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詠梅無過太祖詞

    古時候金指銅，石多指石刻、碑文。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金石則常指鐫刻文字、頌功紀事的鐘鼎碑碣之屬，兼之有象徵君子堅定、忠貞的心志，故而素來為文人雅士所青睞。

    《荀子·勸學》：「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大戴禮記》有云：「故天子藏珠玉，諸侯藏金石，大夫畜犬馬，百姓藏布帛。」

    從唐代以來金石考古漸漸受到文人雅士追捧，及宋景祐年，大儒歐陽修進士及第後大力考古金石，提倡證經補史，編寫《新唐書》，撰作《新五代史》，由此形成了金石學。

    簡而言之，金石學就是中國考古學的前身。

    這場文會乃是以金石學為主，所談儘是古文典藏，但主角兒是中間的青年文士。此人喚作趙明誠，字德甫，密州諸城人。其父趙挺之，熙寧三年進士，元祐年初，官拜秘閣校理、監察御史，死後被追贈司徒，諡曰清憲。

    趙明誠乃是其第三子，少年時隨父居住在京都汴京，入太學，後為官，娶了當時禮部員外郎李格非的掌上明珠李清照，可謂是志得意滿。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到道君皇帝（宋徽宗）即位，蔡京掌權，罷黜元祐黨人子弟，趙明誠也備受牽連，被免去官職，遣回老家，自此便醉心於金石學，立下「盡識天下古文奇字之志」。

    困局年余，乃攜帶新婚妻子來濟州探視於此為官的岳父打人。十餘個濟州學子場所欲言，更將趙明誠襯托的才高八斗，盡顯名士風流。

    文會論酒，答不上者罰酒三杯，幾輪下來，王倫不覺喝了十餘杯。

    到了詩賦階段，開篇以春為題，不一時眾文士就做了十多首，其中以趙明誠的《行香子》和張文時的《一剪梅》被推為上佳。

    其一：《行香子》：柳繞李莊，風吹葉。倚得東風、酒興徜徉。文會幾許收春光，有桃紅李白，小園芳。

    隱茅堂圍牆，颺青旗。遠遠流水，過橋旁。乘興縱論金石妙，醉琥香珀。閱盡春色鶯兒啼，燕舞蝶忙，子行香。

    其二：《一剪梅》春來眉峰盡日顰，千縷清風，萬點鳥啼。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春，坐也思春。

    李格非方點評罷，李清照接口道：「那句'行也思春，坐也思春'，當改為'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更能體現春日相思之情。」

    眾人紛紛撫掌讚許，都連說李大家世間奇才。

    老頭李格非捻須而笑，然後道：「今日文會過半，本州學子相互砥礪，實乃一大快事也。老夫亦有件好事，你們一眾小輩做個見證，彼此共勉。」

    「父親有何好事要宣布，竟連女兒也不告知？」李清照好奇道。

    趙明誠和其他學子俱是疑惑，紛紛靜下來，等待結果。

    李老頭道：「王倫，上前來奉茶，從即日起，你便是老夫的關門弟子！」

    王倫聞聲起立，辭別座位，端正態度，恭恭敬敬奉了杯茶，道：「學生拜見老師！」

    李格非接過茶盞，自若飲了口，向眾人介紹道：「王倫秉性純良，可堪造就，爾等日後可相互扶持。」

    「小弟王倫見過諸位世兄！」王倫面向個人行禮。

    「怎麼會是他？」

    「這廝面目可憎，方才不曾認得半個金石古文，連一句詩也沒做，怎配做李大學生的弟子？」

    「這不是上屆的落地秀才王倫嗎？他幾時回來了？」

    且說濟州都監張邦的兒子張文時平日多次拜會教諭李格非，就是想得到經學真傳，考中進士。在這個君臣父子師生並列的年代，倘若能拜得當世大儒為師，再寫上幾篇文章，遊學一番，然後去靠進士定是十拿九穩。

    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老師竟然被王倫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截胡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張文時道：「未知王兄治何經典？」

    王倫知道此子不服，淡淡道：「不瞞張兄得知，小弟只是粗通論語，不比世兄性好清高，長于于迎送，能拜在李教諭門下，實因投緣耳！」

    張文時被氣個半死道：「目今教諭收徒，以才學為先，只恐你未必有真本事。」

    王倫答道：「豈不聞『半部論語亦治天下'，張兄莫非要與我比試論語嗎？請出題，小可應下便是。」他自付這段時間來將論語倒背如流，絕不懼對方刁難。

    宋初宰相趙普，少習吏事，寡學術，及為相，太祖常勸以讀書增長學識，其酷愛讀僅只《論語》。後來宋太宗趙匡義因此問他讀書為何如此少。

    趙普說：「臣平生所知，誠不出此《論語》，昔以其半輔太祖（趙匡胤）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輔陛下致太平。」

    後進學子羨慕，由是「半部論語治天下「開始流傳。

    張文時不好明著反對，又見王倫自信滿滿，就更不敢正面挑戰，只好示意趙明誠幫忙。張文時同趙明誠乃是至交好友，往西在東京城兩人乃是樊樓常客，同窗同娼，此次趙明誠來濟州本就是要把好友引薦給岳父的。

    趙明誠當即會意道：「王倫世兄精研論語固然可嘉，但要進士及第，還需通詩賦。」到這裡向李格非道：「岳父，這王倫固然與你投緣，但也得有詩賦天分，否則來年科考再落榜，那可是會壞了您的名聲，要知元祐黨人子弟可不比往日！」

    李格非想到道：「明誠此話不全無道理！目今京師蔡京權勢盛行，今上天子將相權盡賦予他，賜予那賊子御書丹詔，統管文武百官，若王倫才華不夠出眾，我收其為弟子，反倒是害了他。似此怎生奈何？」

    王倫見李老頭神情蕭索，不願讓他為難，遂上前凜然道：「朝廷天子選官牧養萬民，自是要有才者方可勝任。趙兄請出題，王某如若本領不足，來年空走一遭，卻是會累及師父清名。」

    趙明誠大喜，有意給王倫個難堪，便道：「就以梅花為題，趙某作詞一首，王賢弟只要一盞茶內也做一首詞，勝得過我，便有進士之才。」

    《漁家傲-詠梅》

    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這是詞一出，清晰脫俗，驚艷全場，連李老頭都為自家女婿文采欣喜。

    」他怎麼可以這樣？「唯獨場中那個女子李清照白玉般的臉頰上升起兩點愁緒，似乎見到認出丈夫的另一面。

    王倫本是已經做好失敗離去的準備，聽到詠梅後，不由欣喜道：「趙明誠呀趙明誠，看你這首油頭粉面，處處於我為難，要是寫其他景物的詞，我肯定輸。詠梅嘛，算你不走運！」

    於是沉吟片刻念出了後世太祖大名鼎鼎的詠梅詞，他起身踱步道庭院的臘梅前，抑揚頓挫吟詠而出：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啊，好詞，好詞!既寫出梅花傲寒開放之美，又贊了其堅強不屈品性，真乃大丈夫之詞也！「李清照當先驚嘆道。

    她這一贊，趙明誠面如死灰，因為先前那首詞便是李清照所做，他只是借用妻子的詞來打壓對手。

    蓋因為李清照才華絕世，時人少有能媲美者。

    不料那個看似普通的落榜秀才竟然末路翻盤！

    」上天待我和氣薄也？「趙明誠怒極拂袖離席，文會不歡而散。

    是日臘月初九，宣和二年冬，「白衣秀士「王倫正是拜入元祐黨大佬李格非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