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潛在特障人

    像衛城山區那樣，花園區也有很多豪華的高級酒店，但相比之下，玫瑰酒店只算一般，就在街道邊，沒有大花園、游泳池、會所俱樂部等設施。

    這天晚上，伊麗莎白在這裡主辦一場慈善晚宴。

    普通規格的宴會廳里布置得很簡單，掛上一塊「紅雨之家」的燈彩招牌，立起一面展示流浪兒童的照片牆與一些氣球而已。

    沙龍餐桌上的食物控制在每人一份的數量，吃不完也將要打包帶走，絕不要浪費。

    而且只是一些便宜的素食，也沒什麼貴重酒水。

    伊麗莎白沒穿晚禮服，就平時會穿的一套軍綠色外套與牛仔褲。

    這場晚宴沒有著裝要求，隨便點就行，穿晚禮服來反而會是異類。

    這時候，嘉賓們開始到來了，伊麗莎白在宴會廳門口親自迎接來客，這次受邀而來的全是少女，她們一個個到來就張望周圍。

    「莉茲姐姐，你這個慈善組織好像辦得有聲有色啊。」

    「那些街頭人真的容納你了嗎？」

    「這些孩子看上去還挺可愛……」

    宴會廳開始變得熱鬧，這些少女自如地走動，拿了酒水飲料，又紛紛站到照片牆前面觀看，有人臉帶微笑，也有人面無表情。

    伊麗莎白看著這些年紀都比自己要小的女孩兒，她們雖然不穿晚禮服，卻也是花園風格的寬肩外套或正裝，或裙或褲都很時尚華麗。

    這些人都不是超凡者，其中一些有著超凡潛質，可以在成年後成為超凡者。

    如無意外，則就是食血者。

    但今晚受邀前來的女孩們，伊麗莎白是挑過的，都出了名比較叛逆，有很多想法。

    她辦這場晚會，除了要拉攏慈善款項，也是要主動出擊往銀行內部搞朋友。

    她要爭取通過自身影響，使更多的潛在特障人成為特障人。

    在食血者與特障人這個天秤上，多一個特障人，就少一個食血者。

    在得到大師「搞朋友」的啟示後，伊麗莎白很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以前她在街頭和銀行兩邊都根基未穩，並不適宜有這種動作。

    不過現在，她覺得是時候可以試試了。

    而且，最近索菲婭的魅影不斷提醒著伊麗莎白，拉扯著她的心。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以前也有錯，她光顧著自己一個人堅持和憤怒，其實很早就與索菲婭不再親密，沒怎麼勸說和關心這位閨蜜。

    如果當初她不放棄，好好地遊說，死纏爛打，索菲婭會不會也如約選擇英雄系？

    如今，她算在歌舞伎町站穩了，又有了誓約程序，可以更好地開展這個事情。

    但也要低調行事，不只是要顧及這動作對自己的影響，亦不能有損紅雨在街頭的形象，也要顧及對來賓的影響，只有大家敢前來，她才有機會遊說。

    她這種心思是瞞不了別人的，關鍵是不要點破而已。

    萬事開頭難，伊麗莎白這次只是像搞個姐妹幫聚會，邀請的全是女性，而且多數是賽思內部、斯特林家族內部的人。

    現在看來，受邀的潛在特障人十之八九都來了。

    畢竟對於她們，真正決定自身前途、權限與在銀行功能定位的，還是作出超凡職業選擇的那一刻：食血者還是特障人。

    這個時候，伊麗莎白看著這十幾個少女，她們在看著照片牆。

    她可以隱隱約約地感到周圍存在同誓之力，這是個好的兆頭……

    有幾個女孩的誓力特別明顯，卡倫、夏洛特，還有安琪。

    安琪-斯特林，此時才到來，走進了宴會廳。

    伊麗莎白的兄弟姐妹、堂親表親有很多，安琪是她堂妹，差了三歲，不在一起長大，也就不是很熟悉了，認識，卻沒多少來往。

    但現在，她感覺到安琪-斯特林的同誓之力最為強烈。

    安琪還是個高中生，超凡天賦在五檔或六檔，因為距離成年還有時間，還沒完全確定，目前只能確定達不到超速檔。

    只是斯特林家族年代一代中，只有兩個超速檔。

    安琪如果能達到六速檔，就已經會是重要人物，成為潛在繼承人。

    不過，安琪顯然已是個潛在特障人。

    這女孩比別人都更要明顯，因為她染了一頭藍發，扎著雙馬尾，身著一套水手服校服，一雙松糕鞋，還在吃著一根彩圈的棒棒糖，神情微有桀驁。

    那副模樣不像個賽思大小姐，倒像半個街狗。

    在銀行子弟里，染一頭頭髮的並不多見，因為這是一種身份區分，地位標識。

    伊麗莎白以前就染一頭藍發，現在則是一頭紅髮。

    「莉茲，好啊。」安琪-斯特林走了過來，向她和眾人隨意地打了聲招呼。

    「安琪你好，大家在問我街頭人對待我的態度。一開始是有很多懷疑，但街頭人也是人，人與人怎麼交朋友都一樣的，我真心對他們，他們也就真心對我。」

    伊麗莎白在說，一眾少女則在聽著，神態各異，若有所思。

    安琪-斯特林舔著手中的棒棒糖，大眼睛直視著照片牆上的一張張孩童面孔。

    「這些孩子跟我們的成長環境完全不同。」伊麗莎白又說。

    她讓也身在宴會廳的朱蒂操作起那塊大屏幕，播放一些錄好的影像，是些破落的街頭小巷、廢棄工地的倉庫等環境。

    還有孩子們未收拾好的污髒臉蛋，但他們都有明亮的眼神。

    伊麗莎白自己就曾是潛在特障人，她清楚大家的心思，她就是要大家心裡不好受。

    雖然她是在那場成年舞會上幡然醒悟，卻不是從不清楚這座城市的狀況，只不過以前沒有沉浸進去，不好受得還不夠。

    一方面是缺乏親身經歷，另一方面是擁有的那些舒適優越會麻痹一個人。

    但她不是突然一朝貿然作出的決定，她想當英雄由來已久，她懂得那種心情。

    「紅雨之家其實沒做多少，只是給了他們一點本該每個人都該有的東西。」

    伊麗莎白繼續播放更多的影像，在壽惠街紅雨之家的幾個倉庫，孩子們在上課、吃飯、玩耍，他們稚嫩的臉蛋上有著笑容。

    一眾少女望著大屏幕，有人繼續喝著紅酒，有人停下來了，都落入沉默。

    「挺好的，莉茲，我給你們捐一百萬吧。」夏洛特-斯特林說，「我就這點了。」

    「莉茲姐姐，我很佩服你。」卡倫-奧利弗說，「這種事情是很難的。」

    她們都不是孩子了，她們知道這個世界怎麼回事。

    知道花園區的花園、衛城山的山頂別墅、伊甸湖的美景都是建立在這些街狗、街鼠、貧民、無數普通人的鮮血之上。

    在她們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糾結，有時候紅酒會變得難喝，晚上會變得難眠。

    她們都有內疚有難過，但她們又都太年輕，十幾歲的人是不會想那麼多的，她們還在享受著校園，享受著各種派對，眾星捧月的優越生活。

    所以就算內疚難過，只是偶爾想想而已，不至於到成為特障人、改變流光城、推翻銀行的程度。

    人類社會必然有的階級，法律是統治階級用於獲取利益的統治工具，有人過得慘才會有人過得好，她們都了解，深思的時候，就那麼安慰自己。

    而當她們成為食血者之後，就會變得不同，變得更「成熟」。

    她們會變得不再內疚，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不是每個潛在特障人最後都會作出像伊麗莎白那樣的選擇，理智、欲望與恐懼都會戰勝那些傻氣、幼稚和夢想。

    還能堅持下去的那個，就叫特障人了，腦子壞掉，不可救藥。

    她們都很聰明，清楚這場慈善晚宴的目的所在，只是又有幾個人有著勇氣……

    「我也捐一百萬吧，錢不多，過兩個月我還能再捐。」

    「莉茲姐姐，我捐兩百萬，你們紅雨救濟好這些街童吧。」

    「是啊，讓他們吃飽點，多穿幾件好衣服。」

    今晚，很多少女之所以前來，其實暗暗是把這視為是一個機會。

    用錢去獲得道德方面的舒適，讓自己好受的機會。

    捐款了，就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了，然後各有各的人生，繼續生活。

    「謝謝，謝謝。」伊麗莎白不斷向這些小妹道謝，紅雨之家需要錢，她不會拒絕。

    這麼一輪下來，慈善款項已經超過一千萬，是個很好的收穫。

    但與此同時，她並沒有感到哪位大小姐的誓力更強，還是差不多，有的還減弱了下去，捐錢沒有增強她們的叛逆，反而是兌現了她們的痛苦與熱情。

    伊麗莎白心中暗嘆，早就知道拉到一些善款和拉到特障人，是兩回事啊。

    不過這才是一個開始，第一個站出來的人總是最難的！

    她已經站出來了，還需要有人站出來跟隨她。

    很多人需要群體的效應，才有行動的勇氣……

    「安琪，你呢？」伊麗莎白的目光不由得望向那個吃著棒棒糖的藍發少女。

    安琪還沒有捐錢，也沒有說話，在想著什麼。

    據說，這個女孩最近半年來越來越叛逆，也許是因為她心中的痛苦越來越甚。

    「我不想捐錢。」安琪-斯特林忽然對眾人說，「我想去紅雨之家，去街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