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以及靈魂（二）

    「什什麼？」這一下，陸遠就懵了。

    他這個問題，就好像是在問「為什麼我是個男的」，「為什麼我要吃飯」一樣。

    「不然呢？你就甘心呆在這個世界裡？」陸遠也反問道「「任由自己只是一個由別人臆想出來的角色？出現在一幅畫？一部電影，一個遊戲裡？任由自己的出身，相貌，性格，遭遇等等等等……都是別人編排的；你的一言一行，皆是另一個人用筆或者鍵盤所描繪出來的幻想；而你所經歷的種種喜怒哀樂……那些你自以為是真實的感受，也都是別人灌輸給你的……難道你就心甘情願的接受這種操控麼？」

    的確，陸遠說的這些，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接受。

    一個虛假的，被設計好的，供人欣賞玩樂的世界怎麼可能會有人甘心存在於這樣的一個世界裡。

    然而毛利卻只是淡淡的笑著，這會兒，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智商脫線的中年大叔。

    「是啊，我接受。」他攤了一下手說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每天都跟著柯南那傻孩子到處亂跑？

    你知道我這後脖子到底挨了多少針麼？要是我不接受，我現在早就不幹了

    真是的，每天被他迷暈後，都得我自己處理針孔，消毒，順便把那根麻醉針拔出來，還得裝作沒事人的。

    那個臭小鬼走到哪哪死人，整個米花町都快要成墳場了你覺得我不接受這些的話，我現在還會是毛利小五郎麼？我早就加入那個把新一變成小孩的狗屁組織，然後把柯南弄死了~這樣，說不定這個世界裡死的人能減少90。」

    陸遠坐在地上，傻傻的望著毛利。

    「怎怎麼可能？？」

    「哈哈哈。」毛利笑了起來「好吧，我能推測出你的心理，想必你一定是曾經生活在一個很痛苦，沒有希望，更加沒有意義的世界裡吧所以你才會產生這種想法。其實當年，我剛剛推理出我只是一個漫畫人物的時候，我也是你這種心理，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假的，不公平，虛偽，老子不服之類的負面情緒。不過很快，我就開始思考另外的一些問題。

    比如，我的思想是不是只屬於我自己我之所以能夠認識到我是一個漫畫裡的人物，是不是也是因為另外的一股力量在讓我這麼想，就類似於，我很可能也是存在於一個三流的作家的書里，而毛利小五郎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個漫畫裡的人物這個設定，其實只不過是他里的一段文字而已。說不定，你所謂的那個什麼遊戲也不存在，它也只不過是存在於某本書里呢。」

    陸遠微微張著嘴，看著面前一臉頹廢的中年大叔，心中早已山海沸騰

    「如果再這樣思考下去，那就更亂了，你說我既然存在於畫中，又存在於電影，動畫，甚至遊戲中，那麼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漫畫第一頁的我，和第二頁的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我只是其中某一頁上的某個畫面，那麼之後許多頁之中的我，是不是已經提前替我走完了我的一生，如果最後一頁的我已經死了，那麼，第一頁的我又算不算是活著」

    說著說著，毛利自己都笑了。

    「在曾經的很長時間裡，我都在思考這種可笑的問題最後呢我也終於明白了，那就是我之前所有的思考，其實都是浪費時間！

    就算是我拜託了這個世界的束縛又怎麼樣？去另一個世界裡換一種束縛？

    我還記得，那些寺廟裡的和尚說過《萬物皆鴻蒙》這種屁話，哦，中國的古話里，好像也有《一花一世界》這種說法。

    但是所有的這種理論，似乎也都只是說法而已提出這些說法的人們，似乎也都不會真的想去突破那些花和草的世界。

    因為這種關於世界的思考，到最後，似乎都會不可阻止的陷入某種怪圈，然後，我們就都很沒出息的安於現狀了。」

    毛利懶散的撓了撓頭「正巧，我也就是這麼一個邋遢，也不奢望有什麼出息的人，所以我不想離開。」

    陸遠的腦子從嗡鳴中安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能從毛利的話里，感受到一股子淡然和灑脫，不過陸遠還是不想放棄。

    「但是之前的人們之所以安於現狀，那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辦法離開他們的世界，而我能幫你。」他說道

    毛利點了點頭「我相信你能辦到，不過我還是不想走，我屬於這裡，我有我的女兒，還有個讓人心煩的離婚母老虎，還有目暮老哥，還有新一那個死賴著我女兒不放的臭小子，還有很多很多的朋友這些就是我的生活，我的部。相比於讓我離開這個世界，我更加不想在一本漫畫裡看到他們的影子，對我來說，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而正相反的，天天挨點麻醉針，給那個臭小鬼提供點推理用的提示，這才是我的生活，才是我存在的意義。」

    「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虛擬的人物，而你卻知道這個世界是假的。」

    「不」毛利突然間就笑了，笑的無比的輕鬆「我說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夜晚最黑暗的那個時期已經過去了，窗外的月光似乎開始變得朦朧，毛利的身影也被映照的愈發縹緲。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毛利懶散的扭了扭脖子「聽你的意思，你口中這個所謂的遊戲應該不僅僅只有我這一個世界，所以你還是把你的能力留給那些需要你去幫助的人吧，那些還生活在痛苦的人至於我我活的挺好的。」

    說完，毛利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毛利先生！」陸遠突然喊道。

    「啊？又幹嘛？」毛利一臉不樂意的嘟囔著。

    「在第二次推理的時候，那個沉睡的小五郎真的是你麼？」陸遠似乎是在問他最後的一個問題。

    「哦~當然不是了，我那時可是真的睡著了！」毛利說道。

    「可是當時柯南明明不在你的身後啊。」陸遠又問。

    「哦，你說這個啊。」毛利嘟囔著，然後從自己西服的領子上拿下了一個紐扣「就是這玩意，能連接他的蝴蝶變聲器，還能錄音，這玩意騙了小蘭她們好幾次了。」

    說著，毛利就將那枚紐扣扔給了陸遠。

    「喏~留個紀念，如果下次我們還有緣再見，這玩意應該能讓我想起你。」

    陸遠接過了那枚紐扣。

    「那那柯南那邊怎麼解釋？」

    「呵。我這麼懶散的人，弄丟個紐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毛利說著，然後打了個哈欠「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補一覺了。」

    說完，毛利這次就真的離開了房間。

    而這一次，陸遠也沒有再挽留。

    他只是望著那早已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某種更加深層次的思考。

    海面的波光漸漸亮起，天海之間一抹光斑靜悄悄的浮現。

    天要亮了，船也要來了。

    這個副本終於迎來了尾聲。

    而陸遠的嘴角也漏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朝陽下，那張還帶著血跡的臉龐中，似乎是映照出了一種成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