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拒絕賜靈

    清晨，天光破曉。

    站在光線昏暗的簡陋洞穴中，風羲目光死死的盯著眼前身形高大魁梧的父親風彪，他知道，平日裡對他溺愛有加的父親這次真的生氣了。

    「你真不願接受「賜靈」？」

    風彪神情肅然的盯著風羲半響，才語氣凝重的詢問，他身材魁偉高大，虎背熊腰，渾身上下，只在腰間纏了塊斑斕虎皮，身上肌肉遒勁，顯得狂野而霸道。

    「是！」

    風羲點頭，雖然他只有十三歲，生的眉清目秀，略顯稚嫩，但聲音卻極為堅定。

    「你可想好，錯過此次「賜靈」，你將永遠失去修煉的資格！」

    「我寧願失去修煉資格！」風羲依舊堅持。

    「你知道失去修煉的資格意味著什麼嗎！」風彪的聲音變的冰冷起來，不等風羲回答，他又接著道：「失去修煉資格，將意味著你永遠只能是個普通凡人。」

    「我寧願只是一個普通凡人！」

    風羲語氣堅定，一雙清澈透亮的大眼毫不畏懼的對視著風彪有些凌厲的目光，臉上也透著與其年紀極不相符的堅毅之色。

    風彪怒極，反笑道：「你寧願做個凡人也不願接受「賜靈」，那你可知道，在這蠻荒大山之中，凡人沒有生存的資格，你難道想死不成？！」

    「我寧願死，也不願接受那吃人樹妖的狗屁「賜靈」！」風羲不為所動，冷冷笑道。

    「放肆！」

    「啪！」

    風彪一擊響亮的耳光直接將風羲抽翻在地，他語氣嚴肅怒斥道：「得神靈庇護，我風族才能在這荒獸縱橫的蠻荒大山中生存，再敢出言不遜，褻瀆神靈，即便你是我兒子，我也不會輕饒你！」

    「狗屁神靈，在我眼中，那就是一株積年成精的吃人樹妖！」風羲緩緩的爬起身，抬手摸去嘴角的血跡，清秀的臉上儘是不屑的冷笑。

    「你……」

    風彪怒不可遏，蒲扇大的巴掌猛的抬起，卻最終緩緩垂下，他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放緩語氣道：「以後……莫要輕言褻瀆神靈，不然，我也護不了你。」

    風羲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最終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風彪又勸道：「還是接受賜靈吧，人族羸弱，不接受賜靈，失去修煉資格，根本無法在蠻荒大山中生存……」

    風羲沒有說話，只是固執的搖了搖頭。

    「你……」

    風彪大怒，正要訓斥，洞穴外突然有聲音響起。

    「首領，賜靈儀式已經準備好，祭祀請首領過去。」

    「知道啦。」

    風羲應了一聲的同時，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如拎小雞一般將風羲拎了起來：「只要你還是我風彪的兒子，就必須接受賜靈……」說完，也不顧風羲的竭力掙扎，提著他便從洞穴中走了出來。

    洞穴外，朝陽初升，陽光明媚。

    這是一處三面環山的谷地，地勢開闊的谷地中，此時已經聚集了一群只在腰間纏了塊獸皮的狂野壯漢和一群朝氣蓬勃的光屁股孩童。

    「快看，首領家的崽子又犯傻了。」

    「嘿……讓這等廢物參與「賜靈」，真是浪費時間。」

    「首領也是慣他，要換我，這等廢物，早就趕出部落，省的丟人！」

    當風彪出現谷中，尤其在看到他手中提著的風羲之後，谷中原本就亂糟糟的人群中立時響起各種嘲諷嗤笑之聲。

    風羲不再掙扎，面無表情的任由風彪提著，對周圍的嘲諷也恍若未聞。

    「都閉嘴！」

    風彪卻是眉頭一皺，隨手將風羲丟進一群光屁股孩童中後，目光冷冷的掃向周圍人群，一聲厲斥，聲若驚雷，周圍人群立時寂然無聲。

    頓了半響，他才一臉肅然的看向場中所有孩童，道：「崽子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賜靈！」一群孩童大聲回答。

    「不錯！今天，是你們「賜靈」的日子，只有「賜靈」成功，你們才有修煉的資格，只有通過修煉，你們才有踏入蠻荒大山與荒獸爭鋒資格……崽子們，向神靈祈禱吧！」

    「賜靈！賜靈……」光屁股孩童們嘶聲吶喊，皆是神情狂熱。

    孩童堆中，風羲並沒有其他小孩那般的狂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冷眼旁觀的表情，嘴角不自覺的浮起一抹與其年紀極不相符的冷笑，在周圍一群滿臉狂熱的光屁股孩童襯托下，顯得格外顯眼。

    風彪無奈的掃了風羲一眼後，轉過身仰起頭，朝身後的山崖上大聲喊道：「祭祀，可以開始啦。」

    三面環山的谷地，左右兩邊，皆是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只有正面是略微平緩的陡坡，有一條極為簡陋的窄小石階，順著石階往上是一處石台。

    此時，正有一個身披簡陋羽衣的乾瘦老者好似一截朽木般靜靜站立，他容顏蒼老，滿臉褶皺，整個人瘦的跟乾柴似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烏拉瓦拉…………」

    聽得風彪的喊話，被稱為祭祀的乾瘦羽衣老者顫顫巍巍上前，一直走到繼續往上的崖壁前，才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詞，虔誠禱告。

    山崖一直往上是一座極為險峻的大山，崖壁陡峭，高聳入雲，儼然是這方圓數百里山脈的主峰。

    山巔，生長著一株十數丈高粗大無比的參天老樹，枝葉伸展開來，遮天蔽日，將整座山體都籠罩其下。

    老樹的樹身、甚至每一根枝條、每一片樹葉，都散發著妖異的赤光，瀰漫升騰之間，好似在吞吐天地靈氣，吸收日月精華。

    隱隱之中，透著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

    隨著身披羽衣的乾瘦祭祀虔誠禱告，整株老樹無風自動，枝條伸展，如同巨蟒狂蛟，樹葉震盪之間，一陣「嘩嘩」之聲如同海嘯般四散蕩開，震的群山都好似在顫抖，直傳出上百里。

    而大山腳下原本光滑的石壁上，也突兀的伸出一條泛著妖異赤光的樹根，狀若老蛇，妖異至極，轉眼便延伸至谷中。

    「神靈在上……」

    這一刻，谷中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皆神情惶恐的匍匐在地，虔誠叩拜。

    原本一臉冷笑的風羲看到如同毒蛇般游弋不停的赤色樹根後臉色大變，雖然他強行克制，但驚恐之下，還是本能的連連後退。

    到最後，他直接轉身逃跑。

    此時此刻，谷中所有人都在虔誠的叩拜神靈，根本沒人願意理他。

    風羲一路毫無阻擋的跑出了山谷，將身體躲在一塊大石後才敢停下腳步，卻依舊感覺心臟劇烈跳動，都幾乎要跳出胸膛。

    沒辦法，只要是正常人，看到那根毒蛇般的妖異樹根都會產生恐懼，他恐懼之下落荒而逃再正常不過。

    「什麼狗屁賜靈？這群原始人都他嗎有病！」

    劇烈喘息一陣後，風羲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開玩笑，將一株樹妖當成神靈不說，還要接受一株樹妖的「賜靈」？

    去他嗎的，老子就算一輩子當凡人，也不願讓一株樹妖、尤其還是一株吃人的樹妖進行狗屁的賜靈！

    三個月前，他可是親眼所見，由於部落中的「火種」熄滅，族人為了求得一截燃燒著小火苗的枯枝「火種」，將九個年僅十歲的無辜女童，獻給了這所謂的「神靈」，被毒蛇一般的根須活生生攪碎後吞噬的連骨頭渣都沒剩下一絲。

    那種撕心裂肺的慘叫，那種血肉模糊的場景，風羲做夢都會被驚醒。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忍不住氣頂心肺，怒沖腦門，狠不能將那該死的樹妖連根拔起，一把火燒為灰燼。

    「你真的不願接受賜靈？」突然，風彪嚴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是，我早就想好，不可能接受「賜靈」。」

    風羲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回答的直接了當，他原本就不想接受那狗屁賜靈，只是被風彪強抓過來站在賜靈孩童的隊伍中，再次見到那毒蛇般的樹根後，他就已經決定，就算打死他，也不會接受那樹妖的賜靈。

    「錯過這次「賜靈」，你就永遠失去修煉的資格，只能做個普通凡人。」風彪再次神情肅然的道。

    「我寧願做個普通凡人！」風羲回答的依舊乾脆。

    風彪目光死死的盯著風羲半響，最終無奈的嘆息一聲，轉身離開。

    看著父親有些落寞的背影，風羲雖然心有愧疚，但卻不後悔，即便讓他再選一次，他也不可能接受那樹妖的所謂「賜靈」。

    「呼……」

    風羲呼出一口濁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後，緩緩爬上青石，朝谷中觀看。

    此時，山谷之中，那狗屁「賜靈」已經在乾瘦老祭祀的主持下開始了，只見那條從山壁上伸展出來的赤色樹根，如靈蛇般將一個孩童捲住，在小孩身上游弋一番後，發出一道赤色光芒，直接沒入孩童體內。

    「那是我家崽子，快看，哈哈……他「賜靈」成功啦。」有壯漢狂笑著大喊。

    「嗷！父親，我成功了，我有修煉資格啦……」那個小孩也興奮的連蹦帶跳。

    「神靈慈悲……」

    山谷之中，所有圍觀之人再次拜服在地，虔誠叩首。

    風羲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那個孩童被樹妖選中，賜下一道「靈氣」在體內，算是有了修煉的資格。

    這就是所謂的「賜靈」，部落之中，但凡年滿十二歲的男童，都有資格參加。

    風羲原本在卻年前就應該接受「賜靈」，不過，去年的「賜靈」前夕，他因為意外而錯過，今年的「賜靈」，又被他拒絕，從此之後，便失去接受「賜靈」的資格，沒有意外的話，他此生也只能是一個普通凡人。

    雖然風他也想通過修煉成為強者，斬妖除魔，縱橫天地。

    可若是非要通過這種狗屁的「賜靈」來踏上修煉之路的話，他寧願只做個凡人，也不願接受一株吃人的樹妖賜予的靈氣。

    不然，就算修煉成仙，他也瘮得慌。

    「成功啦，我家崽子也成功了。」

    「我家崽子接受的靈氣很多，他一定上佳資質，哈哈……」

    「神靈慈悲……」興奮的大喊聲、狂笑聲接連響起，賜靈成功的小孩也欣喜若狂，圍觀之人也是連連叩首。

    山谷中的所有人都是喜形於色，而風羲的眉頭緊緊驟起，眼中也不時閃過隱憂之色。

    果然，在第七個孩童接受「賜靈」時，意外發生了。

    這個孩童與風羲一樣，很是清秀，雙眼清澈而靈動，被樹根捲住之前，臉上閃過恐懼之色，本能的向後倒退，但還是遲了一步，被毒蛇般的赤色樹根瞬間捲住，赤色樹根在他身上一陣游弋後，非但沒有發出赤色光芒，反而猛的收緊。

    「啊！疼！母親，我疼……！」長相清秀的孩童立時發出悽厲的慘叫。

    「孩子！我的孩子……」一個三十左右的少婦哭喊著想要上前搭救，卻被幾個壯漢死死的按在地上。

    「你家崽子資質極差，已經「賜靈」失敗！」

    「不錯，沒有修煉資質，就得祭祀神靈，那是他的福氣！」

    「把她拉走，別讓她惹怒神靈！」

    周圍人群中，立時響起冷嘲熱諷甚至大聲喝罵之聲，竟無一人關注慘叫聲越來越弱的清秀小孩。

    只是轉眼的工夫，那個雙眼靈動目光清澈的孩童便被絞成一團血泥，最後被妖異赤光閃爍的樹根吸收的一絲不剩。

    山谷外，風羲靜靜爬伏在大青石上，一雙漆黑的眸子冷冷的掃過那毒蛇般的樹根和行屍走肉一般的族人，他清秀稚嫩的臉上憤怒到了極致，雙拳不由自主的緊握，掌心都被指甲掐出血來。

    緩緩抬頭，他的目光順著崖壁一路向上，最終在聳入雲端的山巔，看到了那株參天老樹，在妖異的赤光升騰瀰漫之間，好似在吞吐天地靈氣，吸納日月精華。

    該死的樹妖！遲早將你挫骨揚灰！

    風羲在心中咒罵，最終，他緩緩垂下頭，閉上眼睛，緊握的雙手緩緩的鬆開，心中充滿了無力之感。

    他知道，不光他們風族部落沒有修煉之法，這方圓數千里內所有的人族部落甚至此時的整個人族都沒有修煉之法。

    想要修煉、想要變強，就只能依靠那所謂的神靈。

    可依靠樹妖得到的修煉之法，再怎麼修煉，難道能還超越樹妖不成？

    他父親風彪得到修煉之法都已經快二十年了，如今部落中最強之人，身有萬斤之力，能徒手撕虎裂象，卻依舊不是樹妖的對手。

    在樹妖面前，身為部落中最強者的風彪，或許與那些孩童沒什麼區別。

    既然如此，那這樣的修煉之法有什麼鳥用？

    時間，在一陣陣歡呼吶喊或一聲聲悽厲慘叫聲中，悄然而過。

    所謂的「賜靈」終於完畢，三十多個朝氣蓬勃的孩童，只有不到一半倖存，其餘一多半，皆在悽厲的慘叫聲中被樹妖絞殺吞噬。

    大青石上，風羲雙眼充血，死死的看著依舊對樹妖頂禮膜拜叩首道謝之後，就地生火開始燒烤獸肉準備早餐的族人，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

    他明白，不光他們風族部落，或許這個世界所有祭祀神靈的人族部落，都是那狗屁神靈豢養的血食，生殺予奪，予取予求，只要偶爾略施恩惠，就能如豢養豬狗一般，源源不絕，時時收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