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大計

    因為公主的身份，景田素來被人敬重，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講話，更何況楚印的話已經算得上是對她的侮辱了，景田心中十分不悅，然而小不忍則亂大謀，楚印最近做的幾件大事，景田都有所耳聞，所以她到了會稽郡，第一件事是來項羽營中而不是去找項梁，就是想看看楚印到底有沒有本事助她復楚。

    「方才是景田失禮，還請楚軍師不要放在心上。」景田微微躬身道，算是給足了楚印面子。

    作為一個公主，即使是亂世公主，有點公主脾氣或者特殊癖好，也是人之常情，楚印剛才那一番試探，就是看看這個景田公主到底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還是真的能屈能伸，想為景駒報仇，現在看來，似乎後者居多。

    楚印心中一合計，臉上換作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道：「屬下雖然位卑職低，卻也不是隨便給人輕慢的人，剛才我也多有頂撞，請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景田到底是公主，如果真計較起來，只怕項羽脫不了干係，至少也得背一個治下不嚴之罪，楚印不是真心想為難景田，所以就順著景田給的梯子往下爬了。

    「既然都是誤會，本公主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今天本公主來，就是想聽聽楚軍師有何良策，助本公主匡復楚室。」景田直言道。

    景駒並不是楚國皇室後裔，因此在楚人心中的地位不穩，所以景駒死後，很多追隨景駒的楚國舊部，霎時間就分崩離析，景田一心想為景駒報仇，四處尋找可以幫助自己的靠山，然而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楚國舊部令景田滿意。

    會稽郡的項氏，是景田最後的希望了。

    「楚室不復，這已經是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公主想要匡復楚室，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一點，相信公主心中也十分清楚。」楚印道。

    雖然歷史上沒有關於景田的記載，然而末世公主的心理特徵，楚印還是能摸個八九不離十，所以景田來問良策，楚印心中就有了大概，既不能敷衍，也不能真正的將圖秦大計和盤托出，要知道女人可是十分麻煩的生物。

    「楚軍師但說無妨。」景田道。

    「屬下自投奔少主以來，日思夜想的就只有這一件事：輔佐少主圖秦定天下，然而秦始皇滅亡六國統一天下之後，銷鋒鏑，築長城，修陵寢，建宮殿，雖然設立了三公九卿，卻把軍政大權集中起來，沒有兵馬也沒有兵器糧草，我們如何打仗？」楚印率先道。

    在這種冷兵器時代，兵馬兵器和糧草對軍隊來說是十分關鍵的，將帥固然重要，但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楚印所說的是打仗方面的一個宏觀道理。

    景田聽著楚印所言，並沒有說話，於是楚印又繼續往下講。

    「自從秦始皇登基以來，賦稅徭役十分繁重，各地的青壯年男丁，大多都被拉去做苦力去了，以致田園荒蕪，民不聊生，然而在陳勝吳廣之前，卻沒有人敢起來造反，公主覺得這是為什麼？」楚印拋出了問題。

    景田沉思了片刻，看著楚印，道：「陳勝吳廣並沒有事先預謀造反，他們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不得不造反保命的。」

    在封建社會，皇權思想十分嚴重，皇帝說的話就是聖旨，沒有人敢反對，老百姓只要有口飯吃，一般不會起來反抗，縱觀歷史，大部分造反的開始，都是被逼的。

    「公主所言甚是，可是陳勝吳廣又為什麼會被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選擇魚死網破呢？」楚印又問道。

    這一問，連項羽都驚訝了。

    每一個人造反都有他的正當理由，比如項羽，就是為了替爺爺項燕報仇，匡復楚室，景田也是一樣，或許理由說得冠冕堂皇一點，是為了天下百姓，然而他們並沒有想過，真正逼得老百姓造反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景田願聞其詳。」景田道。

    「陳勝吳廣他們造反是為了保命，假使他們成功了，推翻了秦朝，建立了一個新的朝廷，然而誰又能保證陳勝吳廣不會是第二個秦始皇秦二世？屬下曾經對少主講過，天下大勢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秦始皇結束戰國七雄爭鬥的局面，建立起了秦朝，就是分久必合的開始。」

    說到這裡，楚印故意頓了一下，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又娓娓說道：「秦始皇的暴政，同樣是天下大勢走向分的開始，要想永久的統治下去，就需要做到兩個字：制衡。」

    楚印心中十分清楚，在這個時代，要廢除帝王特權制度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他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效仿西方國家，先試行君主立憲制，當然，目前為止，這只是他的一個預想，要真正做到這一步，還需要長期的努力。

    「何謂制衡？」項羽這時問道。

    「自夏朝建立以來，皇帝就獨攬大權，軍國大事都由皇帝一人裁奪，朝廷官員只能勸諫，卻不能左右皇帝的決定，所以才有後來的商代夏立，周又取代了商，直到春秋戰國爭霸，雖然朝代更替了，但實質性的一點卻是相同的：皇帝手握生殺予奪大權，官員與百姓不得不聽從皇帝的命令。」

    楚印說到這裡，景田和項羽的臉色都是十分的凝重，因為楚印說的不無道理，這對他們來說，好比當頭棒喝。

    「皇帝雖然是真龍天子，不過幽王紂王這種昏君比比皆是，繼續輔佐是愚忠，不繼續輔佐卻背了個不忠的罪名，那麼為人臣者該怎麼辦？」

    楚印眼光緩緩掃過眾人，見無人回答，又道：「如果繼續這種制度，即便推翻了秦朝的暴政統治，匡復了楚室，當我們的子孫後代又出了昏君，肯定會有人打著天下百姓的旗幟，來推翻我們的統治，如此周而復始，最受苦的還是天下的老百姓。」

    縱觀歷史，每個封建王朝的開始，皇帝只要不過於荒淫無道，朝政就能得以為繼，然而每個王朝最後被推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