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挖奶奶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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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亦然，幫我請個假，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衝上山，去刨了我奶奶的墳頭，撬了她的棺木。」

    林愛卿氣得瞪圓了雙眼，黝黑的瞳孔隱約可見熊熊的火焰在燃燒。

    她死死盯著最後那張依舊沒有刮出半毛獎金的彩票，憤憤不已地從牙縫裡把話擠出來。

    五一過後，天氣已經漸漸轉熱，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刮出「謝謝參與」的林愛卿，此時背後卻是沁出一身冷汗。

    「你要死啊，大白天的你鬼上身啊，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不怕你奶奶半夜從墳頭裡爬出來找你啊。」

    劉亦然驚得用力拍了一下林愛卿的後背，她嚴重懷疑好友身上有不乾淨的東西，一想到有這種可能，趕緊又啪啪啪地補拍了三兩下，一臉緊張地問：「你沒事吧，怎麼無緣無故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她認識的林愛卿可是非常溫柔端莊的一個人，從不說半句粗的，怎麼今天這麼反常，竟說出這種挨嘴巴的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萬幸這個彩票站現在就她們兩個彩友，不然就沖林愛卿說的那話，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被吐多少唾沫星子。

    林愛卿雙手插進濃密的秀髮里使勁的扒拉了兩下，那狀態宛然一個在牌桌上連連輸牌的賭徒，喪氣至極。

    「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無力地說：「老太太要是真能爬出來找我，還省得我去她墳前把她請出來呢。」

    難怪劉亦然會用那麼驚悚的目光看她了，就連林愛卿自己也覺得荒唐，她一定是被老母親逼急了，才會病急亂投醫，竟然想要靠買彩票來實現暴富。

    這下好了，沒刮到半毛錢獎金不說，還貼進去大幾千塊錢呢。幾千塊錢呀，扔水裡至少還能聽個響聲，擱這彩票站連毛都沒撈著，可見這財富啊，完全不像新聞里宣傳的那麼容易中，什麼上個月某個市某個區某個站的彩民中了頭等獎幾千萬啦，什麼上上個月某某彩民因為一時興起進店刮獎，一下就刮出了百萬大獎……根本就是編輯來忽悠人的。

    劉亦然優雅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挑眉試探性地問道：「話說你是不是染上賭博賭輸了很多錢，然後學人家借高利貸了……不然你怎麼這陣子一到午休時間，就衝過來刮彩票，真要再這樣發展下去，你都可以讓店老闆給辦個vip卡嘍？」

    不過不等林愛卿回答，很快她又推翻了這個說法，顧自搖頭說：「不至於，不至於，你們老林家雖然沒有我們深廈劉家財大氣粗的，但單單你們那個林記麵館的招牌也夠你這輩子吃喝不愁呀。」

    林愛卿搶回劉亦然手上的咖啡，半點不嫌棄地喝了一口，才緩緩揶揄道：「是，你們劉家財大氣粗、深廈大亨行了吧，那你還每天蹭我咖啡，那麼有錢還那麼摳。」

    原本冷清的彩票店，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波人，吵吵嚷嚷的也不是說話的地兒，林愛卿便挽著劉亦然慢慢散步回公司，邊走邊吐訴最近家裡發生的糟心事。

    林記麵館，是深廈一家小有名氣的特色小吃店，十幾家分店每天都座無虛席，足見其生意紅火的程度了。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林記每年幾百萬的進賬，和林愛卿這個長房長孫女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好在她心胸豁達，完美繼承了她父親林方正淡泊錢財的優良品質，認為乃錢財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更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覺悟。

    所以她從小到大都不嫉妒堂妹林愛賢一家住在半山大別墅，開豪車背名包，出入各種高檔場所的富貴生活。

    她總想著錢嘛，有的花就好了，吃得飽穿得暖有房住，就已經很幸福了，不要強求太多嘛。

    二十多年來，林愛卿的親媽吳麗華也幾乎已經被林方正哄勸得認了命，她覺得既然當初和小叔子一家，在誰留在林記麵館這件事情上，自家抓鬮抓的「走」字，那就意味著是天意讓她離開林記麵館，是她自己沒有福氣，不，是她女兒愛卿沒有福氣，沒有富貴命。

    這些年來她總是後悔，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就不推愛卿出來抽籤了，如果換她自己來抽的話，結局或許會不一樣，愛卿現在也不至於一無所有地過著這麼普通的生活。

    外人都以為林記是林愛卿的爺爺林本初一手創立，二兒子接手經營。

    然而只有真正林家人才知道這家店最開始是吳麗華張羅起來的。

    林本初原先只是在酒店裡幫廚打工，是吳麗華建議公公出來開店單幹。

    起初全家人都強烈反對林本初辭掉當時還算高薪的工作，婆婆賈善心本就不喜歡大媳婦吳麗華，經此一事，心裡對她的怨念也就更深了。婆媳倆幾乎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那段時間，整個林家過的日子簡直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婆媳間的恩怨，連帶著小孩也遭殃。賈善心因此更不待見林愛卿了，常常因為點小事就對她指桑罵槐的。

    正因為這樣，林愛卿到現在對奶奶的記憶只剩下疾言厲色、凶神惡煞的形象。

    不到半年，林記麵館在林本初和吳麗華起早貪黑的經營下，小有起色。

    見錢眼開是人的本性，眼見麵館賺的盆滿缽滿，那些曾極力阻撓開店的人也立馬換了副嘴臉。

    林方堂和艾箏兩夫妻從最開始的進店幫忙演變為後期的搶權。他們夫妻為了搶占麵館與吳麗華日日針鋒相對，處處使絆子找茬。

    一家子人心不齊，各自的算盤打得叮噹響，嚴重影響了麵館的生意。

    林本初為了顧全大局，決心把兩家分開，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踢開誰他都不忍心。

    這個時候賈善心就出面提議抓鬮來決定誰走誰留，她說老天爺的意思最公平。

    「所以是你家當時運氣不太好，沒有留下來。」劉亦然眼帶惋惜地看著好友。

    「嗯，應該說是我的運氣不好，因為當初是我抽的簽。」林愛卿說話的語氣很是無奈。

    她一直很自責，覺得都是因為自己運氣不好，才會害得爸媽夫妻不和。因為愧疚，所以在她媽面前，總是謹小慎微，害怕說錯一句話，或是做錯一件事就又惹得她不開心。

    「我媽沒有學歷，從麵館出來後只能帶著爺爺給的補償金進工廠打工了，也許她在怨我爸那個老好人，只知道守著自己那三尺講台，窩在書房裡抄抄寫寫，凡事都不爭不搶的佛系態度，更不會維護妻兒，又或者是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張羅起來的麵館，被我叔叔他們一家坐享其成占了去，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賭氣地住在工廠的宿舍里。」

    「想不到你的童年還有這麼悲慘的一面啊……難怪你堂堂一個林家大小姐，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有自己的座駕……可是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找你奶奶有什麼用，不應該找你爺爺更實在嗎？」

    劉亦然雖然很同情好友的遭遇，但還是不理解，「還有這和你瘋狂買彩票有半毛錢關係嗎？」

    「啊~」

    劉亦然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惹得林愛卿突然仰天大叫一聲，只是這一聲在安靜的路面上顯得特別突兀，引得路人紛紛注目。嚇得劉亦然趕緊上前伸手捂住她的嘴，避免她再發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嚇到別人。

    「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突然發瘋，我膽子小，你可不准嚇我啊，有話好好說嘛！」劉亦然安撫道。

    「打重了，很痛耶！」

    劉亦然顯然沒有控制好力道，直接重重拍在林愛卿嘴上。林愛卿一把扯下她的手，眼噙著淚花，痛苦地說：「關係大著呢，你不知道我們家又出大事了。」

    話說吳麗華從工廠退休已經有一陣子了，突然沒班上，開始幾天可能還會覺得舒心清閒，但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對於工作慣了的人來說，時間一長就受不了了。更何況她本身就是個閒不住的人，每天這麼窩在家裡混日子根本不可能，所以才去找公公林本初，提了想回林記幫忙的事。

    吳麗華若不提這事，兩家還能相安無事，但話一說出口，紛爭也就隨之而來。

    林方堂夫妻早就認定林記是屬於他們這一家子的，根本沒大哥家什麼事。平日裡看在老爺子的份上，撥點小錢給他們一家已經是天大恩賜了，更何況老爺子還給他們在黃金地段置辦了一套三居室。

    不過房子給就給了吧，等老爺子百年後再做計較也不遲。

    誰知這吳麗華如今倒還得寸進尺了，竟然想回林記，這可讓林方正夫妻有危機感了，而且他們百分百肯定吳麗華進店絕對不是幫工這麼簡單，肯定是別有用心。

    一想到吳麗華有搶回林記的可能，林方正夫妻便死活不答應讓吳麗華回林記。

    因為雙方各不相讓，各有各的理，新仇舊恨，讓兩家戰火延續了好幾天都不見消停。

    叔嫂、妯娌三人什麼話難聽就罵什麼話，你來我往，那吵鬧的場面比世仇相見還激烈。

    期間吳麗華和艾箏吵得幾乎到了要大打出手的地步，護母心切的林愛賢一不小心說漏嘴，揭開了當年兩家抓鬮的秘密。原來不是林愛卿運氣不好，而是懷有私心的賈善心從中做了手腳，她讓林愛賢在兩張簽紙上都寫上了『走』字。

    吳麗華得知自己被算計後，當年的不甘和委屈加倍地湧上心頭，這回任憑丈夫說破天了也不管用，她一定要讓公公林本初給個說法。

    她心裡的念頭只有一個：去他媽的家和萬事興，她艾箏一家二十幾年的好日子也該過夠了，她就算自己不爭，也要為她的愛卿爭一爭了。憑什麼她艾箏的女兒從小就錦衣玉食地養著，而她的女兒就要吃苦，憑什麼，憑什麼。

    林本初本就覺得虧欠了吳麗華，事發後，知道了當初老婆子從中作梗，以及小兒子一家不但隱瞞實情，還心安理得在林記作威作福，更是氣憤不已，於是便硬下心腸答給吳麗華一個說法，給當年的事做個了斷。

    林愛卿原本還很期待，老爺子究竟會用什麼高明的手段來平息兩家人的爭執。誰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老爺子的智慧竟然和過世的奶奶一樣絕妙，同一個配方同一套說辭。

    林本初痛心疾首地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誰我都過意不去，所以還是得看天意。」

    這個天意就是兩個孫女誰先生下男丁，誰就繼承林記所有產業。

    林本初自認為這個遺囑立的再公平不過了，兩個孫女各憑本事，誰上心誰進展就快，誰進展快誰能一舉得男，那誰就是命定的繼承人，他這個當爺爺的不偏不倚，而且這一招任誰都做不了家假，再公平不過了。

    「那照你這麼說，奶奶這種偏袒小兒子的作弊行為確實惡劣，不過以如今的形式看，你當務之急應該是趕緊去找男人生孩子啊，買什麼彩票啊，那中獎率可比你一舉得男低多了。」

    劉亦然頭腦清醒地提醒林愛卿。

    可一聽到男人這兩個字，林愛卿就頭皮發麻。

    她媽為了扳回這一局，重新奪回林記，可是往死里逼她呀，給她安排了滿滿當當的相親局，導致她最近連做惡夢都是在相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楊覺哲分手沒多久，不想那麼快進入另一段感情，而且說實話，我對結婚經營家庭這種事情並沒有多大信心，有時甚至還會有莫名的恐懼感。」

    林愛卿之所以不期待婚姻，除了小時候生長的家庭環境不和諧外，還因為契科夫那篇名為《廚娘的出嫁》的小說，小說里有段對她影響深遠話是這麼說的：廚娘佩拉格婭本來自由自在地活著，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別人誰也管不著，可是，忽然間，平白無故，出來一個陌生人，這個人不知怎麼搞的，居然有權管束她的行動，支配她的財產！

    這麼精闢入理的話，讓林愛卿不得不對男女間的婚姻關係有所忌憚。

    現實中的婚姻生活可不只是平白無故地出現一個人來管束你，而是一整個大家庭來鉗制你。

    林愛卿愁眉苦臉地說：「我買彩票還不是因為被我媽逼得太緊了，平均一周三四場相親會，一和男生見完面就逼問我滿不滿意，不行就安排下一個，也不知道她到底哪來那麼多資源，我從來都不知道她的社交範圍那麼廣，什麼類型的男人都有，就是沒有合我眼緣的。」

    林愛卿頓了下，繼續說道：「所以我就想啊，萬一我買彩票能中個千萬百萬的，也能安撫一下她受傷的心，順便打消她爭家業的念頭，這樣一來她就不用再逼我相親，結婚，生子啦。」

    「誰讓你去經營一個幸福美滿的婚姻啦？」劉亦然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給林愛卿。

    「你如今找男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母憑子貴，爭取繼承千萬資產，翻身白富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頂著一張美艷的臉，天天去擠地鐵坐公交，至於孩子他爸，能處就過，不能處就去父留子，獨自守著大把的鈔票，逍遙快活不好嗎？」

    林愛卿一臉驚訝，這劉大小姐不愧出身大家啊，竟能面不改色說出『去父留子』這種狠話。

    「這麼做會不會顯得太利益薰心了點？」

    劉亦然輕皺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林愛卿。

    「你啊就是太乖了，活得跟個古代人一樣封建保守，凡事都按部就班，不敢逾越半步。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自認為和楊覺哲是真愛又怎麼樣，他還不是照樣因為一些狗屁不是的藉口拋棄你，所以卿卿啊，你已經29了，要明白感情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林愛卿早已習慣了劉亦然偶爾的老成，乾笑兩聲說：「那總得遇上合適的才能進行到關鍵的那一步啊，不可能隨便是個男的就能成事啊。」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只要你自己願意敞開心胸，找男人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雖然老話說感情這事得看緣分，但老話也說了事在人為嘛。」

    劉亦然頓時眼中一亮，立刻來了興致，她這個人除了錢多以外，最引以為傲的就屬好到爆表的異性緣了。

    「明晚我哥有個酒會，來的都是深廈的精英人士，到時候我讓他們一字排開，任、你、挑！」

    劉亦然驕傲得一字一頓地說，那蕩漾的笑容里夾著一抹難以忽視的慾念。

    「我看是你想挑吧！」

    話音未落，林愛卿便轉動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心想：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那索性就賭一把大的，亦然的提議不失為一個好機會，更何況能參加劉家酒會的人，都是她平時接觸不到的，就算沒有艷遇，也能開開眼界，見識見識有錢人私底下是怎麼消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