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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了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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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深似海。眼前的十里桃林開的嫵媚妖嬈。

    風清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不比初春時的曖昧嬌羞,幻想著有無盡的可能。暮春時節的綺麗是沉甸甸的,一眼望到了盡頭。一邊灼灼絢爛,一邊坦坦承受日漸衰敗的殘局。

    一如王侃此時的心境。

    初初混沌初開,由昏迷狀態甦醒,便見一俊俏男子正對躺在塌上的自己寬衣解帶、上下其手。

    男子躬身,鬢角的發梢垂在自己微露的酥胸上,隨著男子左右逢源,此起彼伏,胸口愈發酥癢難耐,自己竟不知羞的抒發出了呻吟。隨即便看見了男子欣喜若狂、笑意蕩漾的臉。

    雖則大齡剩女,可她也非不解風月之人。這等瀲灩色彩的情節,她又怎會堪不破?可是,傳說中撕裂的痛呢?說好的快感呢?再仔細瞧瞧,身上的花樣美男轉瞬便衣冠楚楚,正襟危坐,文弱書生,神情款款道:「卿君,你醒了?」唔,原來誤會一場。

    兩人既非「魚水之歡」的幹活,那自己袒胸露乳是個神馬節奏?起身查看,卻見一身明晃晃的銀針。而後,一陣眩暈她又轟然倒下。身側的美男殷勤攙扶:「卿君,當心起猛了!」

    神馬情況?她可不是什麼卿君。她是地產大亨嫡女王侃!她剛剛在幹什麼來著?

    休克當機的腦袋高速運行,久遠的內存被開啟……

    之前,王侃正在她的帝國大廈里勤奮辦公,瀟灑簽署完秘書遞過來的文件,抬眼偏見辦公桌上放著的全家福。好個熙熙攘攘、父慈子孝、幸福河蟹的大家庭!哼,粉飾太平!

    聽得王侃不屑的輕哼,秘書秀眉微蹙,不明白自己出了什麼錯。作為王總的「近臣」,「日三省乎己」果然是不夠的!遂戰戰兢兢領了王侃簽完大名的文件退下。

    電話響起,繼而聽筒里出現了堂弟劉夏驚世駭俗的長音:「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讓你去工地監工,誰讓你給我跟這兒說學逗唱演小品呢?」

    「這……這回真……真攤上大事兒了!」

    「你倒是說說,什麼事兒擱我王侃這兒能算個大事兒?」王侃翹起了二郎腿,作洗耳恭聽狀。

    「『秋水長天』的施工現場驚現古墓遺址,竟還是皇帝陵寢!你說,這算不算一大事兒?」

    親情單薄,生母早逝。意氣風發的父親主觀、客觀都不是甘為獨孤鰥夫的長情主兒,繼而,繼母登堂入室。成長的歲月中淨是與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們的傾軋,所以格外珍重母族一脈。宅斗、商戰練就了獅子座黃金剩鬥士。

    王侃率領母族一眾家眷全然指望著此番奮力一搏,全部身家淨押注在這一扭轉乾坤的項目上,如此一來,政府定然要圍禁此地,「秋水長天」鐵定要被叫停。

    驅車疾馳奔赴工地勘探的路上,王侃滿腹心緒:項目所在地並非歷史上任何一朝之皇城,何來皇陵?

    然而親臨現場時,她唯一的一絲僥倖也被瓦解。

    眼前塌陷的一方地下,赫然臥著兩室墓葬。劉夏被一群相關部門的人員圍困住,貌似在「錄口供」什麼的。分身無暇,只遠遠的給王侃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文物工作人員在清理及測量。哼,效率倒挺高。

    「一號墓,方形磚室,墓葬通長24.48米……二號墓,腰鼓形磚室,有東西耳室,墓道,甬道……通長12.64米……」一工作人員躬著身子湊近量尺,向旁邊的夥伴報著讀數。

    「有沒有搞錯?帝王陵墓?這規模也寒磣了點兒吧?」計數的小夥伴提出質疑。

    「出土的玉器、銅器、陶瓷器,一般官員是不會有這麼高規格的。銅輔首,通體鎏金,獸面直徑26厘米,還有這十三環蹀躞帶,倒也沒有哪個高官、王侯閒著不耐煩敢用這個等級的物件陪葬。」一眼鏡男擺弄著清理出來擺放在一旁空地上的文物,若有所思道。

    這時,墓穴的另一側傳來驚呼:「快來看,這裡貌似是墓志銘!」

    王侃一個箭步,搶先來到,細辨碑上古文:

    西涼故靖皇帝墓誌

    惟西涼嘉靖十四年太歲……一日帝崩於……其年八月……永異蒼悟……朔……蕭後……葬靖……禮也……

    只能依稀辨得這些字,其餘則漫渙不清。

    「怪事!」身後的眼鏡男喋喋稱怪。

    王侃鄙夷地急問:「怪什麼?」

    「根據中國古代帝王陵寢制度,皇帝陵不使用墓志銘,也不立功德碑,哦,當然武則天的『述聖紀碑』和『無字碑』是例外。因為皇帝帶天理物,功績之大,無以言表,皇帝陵墓使用的是金匾玉冊,以表明其皇位合法性或用來記錄其功績……」

    王侃現下心緒繁雜,可沒功夫聽他跟這兒普及歷史:「so?你想說的重點是?」

    「重點就是,此墓出土墓志銘,乃不符合帝王陵寢制度的反常現象……」

    「這反常還用你說?姐姐我就沒聽說過中國上下五千年有過叫『西涼』的朝代。所以,趕緊的,將這一重*ug匯報給有關部門,我這邊還趕著打地基呢!」王侃一副神采飛揚狀,指尖依次在墓碑上敲打著。

    忽而瞬間天旋地轉,王侃闔眼的剎那,看到誤以為地震的人們在倉皇逃竄。

    終於,數億身家,母系榮辱,在她面前傾塌,而剩鬥士,應聲倒下。

    待她醒來,已至西涼——平行於「唐宋元明清」慣常熟知歷史的另一時空。

    那微微桃花色的場景不過是自己久旱逢甘露的yy。據子衿說,這蕭卿君三日前曾落水昏迷。王侃心想,許是這元神早已渙散,她才得以鳩占鵲巢。而那位俊郎美男則是這平南王府的二公子——江浸月。這曖昧場景也只是這位國手神醫在搶救藥石無靈重症患者。實則並無甚姦情。


    許是自己寂寞久了,竟然邪惡至此,想想自己當時那聲羞恥的呻吟,不禁連連哀嘆:失敗失敗。

    將養了幾日,便原地滿血復活。起身坐在妝檯前,見銅鏡中一明眸皓齒、眉眼深刻的未成年少女,頭上挽著朝雲近香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淺淺酒窩,眉間一點硃砂,面目傾城卻看得她驚悚萬分——這便是她新的軀殼?!一頭栽倒在白酸枝月洞架子床中的雲被中,任紅的、綠的絲綢錦緞似浮雲飄過眼前。

    「我要回去!」王侃低吼。「秋水長天」成為她那一世的執念,她輸不起,她放不下。

    世人皆道:從來處來,往去處去。要回去,首先便要找到那位西涼皇帝的陵寢。叫什麼來著?嘉靖皇帝。可是逼供兩位隨侍丫鬟——子衿和子佩,都不曾聽聞歷朝哪位皇帝年號是嘉靖的。

    雙手抱臂,倚靠一棵桃樹旁,滿目妖嬈令她思緒沉重:來這西涼古國有段時日了,歸期未有期,遙遙無際,怎不教人躊躇?忽而一個念想閃過:這年號,莫非,是未來的?聽聞現下正德皇帝日顯老態頹唐,膝下有一太子,名曰夜無尚,恩寵甚隆。是繼任的不二人選。若皇帝崩殂,太子不日登基,新帝改元「嘉靖」,那麼……

    一陣心緒忽而被桃林之中一副繾綣畫面所擾。只見一昂藏男子輕柔撫慰著懷中柔媚女子。

    「爺當真執意要娶那木然美人?」女子嬌俏嗔怪。

    「答案你已知曉,何必多此一問?」看不清男子神情,他腰間的蹀躞玉帶卻肆意清晰。「我知你心思,然則大局為重,你不該對她下此毒手!萬幸並未釀成惡果,否則,便是叫我的餘生也連同她一併殉葬在這青川。碧池,這又是你所樂見?」

    碧池?bitch?這名兒好……好寫實。聽上下文語境,此女定然是為了爭風吃醋而做了些不妥的事情。

    正欲聽個仔細,耳畔響起子佩的聲音。

    「二小姐,二公子著你過堂一敘。」隨侍丫鬟子佩莞爾淺笑在一旁輕喚。她轉身應道,只見子佩頭梳雙丫髻,額前劉海在四月的微風中輕輕擺動,身著湖藍色煙紗散花裙——這是她和子衿慣常的工作制服。

    從一片桃之夭夭之中任由形容尚小的子佩攙扶著,漸行漸遠。

    她現在的名字叫蕭卿君,平陵榮國公么女,現下卻被困青川作人質。看來西涼國君同諸侯安全感缺失嚴重到了如斯地步,竟需要以「交質」的方式表明各自其心不異。(「交質」,交換人質。)

    同來為質的還有西涼國君的第七子夜無儔。這位閒散王爺的性情,說好聽點兒是不羈之才,說難聽了便是紈絝放浪。放眼青川,高至廟堂,遠至江湖,外至市井,內至深閨,無人不曉這麼個「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行為偏僻性乖張,於國於家無望」的七王爺。

    王侃至今尚未有幸得見這位傳說中的混世魔王。私心想著此人也同那嘉靖皇帝有些許瓜葛,曾找來子衿詢問一二,卻得來她滿腹「莫效此兒形狀」的陳辭。

    子衿同子佩乃同胞姊妹,常常梳垂掛髻。她二人時常身著同樣服飾,又容貌相若,起初卿君經常傻傻分不清楚。後來她發現子衿的髮髻要秀雅些,日後便通過這髮髻來判別二人。

    子衿稍年長於這蕭卿君三兩歲,估摸也就二八芳華,卻老成穩妥的緊。據子衿所言,她與子佩姊妹二人自小便同蕭卿君同來同往,吃住一處。蕭卿君自垂髫起便得子衿照料,至今已逾六年。子佩則是前些年到青川做人質時過來幫襯伺候的。

    蕭卿君先時在平陵故里便性子溫順怯懦,如今為質異鄉,更是誠惶誠恐,終日對於這位知心姐姐子衿多有依仗。而子衿也漸生護犢之情,生怕那位似傻如狂的不肖王爺沾染上自家清白小姐分毫。

    不過,說來也怪,這些年的質子生涯,倒也無甚機緣碰上幾回。如此甚幸!

    此番蕭卿君正在嬌俏可人的子佩的摻扶下,亦步亦趨,朝二公子的會客廳行去。

    這二公子,便是在這青川為政的異姓王平南王的次子——江浸月。平南王膝下三子,長子為世子,江潤年,在西涼帝都——西京為質,幼子江澤日則在平陵為質。現下青川只得這位溫潤爾雅的二公子,幫襯著平南王這位年邁的暮年老驥料理軍務政務,倒也一派政通人和景象。

    這位謙謙君子,平日裡對寄人籬下的蕭卿君多為上心掛記。隔日便相邀:過堂一敘。

    所謂「一敘」,無非是賞花品茗、聽箏作畫,蕭卿君著實意興闌珊的緊,卻也不善拒絕。

    一來,瞧這子佩盈盈倩笑的模樣,怕是這二公子先時深得蕭卿君青睞。斷然拒絕,怕是引起各方揣測質疑。靈魂穿越,今人尚且無從釋疑,更遑論千年之前的古人?

    二來,人在屋檐下。聽聞這青川大小事務皆由這位二公子操持,也算是個幕後boss了,這麼個枝繁葉茂的「大樹」,依王侃世故的性情,也斷無「不親近反疏離」之理。

    蕭卿君隨子佩穿梭於這平南王府的廊腰縵回、雕樑畫棟之間,只見四周奇花珍木,以自然為宗,絕非叢莽一片,漫無章法。建築布局倒是自由樸素,以淡雅相尚,廳堂隨宜安排,結構不拘定式,亭榭廊檻,宛轉其間。掇山、疊石、理水,一派江南園林風韻,以她專業人士的眼光來看,倒是一塊不俗的地產!王侃不由念及她的「秋水長天」,不知千年之後的那些人事現下如何?自己的軀殼又如何?

    到達二公子的「北望齋」,他正在飲茶。垂眸搖首,輕吹杯盞內漂蕩的茶葉,淺啜,茶氣氤氳之中,他粉雕玉琢的精緻五官被虛化模糊,更憑添了一種韻味。一裾衣擺,雅綠鑲金絲。這麼個風華絕代、秀色可餐的人間尤物,莫說只是賞花品茗、聽箏作畫,縱然是挨凍賞雪、受悶垂釣,她也定然如期而至,水火不辭!

    江浸月見來人,不緊不慢,放下杯盞,望向蕭卿君盈盈淺笑,道:「來了?」

    面對這麼句廢話,卿君著實沒有作答的興趣,稍稍頷首,按制向他見了禮,便往慣常坐的圈椅中入座了。

    「這幾日身子可曾痊癒了?」江公子眸中含笑,淡淡道。

    卿君從舒適的圈椅中復又站起來,禮數周到施禮回道:「已無大礙,多承二公子掛心。」這些時日,早便慣了這動輒頷首躬身的禮數,已沒了先前的不適。

    未等卿君將禮施完,立於江浸月一旁著青衫的侍者小哥便沒好氣道:「蕭二小姐日前昏迷不醒,王府院正皆嘆藥石無靈,我家公子親自施針問藥,照料塌前,數日不曾懈怠,小姐現下痊癒了,竟這般禮道疏遠的緊!」她現下還沒怎麼對蕭二小姐這身份十分入戲,並未覺著被冒犯了。然則身側的子佩則互主心切,正躍躍欲試想同其理論一二。

    「明軒!」江公子喝止住了那位侍者小哥。他方不情願的撇撇嘴收聲,扭頭望向石磚上,臉蛋紅撲撲,煞是喜人!卿君強忍噴薄而出的笑意,抬眼望向江公子,眸中依舊含笑,倒無甚波瀾。

    「恰逢煙花爛漫之際,你先在府中將養著身子,待日頭漸暖些,我得空便陪你踏青解乏。」江公子將向佳人相邀約會道地雲淡風輕,似在吩咐一樁無甚緊要的事。

    「啊?這踏青也能解乏?」任憑她如何吃驚訝異,都被江浸月忽略。繼而他又自顧自的問道:「一應用度可曾短缺?」卿君老實作答:「倒無甚短缺的,內什麼,就是想……沐浴!」一個月不洗澡,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公子勉力維繫著他的波瀾不驚:「現下仍是乍暖還寒,我著人為你浴房多備些火炭暖爐,莫不可大意貪涼。」

    「如此,便多承二公子照應。」卿君又從舒適圈椅中站起來,行禮。卿君覺得禮多人不怪,古人對這些是近乎執迷的熱衷。要不然怎麼顯示我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呢?況平南王這樣的貴胄之家,必定亦是對此苛刻得緊。

    可江公子似乎厭煩了這些冗長客套,他說:「卿君,大可不必如此多禮。」許是同自己當年接待一日本客戶時有著同樣心境罷!可是自己並沒有達到過猶不及的地步啊?她行禮的節奏和契點都是嚴格按照子衿先時教授的。

    正當她自顧自疑惑之時,江浸月已離座走到她近旁,替她理了理因先時頻繁行禮而偏頗了的披肩小氅。繼而執起卿君的手,邊朝偏廳行去,邊溫潤道:「我受令尊之託,照料實屬當仁不讓。況且,你我先時有約,如今又是這樣肌膚之親的情分,關懷亦屬本份。卿君,莫要再與我客套言謝,徒曾間隙。」

    有約?什麼約?魯豫有約?蒼天大地,不會被他隨隨便便這麼看了幾眼、摸了幾下就得以身相許吧?卿君茫然望向江浸月,看見他眸中柔光,篤定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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