    目光盯著一處。

    那裡有上百個方士正在參與屠戮，要不要趁亂弄死幾個。

    想了想，秦源又放棄了。

    現在還不是下黑手的時候。

    「屠龍」

    「屠龍」

    聲音透著無盡的悲憤。

    隨即被更大的廝殺聲淹沒。

    實力弱小，準備不足的大同會，比秦源想想的敗的要快。

    天還沒亮，打鬥就結束了。

    由於驚嚇過度，又吹了一夜冷風，楊虎禪病了。

    臨走前，硬把左史院塞給了秦源。

    不管資歷威望，還是和他的關係，秦源都是首選。

    秦源也想裝病，可他裝病沒人信。

    假裝被人打傷，已經玩過一次了。

    無奈，只能化道。

    沒錯就是化道。

    秦源早就想假死脫身了。

    接下來，是大搜捕。

    成千上萬的人被抓被殺。

    他們之中很多人其實都是冤枉的。

    可不管他們怎麼喊，都沒人理。

    大都督說過，寧可錯殺十萬，不可放過一個。

    全京城的人都被嚇到了。

    之前的段虎還裝一下。

    這位大都督，裝都懶得裝。

    一個長期從事各種不法勾當的幫主，感慨道：「跟這幫人比起來，我就是一個吃齋念佛的菩薩。」

    當天就被抓起來了，理由是同情大同會。

    幫主解釋說：「就算我想去，對方也看不上我。」

    又被加了一條，對大同會嚮往已久。

    沒過堂，沒去刑場直接殺了。

    不少人因為不忍對昔日戰場上同袍動手，慘遭抓捕處決。

    這樣的例子，很多，且從京城朝外快速蔓延了出去。

    死的人爆發式增加。

    為了更快的殺人，殺人的手段也不斷更新疊代。

    青州弄了一個超大帳篷，把人都趕進去，然後放毒煙。

    中州選擇了大規模坑殺。

    粵州則是把人直接趕到海里。

    整個眾朝變成了血色的。

    一晃幾個月過去。

    殺戮雖然還在繼續，烈度已經大不如前了。

    西三條胡同里。

    秦家。

    秦源迎來了自己的五十歲大壽。

    「祝世叔福壽延康，武道之路越走越遠。」

    腰上挎著一把劍準備等下表演劍舞的李壽敏帶頭恭賀。

    左史院裡的同僚，跟著恭賀。

    就連纏綿病榻幾個月的楊虎禪也來了。

    「我年輕的時候，九品高手過壽，半個武林都得驚動，現在」

    楊虎禪搖頭嘆息。

    世道變化太快，就是他這個極其靈活的人都有點跟不上了。

    「有名未必是好事」

    秦源笑道。

    楊虎禪點頭。

    這些年看了這麼多，他算是看明白了。

    爬得越高，跌的越慘。

    別看現在鄭三發如日中天。

    早晚也是身死人手，為天下笑的下場。

    「快給叔爺拜壽」

    李壽敏把三個兒子領到了秦源面前。

    「祝叔爺日月同輝、春秋不老」

    三個很有朝氣的小子一起跪下，齊聲道。

    皇帝早就沒了，把秦源比作日月，並不犯忌諱。

    日月才能存在多久，這不是祝我早死嘛。

    秦叔爺今天心情好，沒跟幾個孩子一般見識。

    還一人包了一個大紅包。

    樂得三個小子眉開眼笑。

    又給秦源磕了幾個頭。

    「有人送來一封書信」

    有個同僚走進來，說道。

    秦源接過，打開一看，是去了長白山的邵萍萍寫的。

    除了恭賀自己五十大壽，還送了一滴凝固的參液。

    裡面封印著蓬勃的精氣。

    這小子，真的找到了機緣。

    秦源驚訝之餘，又有些感動。

    得了好處，沒忘記自己這個老叔。

    「遠達老弟，遠達老弟」

    又一個聲音傳來。

    秦源早就發現了。

    是當年被他救走的呂雲飛。

    人群分開。

    塵滿面、鬢如霜的呂雲飛被人攙扶著走了過來。

    秦源起身，把他扶過來坐下。

    「沒想到大家都還記得我，尤其是雲飛兄，一把年紀，跋涉幾千里，實在讓我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就多跟我喝幾杯」

    呂雲飛說道。

    然後，他疑惑的問：「怎麼不見弟妹？」

    眾人鬨笑起來。

    弟妹可太多了，不過沒一個住在這裡。

    立刻明白過來的呂雲飛，羨慕道：「十年一覺京城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一點也不押韻」

    有人拆台。

    惹得眾人再次鬨笑起來。

    突然，大家的笑聲少了，停了。

    全都看著秦源。

    原本紅光滿面的秦源，臉上已經是死灰之色。

    李壽敏顫聲道：「秦叔」

    「沒事，你不是說要為我舞劍嘛？」

    秦源強撐著說道。

    李壽敏遲疑了一陣，拔出劍，舞動了起來。

    不如青樓女子舞的優美，卻有一股灑脫，不羈。

    讓人看著十分舒服。

    「有劍豈能無琴，誰帶琴了」

    楊虎禪笑道。

    「我帶了」

    有人說道。

    楊虎禪接過琴，彈了起來。

    在縱意悠揚的琴聲之中，李壽敏起舞弄清影。

    「人生五十載，如夢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壯士復何憾」

    秦源舉杯飲下一口酒。

    身體從下往上以極快的速度變成光雨，隨著風飄向遠方，消失不見。

    「秦叔」

    「遠達」

    「叔爺」

    院子裡響起一片悲戚之聲。

    秦源死後，養的毛驢絕食而死。

    有人在秦源衣冠下葬之日，看到了許多年紀很大的女子，有來自青樓，有來自高門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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