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封印解除

    「我是誰？」

    「我在哪？」

    鬼浩站在某座山脈的懸崖之巔，充滿迷茫的眼神呆呆地望著眼前翠綠一片的山林，無數的山脈如同高低起伏的怪物的獠牙般聳立著，連綿不絕。原始叢林中激盪出來的強烈且濃郁的潮濕氣息，讓他斜飛入鬢的劍眉輕輕地皺了皺。

    充滿泥濘與腐敗氣息的破敗衣衫，在風中發出『蓬蓬蓬』的悚人音律。

    在他的腳邊，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深坑。

    這是他剛爬出來的地方！

    在他目光所能及之處，許多年輕人那渺小得如同螻蟻般的身軀，四處分散在叢林的每一個角落，在茂密的誇大樹葉中若隱若現。他們不僅在彼此追殺、纏鬥，也在殺戮著叢林中的某些妖獸，山林間激盪著強烈的金屬碰撞聲，和低等妖獸們的哀嚎及嘶鳴聲。

    「這裡是赤霞山？」

    鬼浩的雙眸綻放著疑惑的光芒，滿頭金燦燦的髮絲在頭頂上那輪烈日的照射下，閃爍著如同夢寐般的金光。微風拂過，如同野草般輕輕搖曳著。

    在他的記憶里，在神州東海、南嶺、西漠、北原四域中，妖獸最多的地方只有充滿無數山脈的南嶺。從放眼望過去的連綿不絕且高低起伏的山脈來看，這裡應該就是南嶺中最大的山脈——赤霞山！

    鬼浩晃了晃有些許漲疼的腦袋，思緒仿佛飄向了很古老的某個年代，他的記憶中充滿非常濃厚的歲月氣息，有些人和事，模糊得就像粘稠的墨水被滴落在清澈的湖水中般稀釋開來。

    越是追憶往事，越是讓他頭疼欲裂！

    在他最後的記憶中，是一張充滿淚痕的絕美容顏，傾國傾城，堪比中秋佳節中的那輪皎月，他知道這張臉龐的主人——那是他此生最摯愛之人的臉龐，豈能說忘就忘。

    只是，她為什麼會落淚呢？

    對啦，鬼浩記起來了！

    那一天對於他來說，是充滿血腥的。在他的腦海之中，雖然只有模糊的片段，但是那些畫面帶給他的，是非常強烈的震撼。

    那日裡，狂躁的風暴肆意地呼嘯滄桑，四處飛濺的血液混在如同子彈般密集且冰冷的雨水中，在泥濘的地面上匯聚成一條奔流的漫漫長河。

    無數陰寒如冰霜的刀光和威勢磅礴的劍氣，相互激盪著。被鮮血瀰漫籠罩的地面上、昏暗幽森的蒼宇中，無數道人影因為極速而被拉扯成一條條細黑的長線，他們正在進行激烈地搏殺！

    鏘鏘鏘——

    「殺啊！」

    「殺啊！」

    喊殺聲響徹整片天宇，傳盪整片浩瀚的神州浩土，與此同時伴隨著的，是冰寒的兵刃相互碰撞的鏗鏘之音，甚至還有某種法術轟然爆開的轟隆聲，不絕於耳。

    噗噗噗——

    這是敵人或者同伴的身軀被刀刃劈砍後形成的聲音，非常刺耳。

    他甚至看到了漫天的殘肢斷臂沖向逐漸變得血紅一片的蒼穹，而他——

    他是這片天地的主宰者，振臂一呼便有簇擁者千千萬萬。他帶著這些人不斷地衝鋒陷陣，浴血奮戰，鮮血染紅了他們身上冰冷且堅硬的甲冑，同伴以及敵人的血液飛濺在他們猙獰的面容上，他們渾然不覺。

    他們的雙眸充滿著咆哮的怒火，他們發誓，要將眼前的敵人全都斬殺個乾淨！

    「為什麼要有殺戮？」

    「我是那麼殘暴的人嗎？」

    「我是魔鬼嗎？」

    「天吶，我究竟是……」

    他努力掙扎著，最後終於聯想起了一絲片段——

    他有一位故人，名為雷迪斯，因為長得有些許帥氣，加上陽光而迷人的笑容，得到許多女性的愛慕，有許多女性甚至甘願和他發生關係！

    被小人得知之後就被人利用陰謀抓捕，囚禁起來肆意地折磨，手段無不用其極。他甚至看見雷迪斯被人折磨後，通體都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景象，遍體鱗山、體無完膚。

    想到這，他的拳頭緊緊地攥了攥，眼神中閃過一抹殺機！

    還有一位朋友，名為何家歡，由於修煉《血煉功》，前期需要大量的血液才能修煉成功，為了不殘害人類，他所需要的血液都來自於一些妖獸身上，然而卻被人無情地定義成『魔』，被架上了烤火架，企圖活活燒死。

    這種例子太多太多，就像走馬觀花一般浮現在鬼浩的腦海中，不斷地激盪著，不斷地咆哮著，不斷地掙扎著......

    為了拯救自己的一干好友，鬼浩不惜屠殺幾個參與其中的大宗派，結果被神州各個宗派聯合起來，企圖鎮壓他，美其名曰——「除魔衛道！」

    一怒之下，鬼浩便自己組建歷史上第一個代表『魔』的魔宗，拉攏一些被世人定義成『魔』的修士，展開了史上規模最大、耗時最久的聖戰！

    「原來如此，我名為鬼浩，我是發誓要成為這片天地主宰的人。什麼聖修，什麼魔修，都應該統統在老子的腳下匍匐！」鬼浩齜牙咧嘴，目露凶光，緊緊攥著拳頭，他在努力繼續追憶下去，因為他的記憶是不完整的——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腦子這麼亂？

    答案，隨著腦海之中的記憶逐漸地清晰起來——

    兩行豆大的淚珠，從他的嘴角中緩緩流淌而下，順著他那年輕而稚嫩的臉頰，滴落在布滿塵土的地面上，砸出一個小小的凹陷，暈開的，卻是一抹難以言喻的悲！

    「是啦，當年我在大戰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大聖境強者——神冥給封印了起來！」鬼浩輕聲自言自語道，雙手一會兒握拳，一會兒鬆開，心中甚是無奈。

    他緊閉起雙眸，似乎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當年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在懸崖邊上淚流滿面，看著自己被強大的對手封印起來，架在她如同白玉般精緻的脖頸處的長劍，是否已經深深地劃了下去？

    想到腦海之中的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鬼浩心中一陣悲痛。

    「啊啊啊…….」

    鬼浩仰天長嘯，心中異常悲慟，像是翻滾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色潮水般，一股強烈的酸楚瞬間翻湧到他的鼻尖，甚至眼眶位置。胸膛沉悶得，宛若承受了一記重錘般。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恨欲狂！

    他心中非常悲苦，因為現在他的大腦非常清晰，許多本應該遺忘的舊事在剎那間全都湧上了心頭。他知道了一個令他非常絕望的消息——他被神冥老人封印了大概一千二百年，曾經的故人大多都已經喪生在了歲月的長河之中。

    這是——

    陌生的時代！

    一股渾厚的孤獨感瞬間縈繞在他的四周，讓他異常痛苦，「故人啊，你們都不在了，留我在這世上，何用啊？」

    「我們說好的，要一起追逐天道，要一起將這個世界上曾經鄙夷過自己的人都踩在腳底下，要一起喝酒一起瘋鬧，直到天荒地老！」

    「我們說好的，要一起打破天地桎梏，活上數千年，不求長生，只求活得快樂，活得灑脫，活得自由，活得無怨無悔！」

    「可是……」

    鬼浩哽咽了一下，用空洞的眼神望著湛藍的天宇，輕輕地開口說道：「可是，為什麼你們都不在了呢？你們，你們有誰活了下來？那些活下來的人，如今又在何方？我要如何才能尋到你們的蹤跡？」

    惆悵過後，鬼浩的雙眸瞬間充滿怒火，緊緊地攥緊了拳頭，哼道：「該死的神冥，竟然敢封印我，倘若讓我知道你有道統流傳下來，我定然不會放過他們！你讓我孤獨地活在一個陌生的年代裡，哪怕你死了，老子也要掘你的墳，鞭你的屍！」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從茂密的樹林中躥出三個年輕人，他們穿著各異，英俊的面容上皆懸掛著些許淡淡的笑容，有種桀驁不馴的味道。

    他們發現鬼浩時，發現他衣衫襤褸，而且滿面淚痕，竟咧開了嘴角，用手指著鬼浩，一副對待奴隸般冷漠的語氣，喝道：「喂，那個誰，你剛才鬼哭狼嚎幹什麼，把我們的獵物給嚇跑了，你賠得起嗎？過來，給我們幾個磕幾個頭，認個錯，態度好我們就放了你，態度不好，小心我們哥幾個，把你殺了！」

    「算了，對方那模樣也挺狼狽，估計身上已經沒什麼寶物了，走吧！」其中一位年輕人說道。

    「別急啊，說不定還有些值錢玩意呢！就算沒有，逼出他的功法，拿去換個好價錢，我們不也是賺？嘿嘿……」

    「這裡是赤霞山，只要來到這裡，生死不論。誰知道你是被人暗殺的，還是被妖獸殺掉的啊，哈哈哈……把你身上的寶貝都交出來，興許我們哥幾個會饒了你。哦，不，看你這樣，估計是被人埋在旁邊的坑中，好不容易才掙扎出來的吧？嘖......哭哭啼啼的，真是廢物！」

    「乾脆，把你門派的功法交出來吧！」

    聞言，鬼浩緩緩回頭看了看眼前的這三位少年郎，他們的模樣十分俊美，身穿白色的長袍，清風徐來，有種說不出的飄逸感。

    如果可以的話，鬼浩倒是想和這樣俊美的人一起品茶論道，但是現在顯然沒有這種心情。

    況且，從對方語氣中感受到，其夾雜著的天生的優越感，是他最不喜歡的。

    眉頭微蹙，倒也不多加理會，轉身繼續面對著如同萬丈深淵般的懸崖。他在想，神冥當年明明有機會可以殺掉他，可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呢？

    幾位年輕人發現眼前之人竟然不理睬他們，這倒是讓他們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些許驚詫，面面相覷，最後皆輕聲笑了起來。

    顯然，他們是把鬼浩當成了前來歷練的某個弱小門派的年輕弟子，也許是被人奪走了財物，才會露出一臉的愁容吧。

    「嘿，真是廢物，丟了財物就知道哭哭啼啼。」

    「嘖嘖……這幅狼狽模樣，估計被人欺負的夠嗆啊！」

    「看來，不給你點厲害，真當我們哥兒幾個是軟柿子啊！我告訴你，本大爺是赤霞山下，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的貴公子。平日裡還真沒幾個人敢用這種態度對我們幾個，不過我們幾個今天高興，拿到了不少魂晶石。過來磕個頭，說『哥哥我錯了，請放我一條活路吧。』我就饒了你！」

    「我們剛才在和一頭三階妖獸打鬥，就在快要勝利的時候，你的一聲尖叫，讓我們的目標跑了，你說說，要怎麼賠償我們吧！你知道什麼是三階妖獸不？看你這慫樣，估計連二階妖獸都打不過吧！讓你拿功法交換，已經很不錯啦！」

    鬼浩的雙眉當時就立了起來，曾幾何時，有幾個人敢這麼和他說過話？縱然是曾經輝煌一時的神州三大龐然勢力——劍宗、天宗、琉璃宗，他也不曾放在眼裡。

    而如今在一千年後，竟然淪落到要被一群小輩呼來喝去的程度，他怎麼能忍？！

    「夠膽的，就給老子再說一次！」

    鬼浩用手指了指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位桀驁不馴的年輕人，道：「年輕人要明白，我不和你們計較，是因為我在給你們逃跑的機會。如果你們非要逼我動手，小心你們連渣都不剩。不是我吹，縱然是你們的祖輩來了，也得在我面前低頭！」

    鬼浩所言不假，在一千二百年前，他不僅是發動史上規模最大的聖戰之人，而且他當年所創建的蓋世功法，被後人尊稱為史上最強的功法——修羅訣！

    但由於其殺伐果斷，下手狠辣無情，不管男女老幼，一旦得罪他皆死無全屍，最後才被人冠上了【修羅王】的稱號。

    他那時，可是年僅十八歲的戮神境高手！！！

    在整個凡塵界，修士把境界劃分為：地靈境、天靈境、龍華境、浮屠境、戮神境、大聖境、大帝境。除了大聖境和大帝境之外，每個大境界劃分九個小重天。

    在百萬年前的天道異變後，凡塵界中的修士最多只能活八百年，八百年後若是不能破入大聖境，就會被天道無情毀滅。

    所以，大聖境高手歷年來屈指可數，加上他們年歲已高，對世事難有眷戀，所以都選擇了閉關，企圖破入大帝境界。

    由於整個凡塵界的靈氣越來越稀少，修行的難度日益增長，縱然是天之驕子，能在三百歲前破入戮神境的修士，都毫無疑問是天才。

    也因此，在大聖不出的年代裡，戮神境修士就成為整個神州最活躍的高手。

    所以，當一位十八歲的少年抵達戮神境的時候，帶給世人的是多麼強烈的震撼，對於一些孤傲的天才來說，是多麼強烈的衝擊！

    他們羨慕、他們嫉妒，他們心中充滿恨意、他們欲除之而後快！

    一些曾得罪鬼浩的高手震驚鬼浩的修行速度，和出手無情的殺伐手段，為了不讓鬼浩來尋仇，故此才將鬼浩渲染成人人得而誅之的『魔』，他的一干好友們在維護鬼浩的同時也被惡意中傷，導致悲劇不斷上演，因此，鬼浩才發動大戰來為自己正名！

    在鬼浩的思維中，只有掌控了絕對的力量和權勢，才能讓那些流言蜚語都停下來，不然自己的好友們都會在流言蜚語之中，被有心人全都殺掉。

    只要自己站在頂點，誰敢說他的壞話？誰敢說個不字？誰敢擠兌他？哼，一巴掌拍死！

    也許是戰爭造成的傷亡實在是太恐怖了，才會讓神冥這個大聖境高手給鎮壓封印！

    雖然他活的歲月不是很久，但是自打修羅訣自創成功以來，誰敢這麼和他說話，誰敢對他頤指氣使？

    他是一代天驕，他是戰到舉世皆驚、殺到舉世皆寒的蓋世修羅王！

    但是，一些無知的人卻偏偏喜歡往槍口上撞，非要將別人的尊嚴踩踏在地面上才能襯托自己的優越感，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似的。

    鬼浩最厭煩這樣的人！

    鬼浩用手指一個一個地點過去，雙眸中的殺氣是不加掩飾的，喝道：「報上名來，老子不殺無名之輩！快祈禱吧，做鬼了都不要忘記老子，不然那可是一件非常寂寞的事！人生在世，沒幾個對手，太TM寂寞了！」

    他的語氣非常霸道與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