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床可以睡了。」她一邊含糊不清道,一邊躺下來。
分給她的衣服共有兩身,她摺疊整齊放在床頭,與她同室的還分別有四人,都是最近入府的,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子來到她旁說道:「你好!」
她爬起來看到是第一次入招的旁人便應到:「真是巧了。」
「我叫廉古,今年十七!」他有板有眼。
「奧,古哥你好,就叫我小虞吧。」她說著笑了笑。
「小虞,今日你頗為勞累為兄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他說著走到另一張床邊。
過了一會兒又有幾人洗澡完歸來走到她床旁跟她打招呼:「你好呀,外號什麼哥?」
「就叫我小虞吧!」
「之前混哪個幫的,我們兩兄弟外號溪鎮雙龍…」
「兩位龍哥好!」她說道。
「聽說你打死了一條水桶那麼粗的鱷蛇!真是厲害。」對方敬佩道。
「鱷蛇?」她驚奇的問。
「對呀!這種蛇,皮像鱷魚那麼硬,而且喜愛吃人。」對方面露懼色不過又立即大為興奮:「以前我們一直懷疑湖裡有大蛇,現在總算不用擔心了,你真是好功夫!要不要跟我們溪鎮雙龍做兄弟?」
一邊湊過來想來攬她的肩,虞躲了一躲靠上了牆,一時又碰到傷處忍不住眉頭大皺。對方沒看到她神情只是咕噤兩聲走開了。
天還沒亮,她睡得迷迷糊糊中聽到一陣穿衣走動聲。
「小虞!小虞!快起來,我們得去武場練功了!」
她聽完呻吟了幾聲捂著肚子爬起來,她穿著貼身長衫睡覺,此時換上了下人的衣服,跟上了廉古的步子,從前她在幽澀難行的山路都健步如飛,武場練功她都照樣模擬,並不像其他新仆一般臉紅氣喘。
在武場練完外功後又來到道場練內功,過後又來到園內設立的學塾聽早課。
早課完畢終於到吃食,排到她時她捧起四個包子和一碗粥歡呼不已,一旁的廉古直笑。
「小虞,昨天沒睡不慣吧?」
「沒!挺好的。」她一邊唧哩嘩啦的喝粥吃包子一邊含糊的說。塞了四個包子,感到肚子飽了很多,但可能是剛才消耗太大,她仍然感到不夠,她問到:「是每個人只能吃四個嗎?」
廉古苦笑說:「你看!」
虞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見確有人吃得不同,一個壯漢端著八個包子一碗豆腐腦,有一個高高的長臉男子端著一盤切牛肉和一碗陽春麵。
「哇!」她看得口水直流,一旁的廉古皺眉低聲到:「哎,他娘的,看不到也就算了偏是聞到香味。」
「是按品階定的嗎?」她問。
「不是,據說每年廉府都會舉行大選,有文道武三榜,榜上有名則好吃好喝,小虞,為兄看你絕非池中之魚,飛黃騰達之日別忘記我。」他感慨著說,一邊將自己的一個包子放在她的碗中。
她伸手去抓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塞到嘴裡。「忘記?」她一邊含糊不清的咀嚼著,一邊又再次左顧右盼隨後又面露悲色。
「小虞,你有何心事?」
「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在此處嗎?」她問道。
「不是!我尚不清楚,不過據說府上有很多位大人。」
「究竟哪位大人是城中的第一地位呢?」她想起了盧鑫跟她說的話。
「這個我早有耳聞,應該是廉敬老爺。」
「老爺的下人也跟我們一同住在那樣的藤房中嗎?」
「這我尚未打聽過!」廉古一五一十答。
她心想進到廉府已算交到好運,倒不急著尋回哥哥,況且鑫哥哥已經忘了我,莫不如靜靜等待機會,等找到他再常去看他,幫他幹活。興許他會慢慢想起我來。她想完笑了,又問:「你見到那位天下第一美人了嗎?」
「說到這事真算倒霉,那幾個混蛋把我排到這來服侍少爺,到今日為止我尚未見到小姐一面。」他失聲笑了:「你呢,莫不是也為了這等事吧?」
她搖頭說道:「我有一個兄長,在這府里幹活,我就想來幫他一把。不過他不記得我了,而且他腿好像瘸了。我還沒找到他。」
「有這種事?」廉古臉色變了,微微蹙眉。又說到:「尋常瘸子是進不來廉府的,小虞你是不是看錯了。」
「他很不尋常!」虞稚嫩的聲音堅持到。
「好!為兄自幫你多加留意。」他正色到。
「他有何種不尋常之處呢?」他想了想問到,原本瘸腿下人他從未見過,想來應該很好確定。
虞剛想開口,有人就通傳到:「少爺要見這位打死鱷蛇的壯士家僕。」
廉古站了起來主動答道:「這位廉虞小兄弟就是了。」
她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她被人帶到碧闌書庭前。聽吩咐只許她一個人進去,一旁的人好意提醒到:「碧闌書庭是廉家重地,裡面每一本寶書都事關重大,你切記不可妄動,不可妄讀,不可妄記。」
她點了點頭。
走進碧闌書庭時她感到一陣寒芒迎面而來,越走越深,越走越寒。等走到底,她看到四處鋪有冰石,幸好她並不懼冷,在奇雲山居住的漫長歲月,有一半是冬天,一件獸皮就解決了溫寒。這時那高大的少年穿著一件薄衫出現。
「少爺!是您找我嗎?」她低聲問。
少年嘴邊浮動一抹笑意,問到:「冷嗎?」
她搖了搖頭。
「我以為你會覺得冷,看來是無須考慮太多了。」
「是。」她低頭到。
「但……我們還要在這待很久。」他俯下頭湊到虞的耳旁說。
「啊……嗯。」她啊是因為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動作,嗯是因為少爺是身份高貴之人做任何事都無須解釋。
「哈,這兒沒什麼人,你可否與我如朋友那樣交談。」他眼中突然出現一道期待。
虞乍吃一驚:「少爺是高貴之人,小人怎麼高攀得起,這我不能接受!」
「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叫來碧闌書庭嗎?」他說到:「只有在這裡,沒人聽得到我說的話,你說的話。也沒人看得到,我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既然你叫我一聲少爺,我的命令豈容你拒絕。」
他冰冷的語調說到:「聽到水聲了嗎?此地往下是一個地下水庫,連接著後院的一口井,今趟如有一人得罪於我,明早井下就會浮出一具死屍,還會有人議論這個乾瘦的少年不知究竟犯了什麼事,死得如此之慘。」
虞倒吸了一口冷氣。又不敢再說話。
「你怕不怕死?」他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
「我怕得很……」她忍不住顫抖著說。
「那就像朋友那樣跟我聊天。」
虞又多抽了幾口涼氣道:「有點冷。」
他哈哈一笑,從一旁拎出一件披衣遞給她。
又湊到她耳邊說:「請鰱魚降低音量,否則引來水下的同伴,說不定會出現很大的陣勢呢。」
她慘然抬頭望了廉忌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亂加理解。
「行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究竟是什麼人?」他的聲音突然微變到。
「我?」她刺辣辣的站著,猜不透他到底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你混進廉府是有目的吧。」他又說到。
「我姓盧名虞,進廉府確有目的,是因為我與一個兄長失散,見他進到廉府來,我便來找他。」她說到。
「為什麼你能打死那條蛇?」他臉上出現一個古怪至極的表情,有幾分諷刺又帶著幾分奇妙。
「此前說過了,是捉過蛇,還有好運氣吧。」她呆呆的說。
「如果只是普通的蛇,我自不會懷疑,但你打死的是魔纏,那蛇早便死了,是它身上的魔纏把它復生的,你打了一拳它身上的纏就突然散得乾乾淨淨了。你說這是好運氣?」他說著盯住虞。
「什麼是魔纏?我不知道啊。」她說。
他震驚了一下,雖說她可能是故意裝作如此,但也未免太過了,他刻意注目虞會否好奇那些冰,以及問答間的神態變化,但是的確渾身都流露出普通人的味道。
難道這只是個恰巧有點天賦的普通人?
如果虞是個普通人,廉忌就會覺得太有意思了,而如果她是魔呢?
對此他必須要謹慎。
他沉默了。虞抬起頭小聲的問:「真的有魔嗎?」
他低頭哼到:「你無須知道這麼多,如果你只是個普通人,反而徒添恐懼。」哼完他拎了拎虞的肩膀,示意她跟著自己。他來到一個密室中,這是虞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恐怖場景,一顆眼珠附著在一隻野鹿頭頂,那隻鹿身體已經大部分乾癟了,就好像被吸光了。那顆眼珠卻仍發出一道道冷梭梭的目光,就像是活人一樣。
「這顆就是魔的眼睛。」廉忌說。
「這世上真的有魔!」她嚇得臉色駭然,直往後退。
「你是不是魔?」這時這個少年突然冷目橫指寒芒逼人的問到。
虞顯然被嚇壞了,頹然坐在了地上,發怔的表情讓廉忌心生一絲憐憫。
「我是誰?」她也突然這樣問到。
廉忌無言以對,扯著她肩膀又讓她立起來,想到這個弱小的人不甘示弱打腫臉充胖子在吐血之後還立即站起的畫面,他覺得自己對她的質疑確有點過分。
「你是不是魔,一試便知。」他突然又說到。
接著他走到那隻鹿旁,向那顆魔眼伸出手,奇景鄹生,那顆圓滾滾的魔眼剎那間竟然失去了生機並沁出黑紅色的血滴,他手一拉後,血滴便吸了過來,凌空停在他手掌上方。
「現在用你的血,只會有兩種結果,一:你是普通人,你的血會立刻被魔血吞噬。二:你是魔,你的魔血會和這道魔血呈抗衡狀態,不能被吞噬。」他說完虞仍在發怔,他伸出另一隻手,從她眼睛中強行取走血滴,當兩顆血滴被擲到一起時,虞的鮮紅色血滴立即將魔血完全吞噬。
他忍不住大聲嚷道:「天!」
他完全沒想到會這般,雖然他仍有少年心性,但命運又使得他老成嚴謹,他想與這個瘦小的少年嬉戲但又懼怕是魔種,此時到底讓他放心下來,不是魔,他心情轉佳,但又突然再想:是什麼?
虞被抽出了睛魂之血此時倒在一旁,靠著石壁,就像睡著了,他心中乍生一個很冒險的想法,他要用地脈看一看她。他小心翼翼的蹲下來,閉上眼,又猛然睜開,他美麗的眼睛此時出現了曠世奇景,長如獸類的美麗輪廓並無變化,只在眼球表面,一邊清晰的映出璀璨星河,另一邊映出深海之底。分別為天之極地之極。
他的目光落到虞身上,一幕幕來自她的記憶出現在廉忌眼底。
看了很久,他疲憊不已的閉上眼。
原來一點有用的記憶都沒有……
原來她是個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