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固靈古茶

    雷聲陣陣，電光如龍。

    空中的黑雲越發濃厚，無數雷霆化作蒼龍、麒麟、上古凶獸，對著下方不斷砸落！

    那株鬼心藤不甘灰飛煙滅，不斷抗擊，接連幻化出漫天藤蔓，逆擊向上，試圖對抗天劫之威。

    這些藤蔓本質只是一些靈氣，與天雷接觸便被打的節節寸斷，但仍能阻住半數天雷。

    半數破開阻礙，砸在茶樹與鬼心藤之上，這鬼心藤的枝葉之外卻有一層靈力護身，竟可硬抗天雷。

    詭異的是，在靈力之外還有一股股灰色與綠色摻雜的氣息，這些氣息引走了劈下來的大半天雷！

    死氣，生氣，為何能在鬼心藤周遭混雜？

    王升也是有些納悶。

    此時這天劫雖是王升用仙力模擬而出，但威力早已超過王升模擬天劫所能達到的極限；

    大陣內層各處，一股股精純的元氣朝著劫雲涌動，劫雲的厚度不減反增，空中甚至開始出現一陣陣擂鼓之聲，仿佛有天兵天將在劫雲之上督戰。

    不用王升多做什麼，只需旁觀；

    這般天劫，絕非下方鬼心藤可抵抗……

    與此同時，內陣各處，還剩餘三分之二的藥靈，盡皆注視著劫雲之下持劍而立的這道身影，一隻只都是面露惶恐。

    如此一折騰，倒也為王升接下來的『以德服藥』，減少了大半的阻力。

    神木樹冠之下，內層大陣北側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天劫神雷鋪天蓋地，下方的翠綠藤蔓在瘋狂反擊……

    這株鬼心藤雖有年份，空有『修為』積累，周遭卻無生靈供它汲取死氣與魂魄之力，更無生魂給它迷惑、掌控，完全發揮不出自身神通的真正威力。

    天劫神雷越發凌厲，鬼心藤本體周圍那層靈力也漸漸支撐不住。

    下方原本濃郁的綠光，此刻也變得無比稀薄。

    「又何必掙扎？」

    王升略微搖頭，掌心綻出一朵『純陽炎蓮』，隨手將蓮花扔了下去。

    這名字其實是剛取的，王升此前雖然知道自己參悟純陽大道時候掌握了一種真火，但也沒太在意，畢竟自己是耍劍的，也用不到真火去傷敵。

    直到剛才，這真火自行護體，將鬼心藤所釋放出的邪光直接燃盡，王升才仔細體會了一番這真火的特性，取名為『純陽炎蓮』。

    這真火誕生於純陽大道，可燃邪祟，可煅心神，專克一切污穢邪毒之物，本身也有頗強的威力，更能加持於純陽劍意之上。

    王升將其看作是純陽劍意的延伸，彌補了純陽劍法與紫薇劍意、天劫劍意相比，一直都有些威力不足的缺憾。

    這朵蓮花伴著天雷落下，從下方襲向它的一根根綠藤隔著數十米就被憑空點燃，瞬間燒成了灰燼！

    下方那株鬼心藤似乎陣腳已亂，拼命幻化出更多綠藤襲向這朵蓮花；

    但蓮花下墜的速度絲毫不被影響，無一根綠藤能觸碰到這朵純陽炎蓮，空中只有道道飄落的灰燼。

    而鬼心藤因被純陽炎蓮牽扯住了大部分精力，天雷趁勢發威，上百道雷霆同時劈砍在那茶樹之上，將鬼心藤周圍的靈力屏障瞬間擊破！

    雷光爆涌！

    鬼心藤纏繞在茶樹上的身軀抽搐不已，一隻只生著人面的葉片被雷霆擊碎，突然出現的詭異啼哭聲響徹四面八方，讓王升心神有些煩亂。

    那朵純陽炎蓮，便是在這啼哭聲中落下。

    蓮花綻放，純陽之火將鬼心藤三分之一的身軀引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著它的枝葉！

    鬼心藤突然傳出一聲慘叫，而它盤踞的茶樹卻絲毫未被純陽之炎所傷。

    轟隆隆

    頭頂劫雲也開始醞釀最強的一波劫雷，劫雲中央出現了一口旋渦，其內有一顆雷球迅速成型！

    也就在這時，下方出現的一幕，讓王升眉頭緊皺。

    那株茶樹像是在沉睡中甦醒而來，它身周湧出了一股股驚人的升級，那十多根『單薄』的樹枝在急速膨脹，其上長出了一顆顆嫩芽！

    轉瞬之間，這茶樹竟長成了二三十米高，濃密的樹冠直接將鬼心藤掩藏了起來。

    怎麼回事？

    王道長一陣納悶，這茶樹是被鬼心藤吸食盤剝的『受害者』，怎麼突然爆發，反倒保護起了這株邪物？

    那顆雷球轟然砸落，這片狹窄的天地再次被雷光照亮！

    茶樹的樹枝開始彎曲、纏繞，似乎是要硬抗這記劫雷！

    正此時，一抹綠光閃爍，那根鬼心藤竟在茶樹樹枝間隙鑽了出來，宛若一條數百米長的蟒蛇，對著空中雷球直接撞了上去！

    這……什麼情況？

    一抹無奈、絕望又仿若在痛苦中解脫的情緒，在那顆巨大的茶樹身上散發而出，仿佛在呼喚鬼心藤回去。

    而那鬼心藤卻越飛越急，似乎是趕著要去找天雷赴死。

    這一瞬，王升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此前那層護持鬼心藤的靈力，其實就是來自於這株茶樹；

    正是憑藉著茶樹的靈力，與鬼心藤所散發出的死氣，鬼心藤這才幾乎完整扛過這次雷劫……

    樹與藤本是無心之靈，一方更是被另一方寄居、盤剝，但此時卻是如此戀戀不捨，互為守護。

    王升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改變心意，但等他回過神時，仙軀已是有了動作。

    眼前，乾坤出現了整齊又複雜的脈絡，無靈劍自下而上，一抹劍光亮起，那階段的雷球瞬間被從中斬斷。

    劍光緊貼著鬼心藤斬落，砸在茶樹的樹冠中，砸飛漫天有些枯敗的枝莖；被斬斷的雷球炸成漫天閃電，朝著四面八方炸散，頗為壯觀。

    那鬼心藤趁勢還要衝向王升，王升手中無靈劍輕點，一朵朵純陽炎蓮飄下，將這株鬼心藤直接困在半空。

    王升冷然道：「我饒你一命，竟還敢動手？真當我殺不得你？」

    言罷，那數十朵蓮花火光暴漲，鬼心藤在空中纏成一團，被純陽真炎點燃，正不斷發抖，卻猶自對王升發出陣陣鬼哭之聲。

    「殺了吧，」無靈劍傳出瑤雲的嗓音，「這東西過於妖邪。」

    「嗯，」王升點點頭，也為自己此前的心軟感覺有些可笑。

    他正要揮劍，下方那株茶樹樹冠開始萎縮，恢復成原本的模樣，而在其中卻有一道虛影飄了出來，對著王升連連作揖。

    這是一名老嫗，應該是之前耗費了太多靈力，此刻這虛影十分黯淡，仿佛被風一吹就會直接被吹散。

    這老嫗飛到空中，被純陽炎蓮所阻，有氣無力的對著王升喊道：

    「還請上仙饒我兒一命！

    我兒此前從未作惡，在此地已有十數萬年歲，上仙何以橫殺我等！」

    王升淡然道：「你是何物？」

    「老身是一株固靈茶。」

    王升劍指已經被燒了三分之一的鬼心藤，「這又是何物？」

    「它是一株鬼心藤，」老嫗苦笑道，「但它確確實實是我孩兒，此間尚有諸多內情，還請上仙暫且收手，容我將詳情道來。

    我願勸服它歸順上仙，並讓它立下重誓，絕不做那邪祟之事。」

    王升手指對著下方一點，那一朵朵蓮花憑空消散，化作一股股純陽仙力回歸王升身周。

    「講。」

    老嫗連忙衝到鬼心藤旁，那鬼心藤周遭閃爍其碧綠光芒，竟化作了一名身穿碧綠霓裳的靈秀少女，此時衣裙、長發被燒灼了大半，衝到了老嫗懷中，注視著王升的雙眼中滿是恐懼。

    「唉，」老嫗嘆了口氣，低聲道：「上仙對此地了解多少？」

    王升並不答話。

    「老身看上仙來此地之後，也挖走了不少藥草，應當並非布置此地之人，」這茶樹老嫗目中流露出少許無奈，「老身到如今，已是活過了五十餘萬年歲，原本是青華帝君栽種的茶樹，後被帝君封鎮於此。

    十數萬年前，老身自感孤寂，便凝自身之精，培育出一株幼樹，伴於老身身旁。

    可當時老身並未察覺帝君所做的布置，這幼樹一縷根莖接續到了地底某處，竟沾染了一股死氣。

    老身對這死氣實在是束手無策，窮盡心思想要護住我兒，但卻只能一天天、一日日，看它化作了一株鬼心藤……」

    王升聞言眉頭緊皺，卻並不多言，只是聽老嫗在那不斷講述。

    固靈茶其實算是一株後天靈根，五十萬年年份的固靈茶，更可以說是稀世奇珍，他也有些動心。

    畢竟固靈茶的主要功效，就是穩固元神，可幫助修士穩固道境、清淨道心，對地修界的修士來說意義非凡。

    但從固靈茶轉變為鬼心藤，這未免也相差太多……

    而且，鬼心藤有惑人心神的本領，固靈茶卻是助人清淨道心，『本領』截然相反。

    看這老嫗的狀態，也不像是被鬼心藤所迷惑。

    聽茶樹老嫗講述了許久，王升也能體會到這茶樹的不易；它任由鬼心藤吸納自身生機，養育著鬼心藤，又強行切斷了鬼心藤與地底死氣的關聯，繼續將鬼心藤當做自己孩子『撫育』至今日……

    「上仙還請饒過我兒性命，」茶樹老嫗雙目含淚，「老身殘軀尚有些許生機，願為上仙奉茶做苦。

    我兒也是受了那死氣所害，它本不願化作這般妖祟之物。」

    王升皺眉凝思，低聲道：「能否留她性命，全看她造化了。」

    「上仙您是何意？」

    「瑤雲，再試試控妖訣吧。」

    「嗯，」無靈劍應了聲，一段段口訣出現在了王升心底，而王升雙手掐弄法訣，此時也已是駕輕就熟。

    王升淡然道：「讓它不要抗拒，看能否被我這法訣所控。

    若不能控住它，我也不敢將這般邪物帶在身旁。」

    那老嫗慘然一笑，在懷中少女耳旁輕輕說了幾句。

    少女緊緊皺眉，卻只是點頭答應，額頭飛出了一股灰氣，化作了一株三尺長的灰色藤蔓，宛若靈蛇一般，在空中靜靜等待著。

    這似乎，才是鬼心藤本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