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望月閣

    「慎戎快退！」

    意識到身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危險，黃有剛心中大驚，憑藉多年江湖磨礪的經驗在第一時間抬手揮刀。

    想要封鎖前方二人的身位，以一招圍魏救趙以解除當下危機。

    只是周身的靈力還不及匯聚至刀尖，黃有剛就發現自己伸出的手臂上也早已被淺淺寒涼月色覆蓋...

    ！！！

    轟——————————————！！！

    ！！！

    海嘯般的熱浪將慎戎迎面沖翻，天穹的盡頭垂落下一道意味死亡的白色光幕。照亮了一片無垠岩原的同時也將這片天地由此分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幕之中的黃有剛瞬間變成了一個碳人，數百年的修為在此刻被毫不猶豫地盡數燃燒化作最精純的靈力護盾，宗門賜予和搜刮來的靈物寶器都在祭出的瞬間化作飛灰。

    即便如此，黃有剛的護體靈盾仍然在急速地消融，由天頂不斷噴吐而下的洶湧月炎無情地將他的肉身碳化湮滅。

    「我...我都說....」

    幾乎是用盡了僅剩的一切，黃有剛咬著一嘴僅剩的殘牙擠出了幾個字，那道裹挾著蒼炎的月幕也在此刻終於收束消失在空中。

    只留下一個散發著焦糊味道的極深黑色坑洞。

    天地又再次暗淡，這是慎戎又一次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畫面。

    .....

    ....

    ...

    ..

    「小兄弟身體真好，沒有靈力護體還醒得這麼快，真是英雄出少年。」

    恍惚間，熱鬧的討論聲在腦內的黑暗中響起，想要聚集精神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聽清...頭好疼...

    「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一般來說站在月瀑周圍應該是安全的，只是沒想到小兄弟竟然沒有修為。」

    睜開雙眼，身邊圍繞著一群粗布素衣的男女，結合包圍著自己觀察的樣子，像極了哭喪。

    只不過他們的臉上都是面對新奇事物的好奇和興奮。

    慎戎緊張地摸了摸自己周身，還好都在…明月華和先前的男人也在這裡，他就是望月閣的閣主麼，那這裡就是……

    眼前的男人梳著一頭中分銀髮，只有三十近四的模樣，相貌英俊儒雅，言行見充滿領袖的氣質卻又不乏溫暖的親和感。

    「叔叔您好，我叫慎戎，我是明月華的呃…朋友…」

    反應過來的慎戎就像串門的學生一樣標準地向明月仁輝來了一段自我介紹。

    「哈，小兄弟真不客氣，第一次見面就像談婚事一樣。」

    周圍的人群捶打鬨笑，絲毫沒有天徽四大宗門之一該有的樣子。身為資深社恐的慎戎也在這樣和諧的氛圍中感到稍微好了一些。

    「我已經將過去數月在西境的遭遇交代給父親，相信他會知道怎麼處理。

    你的身份特殊，作為各宗以外的證人，定然會讓岩山刀派將你視作眼中釘。

    不過現在也好…你也答應了我的提議，今後，望月閣也是你的歸宿了。」

    明月華見慎戎醒來，簡單端正收拾了一下儀態，又以望月閣閣主之女的模樣交代一番。

    儘管閣內的氛圍輕鬆，明月華和閣主也沒有半分架子，但明月華在說話的時候周圍的嬉笑卻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明月華和閣主明月仁輝在他們的心中地位竟然如此高…

    輕輕招手示意身邊的眾人放下手中的事情，明月仁輝首次換上一了副嚴肅的表情。

    「小兄弟，既然你已經答應加入望月閣，那就意味著你已經是閣內的一份子。

    有一件事，仁輝希望你可以幫忙。」

    明月仁輝的一番話，讓房台內的一眾弟子皆是哽咽。

    閣主對門人的親和是一向的，但這樣自降身份地稱呼去請求一個還沒有正式入門的子弟可是聽都沒聽說過。

    就算他是凝天地靈氣培植出的參人，聽聞最多也不過會是淬骨境，何德何能可以讓閣主這樣去請求他的幫助？

    不少人出於對閣主的愛戴面色不悅，卻又因為閣主的態度沒有出聲。

    根據天徽的文化，姓氏擁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不但象徵著身世，背景，地位，甚至代表了修士的天資。

    強大的存在可以將自身的傳承以姓氏的形式贈與被認可的人，而這樣的人也只需要自報姓氏就可以在各種場合迅速的表達出自身的價值。

    不同於凡人的姓氏，這一特殊性賦予了修士中姓氏的可甄別性，和珍貴性。

    尤其是複姓，只有身懷極強傳承，身世追溯上百代讓仍然顯赫的情況才會使用這樣的方式承載。

    可以說，姓氏對於修士而言是師門，是家族，是榮耀，是立足的根本，是功成名就後得到的承認。

    而如今，天徽四大宗門之一的閣主明月仁輝竟自願抹除姓氏，對一無明小輩以名仁輝相待禮談，怎能不令人驚訝。

    「聽聞定期大量地服用參人的精血，可助枯骨活化，殘命再生…」

    說話間，明月仁輝近乎祈求的目光又移到明月華被白布遮捂住的左眼上。

    房台內一陣寂靜。

    就算是對這個世界並不了解的慎戎也可以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自己可是間接地救了你的女兒，現在你要拿我當血庫抽我的血？

    一眾門人弟子的臉色直接難看起來，明月華也不例外。

    望月閣向來以遵循自然本意，隨世界本質修行作為門派宗旨，對於江湖上的恩怨仇恨向來是十分鄙夷。如今在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卻要對明月華的救命恩人做這樣的事情，甚至是從閣主的口中親自說出。

    簡直是奇恥大辱。

    「父親！！」

    明月華激動地轉向明月仁輝，而對方卻只是低著頭，不敢辯解什麼。就連明月仁輝的心中也知道此舉是有多麼卑劣，強烈的愧疚感讓他無顏去面對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

    作為望月閣的閣主，明月仁輝比誰都更清楚和遵循宗門的信律，即使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明月仁輝也不會說半個字。

    明月仁輝只是太愛自己的女兒了。

    以慎戎為中心環繞而坐的一眾弟子更是垂頭攥緊了衣角，這算什麼，明月仁輝並未對眾人隱藏過什麼，抽取精血的後果作為修士誰都清楚。

    作為人類則修為倒退，壽元枯竭。而作為參人，一個以天地靈氣為源滋生的靈智的存在，一旦失去了精血，也就失去了開啟靈智的根本，和一截蘿蔔無異了。

    也就是說，一直自詡為名門正派，從小以此作為信仰的眾人要看著自己的閣主親手將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活活在痛苦中抽出精血和神志，直到明月華的傷勢好轉，亦或者死亡。

    這種信仰崩塌般的衝擊，無異於慎戎前世中殺了一輩子最恨的鬼子，晚年發現自己其實也是鬼子。

    此刻除了明月華激動地捶打著明月仁輝再沒有其他聲音，沉默間有抽泣聲，二人想要安慰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

    才逃虎穴，又入狼口嗎....

    慎戎嘴角苦澀，卻又無可奈何。這種屈於命運的苦楚依然是這樣熟悉，明明還以為自己會是那條翻身的鹹魚。

    抬頭看向面前不敢直視自己的明月仁輝，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什麼請求，作為一宗之主能夠將這樣的話當眾說出，難道自己還指望能拒絕嗎....

    一旁的明月華眼帶淚光，但慎戎知道那並不是因為自己，僅僅是因為不希望自己的父親為自己的傷勢做出這樣的卑劣行為罷了。

    「並不是白白付出，仁輝會盡宗門之力為你使用庫房內所有能維護精魂和靈力的丹藥，每日需要的精血也不會太多...以保證你性命無憂。

    畢竟無論如何，你還是望月閣的門人...」

    一番無關痛癢的安慰並沒有改變房台中的氛圍，誰都清楚這番話不過是檯面上的冠冕堂皇。什麼望月閣的門人，性命無憂，一旦對傷勢的恢復稍有怠慢，一個參人的性命難道比這宗門數千年的名望更讓閣主上心嗎。

    「閣主...」

    側座上鬚髮皆白的老人似乎想要勸說什麼，又在明月仁輝的無動於衷下嘆聲搖頭放棄。

    「仁輝向你保證...此事若能功成.....」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