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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吾道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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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天一色的景,總是看不夠。一筆閣 www.yibige.com水天一色的橋,總是數不完。水天一色的儒風,總是崇敬不完。

    山里人,愛些腳踏實地,就是單雙,也覺著如此。沒再去尋些渡船刻意趕路,反倒是一拳一拳趕道,一步步跨橋。

    水天一色的私塾極多,一座小城,都有四五間書塾。說來奇怪,哪怕如此,每間書塾依舊是滿堂滿座,清晨,學生依舊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先生堂中高坐,書生多渡船來。

    或許也只有水天一色,能有如此的美妙光景,此景,可是比那跨洲渡船飛升高妙得多。神往人往,單雙與朝天心往之。單雙此言,自信而不知朝天信與不信。

    單雙手中的通牒逐漸厚重,水天一色的儒風,讓單雙的步伐極慢。一年的光陰歲月,亦沒能出得了幾座城。倒是朝天背著的小竹箱,越發的沉重。

    單雙有心給他減些負擔,只是朝天不允,倒是喜歡上了背著竹箱,品著小酒,瞧著過往書生羨慕的目光。

    每每於此,單雙都是在心裡嘆惋。羨慕,自然是有,讀書人遠遊四方,想來是多少讀書人的心思之事。多於此的,其實更多的是對朝天這個書童少來老成的搞笑味道有所捧腹。

    可勸慰之話到嘴,單雙又不忍打消朝天的自得其樂,罷了罷了,總是多了一些書生氣,多少能消磨朝天自身的嗜血意。

    又是一座小城,又是儒風題筆,弄堂寫墨,題字意梅。花開花落梅弄香,人來人往儒渲意,正字意梅城。

    一樣的車水馬龍,一樣的求學人單雙。

    兩人進了城,第一件事,便是尋些個店家,擺桌尋主。其中事朝天已經是信手揀來,無非是與店家求個商議,劃出個三七分賬。水天一色,說書先生不少,提明來意,自有店家安排飯食。

    口腹之慾朝天倒是不怎麼愛,可那端上來的酒,聽說是越純越美,愈久愈香。雖說那此中滋味,它真未曾嗅到過哀怨情仇,未曾品到過愁上加愁。

    半個時辰的說書,有些個銅錢不說,還能求頓美酒,朝天覺著甚美。只是偶爾夢噫,想著自己堂堂靈劍居然捧著幾枚爛銅錢傻笑,只覺著自己是受了單雙的窮酸勾引。

    奈何,每當他想求個分明,店家的酒水換在手裡,他便只顧著偷偷摸摸藏酒。單雙最近不知怎的,總是想著剋扣他的酒水,想來是怕自己喝酒的風頭蓋過了他。

    朝天覺著自己想法,果真是符合這人心的深沉,為此,趕緊將酒水又分了一半藏在自己右口袋裡。

    想來想去,又將幾枚剩餘的銅錢夾在了自己的抄錄的禮法備錄之中。

    狡兔三窟,朝天可是在書上學到了不少的好東西。唯一不美的,就是自己的抄錄本夾的銅錢有些多,或許過兩天,就再也瞞不住那喜歡剋扣書童銅錢的窮酸書生。

    於是乎,朝天趕緊執筆,翻開單雙的禮法集抄得飛起,得為明天的銅錢做個藏錢的準備。

    單雙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咽喉,略微撇了撇朝天,神色之間的欣慰久久未能消散。朝天總歸是學到了一個好道理嘛,自己這個先生終於是有了一點成就。

    存著,存著,方才是正道嘛。

    收了桌椅,單雙心安理得的吃了飯菜,又將朝天留下的半壺酒收了起來。沒敢喝,將要登門求學,端正些才有好處。

    這個道理,單雙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酒醺醺的模樣,還未求學,已被趕出大門。再想進,可就平白無故多了個酒鬼的名頭,便得多備一份禮。

    禮倒是不重,無非是自己抄錄的一些先生書籍。雖不常見,但世間流傳,也絕對說不上是舉世罕見。想來先生,也未曾有閉門造車之嫌。

    故而禮,單雙倒是不心疼。只是自己一路來,沒存著幾本抄錄集,這家送多了,另外一家先生的書可就不那麼好求了。為此,單雙心如刀絞良多。

    朝天的抄錄集倒也不錯,偶爾翻翻,那筆鋒鋒芒畢露,勾畫之間山脊如線,多有飛天之才,比之自己這個先生天賦更佳。奈何,用弟子抄錄之集換其餘先生心血集成之事,單雙到底是臉皮薄,拿不出手。

    唯有從抄錄集中毫無痕跡的取出了一枚已經滿出抄錄集銅錢,悄悄放在了自己的袖子裡。朝天總是用銅錢換酒,想來也不介意存錢本事比自己高的先生替自己存錢。

    就算是朝天偶爾察覺銅錢不對數,單雙也有買筆花錢的理由。可嘆的是最近朝天手法越發輕柔,毛筆想壞一根不是那麼容易,這理由便開始有些牽強,可讓單雙有些頭疼。

    食飽,力漸生。於店家分了三分賬,又與暗中分出十幾枚銅錢給予暗托,便才算是完成了此中道理。朝天雖早就貪圖暗托之位,可單雙說到底還是打算給自己留點臉。

    借著說書的趣味,單雙趁著機會與人打聽城內的私塾。憑著這張說書先生的臉,總會有人耐心與他說上兩句,隨帶打聽打聽未講完故事的結束。只是單雙從未滿足於他便是,最多是提醒句,好故事,並非好結局。

    意興闌珊之人,也就沒了告別,匆匆而去,不與這位年輕的說書先生再言語。

    與幾人「翻臉」,終於是大抵摸清了意梅城的儒家門生。瞧著朝天竹箱裡滿滿的抄錄集,想來

    可以多換些心血之作,倒也心生竊喜。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耳聞之中,還是多聽了一句民間八卦。

    說是梁家一侍女,被冤偷盜入獄。如今,梁家小娘子依舊在官家苦苦哀求。奈何當家大娘子咬定此事,只求官家關了那侍女,一時,謠言四起。

    本不願再沾腌臢事,但總歸是挨不住心裡道理,偷摸著坐下,當個側邊人耐著不願傾聽。

    雖說偷盜之事證據確鑿,有人有物,可此事要說真是純粹的偷盜案。就是單雙這種猶豫再三,也不敢輕易下判斷之人,亦是斷定絕非輕鬆俗事。

    只因此中故事,侍女是偷盜的小娘子之物,可如今,求寬恕的卻是被偷之人。倒是那本不該參與其中大娘子,咄咄逼人,實屬詭異之。

    聽了故事,單雙默默記下。又打聽了開庭之日,單雙這才牽著毛驢,去了第一家。不是書塾,而是世家。

    意梅城,正經儒家門生,梁府。

    多次拜訪,單雙倒是有了經驗之談。拜訪第一家,尤為重要。一事成,則萬事順。這梁家老爺子,乃正派碧海雲天學府弟子,故而意梅城中名望頗豐。

    單雙與護衛表明來意,取了厚重的通牒,倒也受到了隆重的禮儀。對遠遊的儒家弟子,在這水天一色,多是有那麼一絲敬意。

    尤其是這梁家儒門正經大戶,更是看中此點,願與天下學子共勉學問。

    接待單雙進府的,倒是跟單雙一樣,是個儒家晚輩後生,自介乃是梁家嫡長子梁靜慈,三歲就拜師入了禮,算是根正苗紅的儒門子弟。禮儀之後,倒是多與單雙介紹梁府,多是一些名望頗高的供奉先生,絕非是外界能夠比擬。

    最後恭維羨慕了一番單雙能夠遠遊的灑脫,只嘆自己被梁家高院限制,十八載及冠之年,亦沒能學滿走出這梁家大門,更不談外界學問。

    單雙一一點頭,與梁靜慈告了聲謝,並非多言,這讓其有那麼一些陰怨。接到老爺子書房外,梁靜慈便退了下去。

    依照遠遊慣例,送了禮。少不了儒家前輩的一些考佼,多如一些禮法學問,見識,底蘊等四庫文章。

    前輩問,有答,有不答。學問不同,有同有異。瞧著單雙的字,梁老爺子倒是不介意花費口舌,讚賞有之。

    平實出新意,固執求筆鋒。

    老爺子的批語單雙著實認同,新意,少不了清水先生四季全書的功勞,一點點求進,終於是有些苗頭。至於筆鋒,其實多是批閱朝天抄錄集有的一點感悟。

    老先生贈了一本自攥的慢雨集之後,就要給單雙蓋上名為「添香」的印章。

    好巧不巧,有人急促敲門,不顧其他就開了門。老爺子便放下了印章,有些不悅的怒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侍衛不敢隱瞞,連忙道,「老爺,是官家來人,說是為小雨偷盜之事而來。」

    梁老爺子更是暴怒,「有什麼好說,證據確鑿,趕緊處理便是,退下,沒見我與小友求學?」侍衛低頭著,幾番猶豫,還是略帶不甘的退了下去。

    梁老爺子大嘆一聲,與單雙道,「家中侍女出醜,讓小友笑話。」

    單雙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道,「老先生不妨見見官家,此事我在坊間略有耳聞,其中著實有些不明,何不求個明白?」


    老爺子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語氣有些生硬,「這是梁家家事,小友還是莫要摻合為好。更何況,證據確鑿,哪裡有什麼不明白?」

    單雙搖頭,堅定道,「老先生此言有誤,雖是證據確鑿,可也不免有被人陷害之嫌。此中道理…」

    不等單雙說完,梁老爺子已經是拍桌而起,大怒,「你個晚輩,憑甚跟我談而論道?想要與我問理,且先去贏了我那三百弟子!來人,送客!」

    很快,單雙便被眾多侍衛推出了大門。與其一起的,自然還有被單雙警告的朝天,亦有那一匹毛驢。

    一向書童模樣的朝天,亦有絲絲殺氣流淌。被單雙瞧了瞧,這才收斂了氣息,放棄了找回場子的心思。

    一時,被梁府丟出府門的書生就備受流傳,但僅僅是當日下午,書生又來到了梁府大門。在眾多包圍的侍衛中,放了高桌高凳,展開了一封討教書。

    放言,與梁家三百弟子辮理。

    喧譁聲,由梁府大門,如同放食的群鴿一般,飛向了意梅城的四面八方。

    洶湧而來之人,迅速圍堵了梁府的大門。而此時,梁家老爺子的書房卻是噤若寒蟬。

    老先生十幾年來,第一次將茶杯摔的稀碎,滿臉的怒氣,讓哪怕是站在屋外的人都一驚一顫。

    自梁家老爺子回鄉創立梁家以來,就無人敢如此叫囂。他更不敢相信,一位遠遊而來的破落後生,居然真敢與他三百弟子論道!

    不知不覺間,老爺子已經開始渾身發抖,又將一隻茶壺扔在地上,這才坐了下來,忍著怒氣道,「靜慈,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梁府。」

    於是乎,就有了梁府大門外,梁靜慈於單雙辨理。

    梁靜慈一見單雙,禮儀倒是不差,互相恭敬一拜,才高聲道,「我本以為單兄遠遊,也算是半個前輩,家父對你還

    頗有好感,贈予慢雨集。若是想借梁府贏得聲名,我梁府自願助人為樂,可如此作為,豈不是小人作怪?」

    瞧著四周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單雙不以為意,好歹是半個江湖人,只是笑道,「靜慈兄此言差矣,老先生贈予我慢雨集,我自然感激。可…」

    梁靜慈大笑,「既然感激,還不退下。與我梁府論道?家父出身碧海雲天,為官三十載,解決民生無數,不知單雙,有何功名?」

    單雙沒答話,梁靜慈又道,「怎的?難道單兄無寸尺功名?」

    單雙依舊不語,這讓梁靜慈皺眉,道,「既然無話可說,自行退去。」

    單雙反問,「梁兄可說完?」

    梁靜慈眉頭更重,耐住怒火點頭。單雙便安然道,「君子不搶語噎理,三教辮道,亦是舉手而答。我等非為君子,亦該神往之。梁兄之心,莫不是過於心切?此乃一!」

    「其二,我雖受贈梁老先生慢雨集,可亦送的是,東莞城裴老先生的獨攥求思語錄,此前,並未面世,想來不是早已拓印販賣的慢雨集能比!」

    「其三,我想辮理之人並非梁老先生,而且其弟子。我雖無功名磅身,可終歸是遠遊而來。想來,有眾多先生印章通牒在,總能與靜慈兄,一談道理才對。」

    「與上言,梁兄剛才之語毫無道理。」

    梁靜慈大怒,「我乃梁家嫡長子,你個遠遊窮酸書生,怎敢與我相比?」

    單雙笑得更加燦爛,「窮酸不假,可道理忒對。難道梁家的道理是以錢財比之?怪不得家中侍女稍涉盜竊,不明不白便給予重罰。我記得碧海雲天向來不以錢財為理,難道梁府除了老先生,都忘了此事?與此言,梁兄此話,乃是忘了祖宗!」

    「毫無道理,背祖叛宗之人,我一向是恥於之答話。」

    梁靜慈指著單雙,你了半天,好不容易將要脫口而出,一指劍氣毫無痕跡的從朝天手中發出,在高桌之下擊中梁靜慈。

    血起上涌,本就氣急的梁靜慈頓時倒了下去,侍從們著急忙慌的撲了上來,察覺只是昏迷時,方才鬆了一口氣,叫喊中趕緊抬了下去。

    單雙望向朝天,見他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鬆了一口氣。回神時,已經又有一個青年書生上了桌,怒道,「兄台,你這般傷人,莫不是太心狠?」

    單雙只言,「兄台也是讀書人,我講的是道理。靜慈兄自認道理不足,氣急過去,等他醒來有悟,感謝我還來不及,怎來傷人一說?」

    還不等其怒吼,朝天已然出手,毫無意外倒了下去,單雙只嘆,「罪過,罪過!」

    「我來!」又一個糊塗蟲打算衝上來,卻被一襲青衣攔了下來,糊塗蟲剛想怒斥,見了來人,還是恭敬的一拜,退到了一旁。

    青衣書生對單雙笑道,「青衣,願與單兄談道。」

    並不提梁家,更不言老先生,甚至沒絲毫怒氣。單雙心中一嘆,不愧是梁家,總該是有些能人。真要三百弟子談完,怕是早已錯過了開庭的時辰。

    朝天也與單雙交換就一個眼神,似乎也略有為難。顯然,此青衣,不是普通人。

    無奈時,又一個身影竄了上來,卻不是從梁府,而是是身後的人群。

    並不與單雙言語,反而對青衣道,「青衣,這可不行。你與我上次的殘局未了,怎敢答應他人的論學,這邊來,這邊來,先與我了卻殘局!」

    青衣咬牙,可還是被此人拉到了一旁。此人,還向單雙眨了眨眼,單雙回以江湖義氣抱拳。

    梁府又有人站出,不等其靠近單雙,便又被人拉走。一時,怪異的氛圍彌散而來。

    停在府門內的弟子一時不敢出門,他們早已瞧見了人群中,那些熟悉的面孔早已是不磨刀霍霍。作為梁家書生弟子,怎麼可能不與外人論學?

    就在這種氛圍即將淹沒梁府時,一身學袍的梁老先生終於是出了大門。惡狠狠的恨就一眼單雙,直往衙門而去。

    此刻,論不論道已然不重要,若不能給意梅城學子一個交代,日後的諸多怪異故事中,少不了那麼一位可憐的小雨侍女!

    作為書香門第,梁老先生太明白書生手裡的「刀子」何其可怕。更何況,是對梁家這種以學問治家的世家而言。

    隨著老先生的步伐,無數人跟了上去。更不少了書生與單雙見禮,再一一離去。

    敬的不是單雙,敬的是敢為先的書生。

    單雙沒再去衙門,此案註定必將是意梅城最清白的案子。千萬書生求證,何等冤屈敢存?

    朝天有些害怕,他見過單雙的愁,見過單雙的哭,卻從未見過單雙如此高興!

    似乎已經高興得忘了自我,在大街上,走了一遍又一遍,練拳一拳又一拳。

    直至黃昏,又直至破曉!

    天開之時,一聲只有朝天聽得見的破碎聲在單雙體內響起。

    一絲絲晨陽被扭曲,全然沒入單雙體內,一時天地初開。

    孤煞命,孤單身,可吾道,不孤!

    長吸一口氣,驟而拳風如龍,咆哮入空。

    求學書生單雙,於意梅城,正道入仙門。

    (本章完)

    讀之閣,讀之閣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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