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敗亡

    「丙辰年六月，天生異象，有龍出水，繞雲三刻，雷雨相隨。及至三日後酉時，驟雨初歇。農田房舍遭毀無數，浮屍千里，哀鴻遍野。」

    以凡人的角度來看，那是場千年難得一見的災難。也許是某些人得罪了龍王爺或者哪路神靈，引來天罰懲戒。然而若是以修行者的角度來看，便是某些個大妖在興風作浪。

    大道無情，在天地之間萬物皆為芻狗。然而人皆有情，修行者雖遠離凡俗，卻仍未盡歸天道。災難之時，便有無數俠士不遠萬里，或結伴、或隻身，拼盡全力趕赴現場。

    雖然眾修行者各顯神通，然而蛟龍之屬已位列半神，非尋常陸地仙人可敵。前去圍觀的修行者，修為差的只能遙遙相望；修為高的，也僅能作壁上觀。

    而眾多修行者中，有一垂髫小兒，隨他那剛撿到的便宜師父，一步一跳地來到異象幾十里之外。這小孩生得眉清目秀，虎頭虎腦，一雙眼睛卻偶爾閃爍著幾分狡黠。小童的師父頭髮已然斑白，雙目卻是炯炯有神。他一手牽著徒弟，一手攥著疊符紙，背上背著把桃木劍，儼然一個衛道天師模樣。

    師徒旁邊是熱鬧的人群，有相識的同道遇上了，不免就要寒暄幾句。這些人大多修為低下，在這狂風暴雨中已是滿身雨水，若再走近幾分，縱使不被狂風帶走，也要被那不時劈下的悶雷閃電打個正著。那身死道消的下場可沒人願意體驗，於是乎這風雨交加之地便恍如凡間集市。

    再往風暴的中心而去，人越來越少，周遭便只餘風雨之聲大作。偶有不怕死的，仗著修為深厚，便要往更深處去。只是沒進幾步，忽的一聲驚雷炸響，間或一個大浪襲來，那勇猛之人便慘叫著不知飛向何處。

    唯有那麼三兩個本事極大的，在兩三里處遙遙觀望，也只有這幾個人才能大概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在此興風作浪。但見他們各自站在自己的法寶上，任憑狂風巨浪洶湧而來，兀自巍然不動。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是一人兩龍正在鏖戰。但見那一青一黃的兩條巨龍龐大如綿延的山川，每次舞動身軀都能帶起重重巨浪。小山般的雙眼綻放著怒火，不時發出陣陣驚天動地的龍吟。

    這青黃兩龍單憑那身軀便足以讓人望而卻步，更別提從他們嘴裡不時噴出的火焰幾乎能燃盡天下萬物。這傳說中的神獸千萬年來便少有人看過，此時露出真容，讓不少人心中震撼之餘，不由地生出頂禮膜拜之心。

    然而與這兩條巨龍激戰正酣的卻是一個外表平平無奇的男人，烏黑的長髮簡單地束在腦後，劍一樣的雙眉略微豎起，一雙眼睛如天上的眾星般閃亮。只見他緊握著一把三尺長劍，在龍吟間閃轉騰挪，時而仰天長嘯，時而拔劍怒砍。與那兩頭巨龍竟斗得難捨難分。

    有認得男子的人失聲驚叫：「是歸雲真人！」

    天下修士不計其數，能讓大多數人叫出名號的卻是少之又少。而名號里還能帶上「真人」二字的，更是萬中無一。但凡能讓人心悅誠服地叫一聲真人的修士，無一不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有著經天緯地之能的頂尖人物。

    除了那偏遠的鄉野散修，幾乎人人都聽過某某真人的名號。除了實在是太過厲害之外，還是因為天下間總共就那麼三五個。所以有人喊出了歸雲真人後，馬上便讓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個大能，難怪能跟青龍黃龍斗得難解難分。

    歸雲真人本名林正維，一身修為雄厚無比，已臻化境，只待渡過天劫後飛升成仙。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在他尋找渡劫之地時，遇上了一條惡蛟興風作浪為害人間。歸雲真人一怒之下，拔劍斬了蛟龍，抽其筋骨棄於荒野。

    不料這一幕卻被一條走江大蟒瞧見，那大蟒修煉了數百年，若能再安心修煉幾百年，亦能成就蛟龍之屬。見到自己的同類被人這樣屠戮，怎能視而不見？但它又不敢與歸雲真人相鬥，便暗中通報另外幾條蛟龍。聽得大蟒之言，便有數條蛟龍追擊歸雲真人。只是歸雲真人殺一個蛟龍是殺，殺十個百個也是殺，既然被找上門來，當然沒有放過的道理。於是便有十多頭蛟龍死于歸雲真人劍下，這就驚動了那青龍。青龍與歸雲真人久斗不勝，便去叫來黃龍，於是便有了眾人看到的這雙龍一人的大戰。

    青龍黃龍皆位列神位，遠非尋常仙人可比，更何況是還未渡劫成仙的「半真人」？雖然一人兩龍打得昏天地暗，但是很快歸雲真人便後勁不足。加上他還未準備好渡劫之物，怕引來天劫，不敢全力施為，不多時便岌岌可危。

    歸雲真人雖然是為民除害，但是在一邊的幾個同道卻沒人敢上前幫忙。一來是懼怕那雙龍之威，二來是在他們看來，今日歸雲真人若是戰死，免不得要掉些什麼寶貝。若是前去幫忙，不說能不能贏，只怕元氣大傷後反而沒撈到什麼好處。若是在一旁守著，說不定還能趁機撿個便宜。所以幫與不幫也就沒什麼好選擇的了。

    雙龍越斗越勇，很快就占據上風。而歸雲真人真氣消耗巨大，漸漸不支，身上的傷越來越重，很快便被黃龍抓到一個空檔，一口烈焰洶湧噴出，直接把歸雲真人燒成火人。

    一旁觀戰的哪個不是眼力極強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歸雲真人沒能再把身上的火撲滅了。

    果然，歸雲真人慘叫一聲，從雲端墜落，直掉進海浪般的水裡。然而那火並非凡火，便是天河之水也未見得能將其撲滅。道道閃電向著歸雲真人落水之處轟然而去，炸起浪花無數。

    兩頭巨龍也耗了不少力氣，但是仍搖頭擺尾地把在一旁觀看的修行者們趕得更遠了。倒不是雙龍不想殺了這些人，而是它們實在沒有更多精力去管。兩龍等了片刻，待得歸雲真人在水中的身子被火燒盡後，便一前一後下去查看。

    歸雲真人雖然身子被龍炎燒了，但是畢竟是渡劫期的大能，元嬰早就趁著兩龍不注意的時候出竅而走。正好在數十里外看到一個小孩子，資質根骨盡皆上佳，便倏忽而去。

    那孩童的師父畢竟修為低下，未有所覺，但是在那風暴中心被趕走的幾個高手，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當下二話不說法寶盡出，一時間各種光芒閃爍，隱隱有電閃雷鳴之威。

    那歸雲真人縱使有天縱之資，亦無法在元嬰狀態下抵擋這無數法寶的傾力施為，最終只能含恨而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