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一片星空

    明月高懸，蜜萊鎮上空，天慶府城睢家、唐家、宋家十數名修士來回穿梭。一寸一寸的探查，都快把蜜萊鎮翻了一遍了，好在這些修士都是用神識探查，並沒有驚擾到下面的凡俗民眾。

    越是找不到，這些修士就越不死心。既然是機緣，就得對了時機才行，修士一向很有耐心。

    ……

    武揚的小酒館，前面是館，後面是家，看格局還挺寬敞。只是小院裡面有些雜亂，看樣子武揚平時很少收拾。

    楊梟在一間廂房裡面，沉沉睡去，就算是他遭逢巨變，精神亢奮，也經不住這具身體的疲累。

    意識模糊間，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像是斷斷續續的無聲電影一樣，一幀幀畫面凌亂閃現。仿佛來到了一處虛空，頭頂有一片星空，很詭異的只有那圓圓的一片，那片星空之外是如墨般的漆黑，仿佛一塊黑布上面有一個洞一樣。除了他之外，還有人和他一起說笑趕路，迷迷糊糊間，仿佛記起自己名叫暮梟。

    畫面突然變化，他進入到了虛空中的一座宏偉卻又破敗的城堡裡面。

    城堡正中，像是一處花園，眾多奇花異草拱衛著一棵枝虬根茂的小樹，稀稀落落的葉片上散發著星星點點盈盈的光輝，遠遠看去，像是星光閃爍。

    小樹上長著一個果子，果肉晶瑩剔透，還能看到裡面花紋繁複的果核。

    畫面再變化，他手裡拿著一塊玉簡，上面刻印著半部功法，《化星訣》。

    畫面再變，他再和另外一個人激烈打鬥，突然身體僵直，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消失。和他一起的那個俊秀的青年，臉上帶著得逞的笑。他憤怒的逆轉功法，自爆身亡。

    還有很多，前後都連不起來，讓人摸不到頭腦。

    隨後就是無邊的寂靜黑暗，他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孤獨，無望時時刻刻侵蝕著他的道心，原本堅固強大的道魂，一點點被歲月消磨掉，力量逐漸消退，他只能保留住自己最想保留的東西，以免遺忘。

    再之後的畫面，楊梟就熟悉了很多，他看到自己來到那個鵝卵石上，他想要把自己吞噬掉，彌補自己的魂力損失，他奮力朝著自己撲去。這種感覺很奇妙，感覺兩個都是自己，不分彼此，一個想把另一個吃掉，兩個自己在廝打掙扎。

    之後鵝卵石進入到一個五彩斑斕的時空通道，然後一道炸雷響起，他的意識中有了對這道炸雷的記憶，這是虛無雷劫，專門針對不入輪迴的神魂。

    再之後，就是關於秦梟的一切，就完整了許多，仿佛是自己親身經歷一樣，感同身受。在秦梟一頭栽倒的那一刻，楊梟突然被驚醒。

    低頭看自己兩隻手緊緊抓著被子，喘著粗氣，仿佛剛才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一樣難受。

    感受到自己並沒有死去，楊梟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鬆開緊抓著被子的手，讓自己平靜下來。

    此時天色漸亮，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楊梟下床，推開門，看著那一輪比前世大了一圈的太陽，這種活著的感覺讓他倍感珍惜。對著太陽，張開雙臂，深呼吸。

    他現在已經明白，自己腦子裡面的記憶除了秦梟的，還有一個叫暮梟的，就是當時在鵝卵石上，想要把自己吃了的那個虛影。

    他叫暮梟，曾經是下仙域摩夷天的仙人。因為那段黑暗的歲月太久，原本自爆之後破碎的道魂中記憶就凌亂，到最後，他也只記得自己的仇人長什麼樣子，還有一部《五行決》的本命功法和臨死前得到的《化星訣》。

    再具體的，他已經組織不起來了，暮梟畢竟曾經是仙人，就算是破碎的、已經損失了很多的記憶，也不是他沒有修煉過的神魂能夠承受的。

    除了這些記憶之外，楊梟感觸最深的，是暮梟對仇恨的執念，那段黑暗的歲月那麼久，久到已經計算不出有多少年的時光，但是那份執念仍然不曾消退。

    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無力感。不僅有面對暗算沒能實施反擊留下的無力感，還有沉淪在無邊黑暗的歲月長河中的無力感。

    他又想起秦梟的記憶，那是對力量的渴望，同樣的執拗。

    這種記憶的融合，讓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楊梟，還是秦梟，又或者是暮梟，或者都是，又或者都不是。越是想要深究，腦袋裡面的記憶就越凌亂，讓他感覺自己如同精神分裂一樣。一會兒，自己是自己，一會兒，自己又不是自己。

    站在小院裡的楊梟，身上的氣質也忽而變得普通，忽而變得堅毅，忽而變得縹緲出塵。

    再次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想太多。

    那兩部功法，也如同刻在楊梟的腦子裡面一樣。其實秦梟的記憶裡面也有功法，他從六歲開始修煉到現在的《通天烈焰訣》，名字很霸氣，但是其實就是一本只有鍊氣前三層的功法而已。

    而就這基礎功法，他煉了八年也沒能練出個名堂。

    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

    楊梟再次在心底發問。

    那片星空裡面有沒有地球？找到那一片星空，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找到回去的方向？

    這應該就是自己的執念了吧？

    想要找到答案，自己至少應該找到那片星空。

    ……

    楊梟在小院裡面佇立很久，直到天光大亮。才恍然想起，今天要陪著武揚一起收拾這個小酒館的。

    楊梟不再糾結，因為無論自己究竟是誰，都得先吃飽肚子活下去才行。

    來到小酒館裡面，武揚正在按照昨天楊梟說的那些打掃衛生。

    原本有些破敗的小酒館，變得乾淨了許多。

    「楊兄弟，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昨天你應該累壞了。那邊蒸屜裡面有包子，趕緊吃吧。」武揚正彎著腰打掃廚房，看到楊梟過來，抬起頭憨笑著說道。

    「二哥，我已經睡得夠久了。你該叫醒我和你一起打掃的。」楊梟心中還是有些感動，按前世的年齡，自己比武揚要大不少，但是就沖這份關懷，他那句二哥叫的很自然。

    「沒事，昨天你和我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想要我這小酒館生意好起來，就得弄得乾淨整齊一點。」武揚一邊繼續打掃衛生，一邊和楊梟聊著。

    等楊梟吃了兩個包子，也趕緊和武揚一起打掃。

    忙碌了一個上午，吃過午飯，武揚去買了些菜回來，而楊梟就利用廚房裡面現有的調料擺弄起來。

    他想要弄的東西是前世大家都喜歡的東西，火鍋底料。